今天的苗疆异常的宁静,乌云密布了整个天空。街市上,田地间,都一个人也没有。风吹动着树叶,能听见树叶落地的声音。一切都是压抑,因为冷秋浔已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此时此刻,看见虽已过去二十年但依然没有什么改变的苗疆风光,没人知道冷秋浔的心情应该是怎样。她没有停留,沿着那条熟悉的路,径直向着仙女镇走去。
碧玲对这里自然也是再熟悉不过,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苗疆。想来她离开苗疆也有两年多了,她不知道,现在的苗疆,现在的鹰教,都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虽然她正在被鹰教通缉,事实上已是被排斥在教外的人,自己也做了许多违背鹰教教义的事情,但她心里依然放不下她的娘。
“这个白发冰魔能打败我娘吗?”碧玲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个问题,同时也一直对自己说,“这不可能!”在她眼里,她的娘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物,根本不可能败给任何人,即使是这个白头发的老妖怪。何况,瑶鸾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打败过冷秋浔一次了。尽管这样想,碧玲仍无法平复心里的担忧。随着总坛的接近,这份担忧反而越来越严重。
终于来到了仙女镇,镇上也是空无一人,只有仙女河在发出潺潺的流水声。此时,碧玲的心跳已达到极速。看见冷秋浔继续向河边走去,碧玲终于大叫道:“喂!再往前走,可就到了总坛地界。你确定你只身一人就想闯进去?”
冷秋浔没有理睬,继续向前走。当她走到仙女河边时,突然,伴随着一声鹰叫,不知从哪里飞出来许多人影,出现在冷秋浔面前。碧玲一看,正是当初在洛阳城外见到的那群抬大轿子的红衣女子。
其中一名红衣女子冲着冷秋浔大喝:“来者何人?”接着,她认出了站在王冷秋浔身后的碧玲,“二公主?”
冷秋浔并没有回答红衣女子,反而回头对碧玲说:“丫头,看好了!你们鹰教的末日,就从现在开始!”
碧玲还没有搞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眼前的厮杀已经开始。只见冷秋浔径直向前走,两眼似乎没有看任何地方。红衣女子一齐拔出剑,将冷秋浔围在中央。一瞬间,她们同时出手,剑从四面八方刺来,集中于冷秋浔一点。这一刻,碧玲感到一阵刺骨寒风迎面吹来,令她忍不住抬起右臂,侧过脸,眯起双眼。但很快的,风停了,仿佛只是呼啸而过。等碧玲再抬起头,睁开眼,她看见的是一群冰雕!红衣女子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每一根手指都结成了冰,一动不动,看上去比当初在客栈里的那些人冰得还要严重。她们的眼睛竟都还睁着,手也都还举着,手中紧握着剑,定格在出剑的那一刹那。这已不是碧玲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景,她再一次被吓傻了。虽然她并没有结冰,但也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瞪大了双眼。
冷秋浔的脚步从来没有停下过,她一直走到仙女河边。此时,河里已经没有竹筏。冷秋浔双眼盯着河面,慢慢抬起右手,猛吸一口气,四周的寒气仿佛都被她吸收了。碧玲又感到一阵寒风从背后袭来,一直吹向冷秋浔的右掌心。接着,冷秋浔的右掌朝河面狠狠一击,没有泛起水花,因为河水竟开始结冰。冰层蔓延到对岸,蔓延到上游,最后,整条仙女河都变成了一条冰河!冷秋浔站起来,回头冲碧玲叫道:“走!”
碧玲如梦初醒般的浑身一颤。她小心翼翼的穿过那些冰人,跟着冷秋浔,踏上冰河,向上游走去。这仙女河碧玲当然是走过很多次了,但在冰封的仙女河上行走,这还是第一次。看着两岸熟悉又不熟悉的山川景色,碧玲原本忐忑的心似乎就随着这河水一起被冰冻住了。现在,她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
来到仙女河上游的山洞,这里果然还驻守着另一群鹰教徒,就是那群绿衣女子,她们是专门负责守卫仙女河的。见到冷秋浔已到洞口,又见到自己脚下的仙女河已成冰河,她们也就知道前方的红衣守卫已全军覆没了。但是她们并没有退缩,从洞外到洞内,从河岸到河源,每个人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一声令下,站在山上的绿衣女子全都拔出了剑。碧玲急忙大喊:“不要上!”但绿衣女子们已经俯冲下来,剑指冷秋浔。
这一次,冷秋浔并没有再掀起那种向四面肆掠的寒风,因为对手并不是从四面杀来的。只见她右手一挥,大喝一声:“滚开!”一股寒气呈扇形状向前方刮去,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伴随着一阵惨叫,那些还飞在半空中的绿衣女子一齐被这风刀击中,如落叶般纷纷坠落,重重的摔在仙女河的冰面上。鲜血从她们的口中流出,一直渗透到冰层以下。
还有一些绿衣女子是从正前方的河面上杀过来的,所以她们并没有被风刀打落,并且已杀到冷秋浔面前,五六把剑直刺冷秋浔的咽喉。冷秋浔用左手大把一抓,将那五六把剑一口气都抓在手里。剑锋距离她的咽喉只有两寸,但任凭那些绿衣女子怎样使劲,剑都无法再动。最后,冷秋浔的左手腕一转,从每把剑刃处迸出一道真气,逆着剑柄射向绿衣女子,“嗖”的射穿了她们的身体,令她们不得不同时松开右手,仰天猛喷一口鲜血,倒在了血泊之中。这时,仙女河的冰已经变成了红色,就连天上的乌云也都露出了血的颜色。
冷秋浔一路从洞外杀到洞内,一直杀到仙女河的源头。她的脚步始终也没有停下。绿衣女子一个接一个,一群接一群的倒下,刀剑声、风声、惨叫声,混合在一起,寒冰、鲜血、尸体,充斥着碧玲的眼球。山洞内俨然是一个被黑暗和恐惧笼罩的地狱!碧玲终于知道为什么冷秋浔被人们称为白发冰魔了,简直就是一个魔鬼!看见自己教友的生命就这样消逝,碧玲不愿再忍受下去,但她又能做什么呢?她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听着,经历着这惨痛的一幕。
当最后一个绿衣女子被冷秋浔从洞里打飞到洞外的峡谷时,夕阳已照进了这个峡谷。在这里,驻守的是鹰教最后的守卫团——那一群蓝衣女子。但是,即使冷秋浔沿着刻有雄鹰图案的碎石路继续向前走,蓝衣女子们也依然站在各自的火把前,手中紧握着剑,却一直都没有动静。直到冷秋浔走到一半时,突然,所有的剑都指向了她。蓝衣女子们如离弦之箭一般,同时向着对面的方位飞去。而冷秋浔正处于她们飞行路线的交叉点上。她们如风一样的划过,很快就彼此互换了位置,紧接着又再互换回来。速度是如此之快,连冷秋浔都看不清她们的身影,就如同这山谷中有无数来回穿梭的小鹰,每穿梭一次,就会有一把剑在冷秋浔的身体上划过。
冷秋浔迅速挡下了三轮攻击,可最终还是有一把剑划破了她的衣袖。她勃然大怒,站稳双腿,握紧双拳,闭上双眼,皱起双眉,白色的头发飘浮了起来,一阵飓风在她周围掀起,将她紧紧围住,形成了一道屏障。小鹰和她们手中的剑都无法再接近冷秋浔,反而统统被飓风弹开。白发越吹越高,飓风越转越猛,范围也越来越广。猛然间,飓风如爆炸一般向四周发散,将蓝衣女子纷纷吹打在石壁上。山谷间穿梭的小鹰从此消失了。
有一个蓝衣女子就跌落在碧玲眼前,躺在地上,身体抽搐着,还有知觉。碧玲赶紧跑上去,将她扶起。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满脸的鲜血,碧玲的眼睛湿润了,不知道心里是恐惧还是悲伤。碧玲拼命的喊:“喂!你一定要振作啊!”可是,这个蓝衣女子在抽搐了几下后,还是断了气。碧玲无可奈何的低下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双手紧紧的抓住那蓝色的衣襟。
飓风已经散去,冷秋浔平和下体内的真气。突然,不知是什么东西从正前方袭来,如迅雷一般,穿过冷秋浔,缠住了她的双手和双脚。原来是站在鹰王殿前的那两个白衣侍卫,而缠住冷秋浔手脚的正是她们的衣袖,这就是她们的武器。就在冷秋浔无法再动弹的时候,从鹰王殿上竟呼啸着俯冲下一只雄鹰,发出洪亮的鸣叫,露出锋利的鹰爪,直冲冷秋浔而来。
冷秋浔两眼死盯着前方的雄鹰,眼中放出凶狠的目光。老鹰越飞越近,冷秋浔的眼神也越来越狠。在鹰爪抓向冷秋浔咽喉的一瞬间,冷秋浔把头一低,千丝万缕的白发竟能向前飞射!鹰爪没有抓到冷秋浔,反而被冷秋浔的白发缠住。接着,只听一声哀号,冷秋浔狠狠的一甩头,鹰的尸体被抛到了角落里。
雄鹰已死,几根衣袖又怎能困住冷秋浔?她稍一用功,就挣断了衣袖。两个白衣女子见大势已去,一咬牙,亡命的向冷秋浔扑来。冷秋浔向左侧身躲过一个,接着右手一抬,又锁住了另一个的喉咙。那白衣女子虽已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但仍憋足力气,朝冷秋浔吐出一口黑血。冷秋浔迅速向左一闪,血只沾到了她的头发。那些头发立刻也变成了黑色,脱落下来。原来这血是剧毒!
冷秋浔岂能不怒?她正要用力掐断那白衣女子的脖子,却发现对方已经被毒死了,再回头看另一个白衣女子,也满脸青紫色的躺在地上。这二人早已有了必死的觉悟,只是想在死前拉着冷秋浔同归于尽。很可惜,她们失败了。
此时,冷秋浔已来到鹰王殿门前。她抬头看着门上的横匾,喝道:“丫头!”
碧玲被这喝声吓了一跳,没有吱声。
冷秋浔指着前方的大门,说:“你老娘就在里面!还不快去与她团聚?”
“娘?”碧玲也看着鹰王殿。是啊,竟然已经到这里了!这个恶魔马山就要与娘正面相对了!想不到之前在碧玲眼里偌大的一个鹰教,顷刻间已变成尸横遍野的墓场。碧玲的心此时正由恐惧和愤怒交织着,缠绕着,使她无法再忍受。她颤抖着双手,瞪大了双眼,跑到冷秋浔面前,指着那副枯槁的脸,大声骂道:“你这个妖怪!你这个妖怪!我娘一定会杀了你!我娘一定会杀了你!”
冷秋浔斜视了碧玲一眼,只“哼”了一声,便径直向殿内走去。她左脚刚刚踏进鹰王殿,还没来得及看清殿内昏暗的灯光,就听“嗖”的一声,两把剑从两侧直刺过来。冷秋浔抬起双手,食指与中指一夹,这两把剑均被夹住。
碧玲也觉得奇怪,鹰教从外到内的红衣、绿衣、蓝衣,甚至白衣侍卫都已在她面前一个个的死去了,怎么在这鹰王殿里还有侍卫呢?
原来是映雪和凝霜,她们一直埋伏在殿内,专等冷秋浔进来。但就凭她们二人显然杀不了冷秋浔。冷秋浔只稍一用力,就将她们手中的剑夹成两截。紧接着,又有两把剑从正面刺来,是赤瑾和馥菊。冷秋浔击出两掌,又挡下了这两把剑。这时,一个身影迅速的从冷秋浔眼前划过,如同疾风一样,令她感到脖子一阵冰凉。她不得不向后转身,又跳出殿外,而她颈边的一排白发已被齐刷刷的割断,白色的头发丝正残留在鸣凤的指甲缝里。
她们不给冷秋浔任何喘息的机会。映雪和凝霜手握着断剑,从两翼插上。赤瑾和馥菊攻其两肋。而鸣凤的鹰爪则直扑冷秋浔的咽喉。冷秋浔被她们五个人死死的围在正中间,根本没有时间再聚集寒气,只能靠着自己的双手不断的化解着四把剑加一对鹰爪的进攻。
碧玲已看不清冷秋浔的双手是怎样动作的,只听见金属劈哩啪啦一阵乱响。她双手紧握着拳头,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赤瑾的剑显得格外的快,因为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拿着剑拼命的刺却总也刺不着。她心里的愤怒随着她的剑一次次的刺空而越积越重,她出剑的速度也随着这种愤怒而越来越快。她不相信自己就是刺不到,她告诉自己,一定要让手中的剑沾上冷秋浔的血。
馥菊以前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与鸣凤在鹰王殿的门口并肩作战,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鹰教就剩下她们这几个人。可现在,这已经成为了事实。她的剑中带着颤抖,她的气息透着紊乱。剑依然在刺,但她心里明白自己的剑是刺不到的。
鸣凤的动作反而非常简单干脆,一招一式都只是想取冷秋浔的性命。位置没有丝毫偏移,速度没有丝毫缓慢,力量没有丝毫衰弱。她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谁,她也知道坐在她身后的又是谁。她不能输,鹰教也不能输,即使已经处于鹰王殿的门口,也没有理由令她放下自己的鹰爪!除非,她死了。
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对决中的某一个瞬间,冷秋浔的掌绕过了馥菊的剑,打在馥菊的左肩上,将她打飞了出去。这感觉如同天崩地裂般,馥菊眼前的世界在颠覆着,旋转着。她的四肢已不听使唤,胸口有一股寒气直往上涌,令她忍不住大吐了一口鲜血。她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还在与另外四人厮杀的冷秋浔,以及那双凶猛有力的手掌。她不敢再捡起被打落的剑,只静静的坐在那里,迟迟没有起来。
过了一会儿,映雪和凝霜终于也支撑不住,而赤瑾的剑也被打断,就只剩下鸣凤一人在与冷秋浔激战。但现在,冷秋浔的双手只用来接鸣凤一人的鹰爪,已是绰绰有余。终于,一记寒冰掌正打在鸣凤的右爪上。鸣凤的整条右臂都酸麻无力,动弹不得,从指尖开始结冰,不一会儿已过手肘,寒气直入骨髓,如穿心之痛。鸣凤赶紧用左手捏住右上臂,一咬牙,狠狠一拽。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竟将自己的右臂整个的拽了下来,紧接着,又用尽全力将这断臂猛掷向冷秋浔。冷秋浔顺势一躲,断臂插入山石之中,已成了一只冰臂。
“凤姨!”碧玲尖叫着跑上前去,扶着正浑身冒着虚汗的鸣凤。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碧玲终于大哭了起来。
“哼!”冷秋浔一甩衣袖,说道:“简直是不自量力!老生今日要找那贱人报仇,看你们谁敢拦我?”
鸣凤硬挺着抬起左臂,说:“不准你进鹰王殿!”
冷秋浔大喝:“轮不到你说话!”
“凤妹,算了!”这时,从鹰王殿里传来了瑶鸾的声音,“白发冰魔!你既然要找我报仇,那就尽管进来吧!”
冷秋浔注视着正前方的鹰王殿,透过敞开的大门,她隐约可以看见瑶鸾的身影。冷秋浔没有再理睬鸣凤等几人,也没有再去管碧玲,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大殿。殿内依然是昏暗的灯光,空荡荡的,只有瑶鸾一人端坐在黑纱背后。
碧玲也慢慢的跟了进来。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从扬州开始,她就每天都在想象着这一刻的情景,她母亲同白发冰魔的对决。可是,当她目睹了这一路的杀戮后,她已不敢再想象接下来将发生什么。鸣凤也在碧玲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其他人则跟在后面。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黑纱上。除鸣凤之外,在其他人的记忆里,是连瑶鸾的真面目都没有见过的,更不要说见到她出手了。现在,鹰教已到了最后的时刻,全教上下都同碧玲一样,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隐藏在黑纱背后的教主身上。
冷秋浔进入大殿以后,步伐慢了下来。最后,她停在了大殿中央,原本深陷的双眼现在却显得炯炯有神,正怒视着前方的黑纱。她指着黑纱后的人影,大喝道:“贱人!你可还记得老生?”
瑶鸾答道:“白发冰魔!你都没有忘记我,我又怎么会忘记你呢?”
冷秋浔皱紧了眉头,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说:“哼!老生当年眼看大事将成,想不到最后被你这个黄毛丫头给破坏,还在太湖水洞度过了二十多年暗无天日的生活。你可知道,这二十多年来,老生每日每夜所思所想的都是什么吗?”
瑶鸾没有回答,反而说:“我只是后悔当年没有杀了你!”
“这是天助老生,如今得以重见天日,还我机会报仇雪恨!”冷秋浔又看看四周,“怎么这里就你一人?那小子是不是也在?今天,你们两个仍然一起上吧!让老生一次把你们都送上西天!”
瑶鸾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他不在这里。”
“哦?难道你这次没有再找他来帮忙吗?”冷秋浔略感诧异的问。
瑶鸾继续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他不会来的。”
虽然冷秋浔不明白瑶鸾的意思,但这也并不是冷秋浔所感兴趣的。倒是一旁的馥菊按捺不住,大声嚷道:“我鹰教自创立以来,就不准男子进入鹰王殿,这里又何来男子呢?”
“哼!”冷秋浔冷冷一笑,面对着瑶鸾,反问道,“是吗?”
“唉!”这时,从黑纱背后传来了瑶鸾的叹息声,“事到如今,也不怕让你们知道真相了。”
真相?教主有什么真相一直在隐瞒吗?馥菊、赤瑾、碧玲,还有映雪和凝霜,都听得不知所云。只有鸣凤一人闭起双眼,无力的靠在大殿内的柱子上。
黑纱轻轻抖动了一下后,开始慢慢掀起。这张已经二十年没有任何动静的黑纱,终于即将被打开,从而展现隐藏在它身后的教主的脸。然而,当那张脸真的全部显露出来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那脸型,甚至于那头发,都与碧玲一模一样!虽然年龄相差有近二十岁,但明显能看出来,她们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以至于碧玲不禁叫了一声:“娘?……”
“没错!”瑶鸾深情的看着碧玲,“我就是你的娘,你的亲生母亲!”
“怎么会这样?”碧玲不知道现在是种什么心情,是惊讶,还是兴奋,或者是彷徨?虽然眼前这个人一直都被碧玲称呼为母亲,但当她突然变成真正的母亲时,碧玲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不仅是碧玲不能接受,赤瑾更无法接受,她早已一屁股坐在地上。现在她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瑶鸾心中的地位永远也比不上碧玲了。
碧玲慢慢走到瑶鸾跟前,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她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瑶鸾的脸,又哭了起来:“为什么你以前一直都不对我说,你是我母亲呢?”
“哼!让老生来告诉你吧!”冷秋浔抢先说道,“因为鹰教的武功是童女所练,一旦失身,便内功尽丧。她身为一教之主,又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她其实已经武功尽失呢?”
“啊?武功尽失?”在场的鹰教徒们这才猛然想起这个残酷的法则。她们每个人在入教习武之前,都会被告诫,务必保持童女之身。然而,令她们想不到的是,她们所见到的第一个触犯这条禁忌的人,居然是她们的教主。教主武功尽失,这比瑶鸾和碧玲的关系更令她们惊讶。一直以来,她们都视黑纱背后的教主为至尊,教主的一喜一怒都令她们毛骨悚然,同时,她们也相信,教主可以令鹰教长生不息,哪怕是面对白发冰魔这样的强敌。可是现在,她们的梦想破灭了。
只有冷秋浔还在冷笑,她说:“第一眼看见这小丫头,老生就猜到她是你的贱种!这真如老生说的,是天助我也!贱人!你也早就该有所觉悟了吧!”
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敢说话。鹰教最后剩下的这几个人俨然都成了待宰割的羔羊。只有碧玲站了出来,挡在瑶鸾面前,大声吼道:“不准你伤害我娘!”
冷秋浔看着瑶鸾母女,并没有出手,而是不紧不慢的问道:“万灵血晶石在哪里?”
“万什么石?”碧玲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但瑶鸾当然知道冷秋浔说的是什么,她也冷笑着,答道:“你既然能够感知它的存在,又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冷秋浔狠狠的瞪着瑶鸾:“哼!老生本想省点力气,但看来你是不会说了?”
瑶鸾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反上前一步,答道:“你自己找去吧!”
“岂有此理!”冷秋浔听后,不禁恼羞成怒,怒火在她右手掌心凝聚成气,她大喝一声,“那你就去死吧!”一道寒气瞬间向瑶鸾袭去。
寒气击打在身体上,碰撞出一阵水雾,雾中融着鲜血,透出红色。可瑶鸾和碧玲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打中,因为鸣凤已冲到她们身前。
“凤妹!”瑶鸾呼喊着,跑上前去,想扶住鸣凤,但鸣凤还是倒下了。瑶鸾用手托起鸣凤的头,说:“凤妹,你这又是何苦呢?”
此时的鸣凤已是满脸苍白,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她勉强的睁开双眼,看着瑶鸾,断断续续的说:“属……属下不能……眼看着……教主被……被杀!”渐渐的,她又闭上了双眼。
瑶鸾的眼睛湿润了。她慢慢放下鸣凤的头,让鸣凤的尸体平躺下来,自己则跪坐在地上,低下头,闭上双眼,低声说道:“好!凤妹,我不会让别人杀我的!”此话说完,血已从她嘴角处流出。
“你!想咬舌自尽?”冷秋浔急忙冲上前,一把抓住瑶鸾的衣领。突然,瑶鸾两眼一睁,猛一抬头,从嘴里吐出不知是什么东西。冷秋浔顺势用右手一接,仔细一看,是一棵毒钉,黄豆大小,四周涂有剧毒。冷秋浔大惊失色,赶紧将毒钉扔掉。
这时,瑶鸾也倒下了。碧玲哭喊着扑上去,但瑶鸾已经气息全无,嘴唇发黑,嘴角处还有一丝污血。“娘!”碧玲抱起瑶鸾的尸体失声痛哭。
而冷秋浔手上的毒也已进入了掌心。她赶紧用左手扼住右手腕上的血脉。以她的功力,要将此毒逼出倒也并非难事,但她必须尽早运功排毒才行。她大骂道:“哼!你这贱人!临死也要暗算老生!”可她也不得不就此罢手,飞身离开鹰教,找个地方解毒去了。
鹰教的最后一缕夕阳已经消失,苗疆的夜晚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