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廖上弦忙完药铺的事回到村里,就听到一阵笛声,不由得叹苦:“土乐,大半夜的能不能不再练习了,再练下去,这个村的村民都要升天了,别人吹笛子是伤心,你吹笛子是催命啊!”
隔壁邻居的门开了一条缝,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飘了出来:“能听到是你三生有幸,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半夜的怕你走夜路不习惯,这么吹笛子是帮你提神呢。”话虽这么说,听到邻居抗议了,土乐还是把笛子放下了,一道清脆的搁置声轻轻响在小竹桌上。
廖上弦听到狡辩,直接走到土乐家门口走进去:“大半夜的吹这个,又不是赏月时节,外村来的病人还不得晕倒一片,你的笛子杀伤力太大,要练习还是去后山上练吧,又能打倒猎物又能顺便打小偷,在村子里练,还不得整得我们一大群人天天向庆蝶大夫要药吃,才能抗得过你的笛声。”他招呼都不打,觉得口渴了,直接拿起土乐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怎么?我才吹一两个音节,你就觉得心脏受不了啦?”土乐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我还是有一点点长进的。这真是个好消息,虽然比不上师尊一曲吹死人的水平,我还是要多多练习才行。”
廖上弦受不了地哀叹:“唉,拜托仁兄,你要练也不能在村里练呀。个个都听你的笛声得了心脏病,我看谁还给你种粮食草药,看在我们平日最喜欢一起去偷摘的水蜜桃的份上,你还是手下留情吧!”
“今天听说你没去药铺哦。”土乐一付审贼的样子,右手按着心爱的笛子威胁道。
“饶了我吧大哥!我昨天去给英蕊花浇肥料去了,大半夜的躲瘴气躲得辛苦极了,你还拿你的笛子威胁我,太不仁道了吧。看在我连夜辛苦的份上,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廖上弦双手作揖撒娇道。
土乐点头:“现在村里的药铺药材都在你手里,你别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我听到可不会放过你。”他有点担心地看着廖上弦拍拍胸口,打听道:“听说白风骨小镖师来了一夜就气冲冲地走了,你们吵架了?到底怎么了?”
廖上弦累了半天,听到提醒才想起白风骨的事:“他想知道我运火药作什么,可是他不是村子里的人,我不能告诉他,他气我不说实话,就翻脸了。”他低下头问:“土乐大哥,你说我怎么办?我不想骗他,也不想失去他的信任。”
土乐拿着笛子在手上来回转圈子,悠哉地说:“你们年轻人的事,还能怎么办,吵两天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送点吃的去给他,再带他来喝喝酒,毕竟他最爱的绿金兰妹子是我们村里的,而且以后的药铺生意少不了他护着,怎么闹你也得让着他。明白了吗?”
廖上弦点点头:“时辰不早了,土乐大哥你先歇着吧,我明天去看看风骨这小子,你就帮我去药店看看,就一天,我去镖局看完人马上就回来。”
土乐斜着脑袋问:“帮你看店?你怎么谢我呢?”
廖上弦笑道:“土乐大哥,你看店那一定是财源滚滚了,店里的收你还能多拿点,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反正你看店也就是一天,在那里练练笛子,多几个病人还可以多收几份药钱,何乐而不为呢?”
用甜言蜜语哄完心爱的邻居,他受不了地捂捂心脏:“不行了,再呆下去,我可受不了你的笛声了,还得赶紧回家吃吃药避避你笛子里的杀气,怪不得这村里的兄弟们都不敢跟你做邻居,最后还是年幼无知的我欢迎你搬来我家隔壁,原来你连无辜可怜的本天使都不放过啊。”话刚刚说完,他人就溜出门小跑回家了。
果然,土乐一听这评价,就轻描淡写道:“你有什么意见?”一边说着,他一边把手中的笛子放到唇边,作着样子准备威胁这位可爱的邻居。
到了自己的小屋子,廖上弦收敛了一脸贼笑,愣在桌边——看到床上的散架凳子,他就清楚白风骨生大气了:“完了,这小子还真的想一刀两断了。”他轻轻捡起凳子的碎片,头痛着怎么应付这小子。有风骨的人从来都不好哄,尤其是名字里有‘风骨’两个字的人。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廖上弦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事:“该怎么劝他呢?”“找什么借口好呢?”他使劲想着,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拿上五个药葫芦就直接骑马冲出村口。到了镖局,却见不到往日和煦的亲切招呼。小镖局守门口的看护看到他,连马也不帮着牵,翻了一个白眼:“我们大镖师不在!”
廖上弦陪着笑说:“劳驾帮我拴一下马。”他把缰绳往看护手里一放,就直接往里冲。“风骨!风骨!你在哪儿?我给你带点东西来了!”
白风骨正接待完客人,看到廖上弦冲来,眉头也不抬,懒洋洋地说:“我准备出远门帮客人看货,你有什么事?”
听到他这么疏远地说话,廖上弦小心地哄着他:“你看,你要的药我都带来了,你好好拿着,路上小心。”他拿出五个药葫芦,递给白风骨。
白风骨动心了,知道那是金创药,但他大气未消,只是点点头:“好意心领了,你早点回去。”
廖上弦知道他还在忙着,点点头:“我先走了,你有空去看看绿金兰妹子吧。昨天你还没抽空去见她一面呢。”
“知道了。”白风骨虽然很想继续追问,但又知道他不肯说实话,干脆作罢,作了一揖:“你的药,我会收好的。告辞。”
廖上弦没精打彩地走出镖局,见到镖局的看守还没有换岗,于是走过去:“护卫大哥多谢了,我这就回去,辛苦您了。”
看门的护卫鼻孔朝天地看了他一眼,说:“算你小子有良心,吵架了还懂得拿东西来给我们白大哥道歉,再有下次,你想来我都不让你进!你小子小心点!”
廖上弦偷偷试探:“你们白哥还在生我的气呢?”
“是啊,一回来就生气地说跟你掰了,他这人不好劝,我们怎么都问不出他在气什么。”看门护卫也纳闷,白风骨平日里也不会一被说几句就小肚鸡肠地翻脸。
廖上弦知道白风骨什么都没说,更没提火药的事,于是放心地作揖:“那白兄就辛苦你们兄弟照看了,我走了,保重。”
看门护卫点点头:“走吧,你先忙着。”
看到护卫袒护着白风骨,廖上弦放心地上马走人。
回到村子,又是斜阳西下,廖上弦顾不上到村口的小药铺去看看,直接就到了村长魏笛家里:“姑姑,我来看你了。”
魏笛正在用镜玉跟他的太医哥哥对话,见到廖上弦也不是外人,点点头就继续朝镜玉里的头像说:“要开采的铁矿已经全部到位,现在任务紧急,除了哥哥多派几个人之外,我还委托了小镖局的首席镖师白风骨去办了,哥哥可以放心了。”
廖上弦知道又有事情,可是见到亲人一时激动就伸手打招呼:“魏太医,魏叔!好久不见了,您老人家身体可好?要不要我再送一些野生药材给您?”他朝着镜玉里的人挥了挥手,
魏太医朝他笑了笑:“上弦小子,又欠揍了,几天不被我教训,你就调皮得没边了。我和你姑姑在商议事情呢,一边安静去。”
魏笛敲了敲廖上弦的头,说:“你的白风骨又要离开你几个月了,你再胡闹就让土乐天天吹笛子收拾你,听说你今天又没去药铺看店,真是太不像话了。”她听到哥哥教育廖上弦,也开始帮腔了。
“风骨要接的任务是你们的?我们收入的那几个钱子儿可顶不住请镖师这么大的开支。”廖上弦一听到要付钱的事,就马上反应快速地不干了。
“这钱是朝廷的,又不用你的,你慌什么。你小子每月二两银子也请不到一个镖师出手。”魏圣手一句话又安抚又贬低地镇住了廖上弦,以防这毛头小子再说出小气巴拉的罢工宣言来。
“天上掉钱了?朝廷出钱让我们请镖师?这事不都是县官的事嘛。”廖上弦一听到有钱赚,马上两眼放光地追问。
魏圣手知道廖上弦的财迷病又发作了,一时语塞摇头。魏笛村长接话了:“这次的任务是运送用灭魂钢作的防身阴剑,这是当朝封土太后用来镇墓的宝贝。铁矿都已经运到练剑师手里了,镖局的镖师是用来监守练出的灭魂钢和剑的。”
“这么好的宝贝,怎么皇帝不亲自用,反而用来孝敬那个封土太后?”廖上弦突然想到:“哦,对了,灭魂钢可是能灭掉天下英魂的,到时英雄们不能安息,对我们英蕊花可是威胁非常大的。”
魏笛点点头:“正是这话,我们本来想把这任务搅黄的,但是当朝皇帝亲自下了口谕,看来他也是好心想提醒我们才这么布置任务的。”
魏圣手叹了气:“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会同意封土太后威胁我们小村的英蕊花。现在皇帝被逼着同意此事,也只能提醒我们注意回避,看来这事是势在必行了。”
“天地都能安顿好的皇帝,居然怕这个老太婆?”廖上弦不可思议地问道。
“不是怕,只是避免损失而已。当今皇帝小时候可是天大的祸都敢闯的脾气,现在虽然沉稳,但也是多年历练下来的,何曾怕过什么。只是封土太后偷了皇帝的兵符已经三年,而且把皇帝生母从皇太后逼成冷宫太妃。兵符被偷的事没人敢张扬,皇帝吃的是哑巴亏,只能暗中派人对付封土太后。封土太后也怕人出兵反对她,一直暗地里坐享其成,也没敢张扬兵符的事。这是后宫形势,你小子听就听了,嘴巴可闭紧点,乱说出去可没好处。”魏圣手耐心地解释了一下,同时还不断提醒着廖上弦要注意分寸。
“后宫复杂多变,哥哥是太医副首,可要事事小心,封土太后可没那么好应付,你别被她抓到把柄陪葬。”魏笛听了担忧着哥哥魏圣手的处境,感觉到这钱也并不那么好挣。
“魏叔,看来练灭魂钢的事,是皇帝不得不答应封土太后的,咱们照着意思敷衍一下也就过了。”廖上弦说道:“反正这银子从天上白白掉下,不赚白不赚。”
魏笛也说:“是啊,哥哥冒险通知我们,我们才能白白赚到这好处。封土太后威胁到咱们小村,咱们要想出办法来才行。”
廖上弦轻松回答:“小办法多的是,偷钱偷物,败她胃口,让她天天闹蛇闹人闹蚊子,反正烦也要烦死她。她小人我们也小人,只要事情闹不到我们身上就好。”
魏圣手笑了:“虽然也是小计策,但不长久。咱们皇帝的命根子可是被捏在封土老太婆的手里了,不出出气,大家心里都气不顺。别看封土老太婆风光,朝中支持她的人没几个,她娘家都反着她。要不是手里捏着兵符,她早就被灭了百八十次了。”
魏笛闻言,放心了一些:“虽然反不成,她的手段太狠毒了,一有点实权就想灭村庄,看来是因为天下英雄不听其号令而受的罪过,我听到就气不过。”
魏圣手安静地听着妹妹的牢骚:“会阻止的,现在才刚刚开始征丁修墓,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我有个旧友是当朝牙坚太师,他也在一起想办法阻止这件事。不过封土太后气势已成,估计会不停为难我们村。只是她从没见过英蕊花,我们倒是要小心些,把花朵移植到另一片小池子里才安全。”
“对极了,花朵不能再让外面来求医的人看到。上弦你明日不用看店,去把英蕊和底下埋的十具英骨都移到庆蝶家后的小池塘里,那里虽然小,但村里也就那里不容易找得到。”魏笛点头道。
魏圣手同意:“明天把村里多余的人支开,村里如果有外面来的病人,就说是种植别的花木,千万别把莲藕弄丢了,被人拾到吃了,那朵英蕊就完了。”
魏笛突然说:“我想到了,晚上再移植吧,白天人多,不好打理。多派几个会游水的村民,先撤了瘴气,晚上再让人搬运那十具英魂白骨,这样时间就刚刚好可以运完英蕊了。”
廖上弦叹了口气:“也罢,我又得下水去捞英雄了,姑姑你得多找些防尸毒的草药给我泡浴才行。”他早就习惯做这种事了,为了花朵而经常出入无名墓堆去寻找英雄的尸骨,那是他的任务。英雄们出师未捷身先死,尸体上常常布满了蛆虫、黑霉、毒菇、蜈蚣,有的还被仇家大卸八块,这样的尸骨往往最难处理,都需要廖上弦用一块黑布把尸体一把包住带回村子清洗处理。
魏笛笑了:“上弦小子,任务还没作就先要报酬了,这草药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在外面卖可是几百两银子一钱,你舍得拿来自己泡了,不拿去换钱了?”她逗着廖上弦说道。
廖上弦听了果然哇哇大叫:“几百两啊,够我好几年不开店的花销了!姑姑,你还是帮我留着攒银子吧,等我娶媳妇的时候就风光无限了。”
魏圣手和魏笛听了都笑了,魏圣手说:“怕你有钱没命花呢,连救命药都能拿去换银子攒着不用,太财迷了。”
廖上弦狡辨道:“银子可比药材强多了,你看那几片干巴巴的枯叶子,放半年就坏了,银子可是放多久都没事,亮闪闪的呀。”
魏圣手说:“好了,你们慢慢商量,我先去看看宫中的病人,如果有那位封土太后,我就慢慢下药,不怕弄不死她。先走了,拜拜。”
三人道别,镜玉就暗了下来,玉中的人像就消失了。
廖上弦看了看天色:“姑姑,我先回家了,这天色都暗了。”
魏笛收好镜玉,说:“去吧,路上小心。今天我去药田看了看,那些人都挺卖力的,种得挺好,就是大老粗们记药材记得不够细心,背得不全,看来还要多等些日子让他们好好记住才好。”
“姑姑你放心,他们都是沌朴人,有什么事,请喝一顿酒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才刚刚来这里没多久,背药书是难为他们了。用喝酒来鼓励一下就好了嘛。”廖上弦为山贼们说话着,看了看魏笛的表情。
魏笛笑了:“放心,他们没家没室的很可怜,我不会赶人。这几天趁着有空,你安排一下他们盖房子的事,不然老是住在破庙里,太窄了。”
廖上弦高兴地回了句“嗯,谢谢姑姑安排。”然后就走出门外。
他走到小河边,看着如梦似幻的英蕊花,突然觉得生活一片空白:“相星,自从你离开我两年之后,我已经快忘记了很多跟你一起去盗尸的事了,你人在哪里呢?”
走到土乐的家里,他吞下一颗红色丹药,然后说:“你给我吹一首曲子吧,土乐大哥。”
“你今天没有吃错药?”土乐正好想拿人练习:“好好坐着,再吃药防着也没用,我的曲子还没有人能听过完整一曲的。”
他刚刚拿着笛子到了唇边,马上想到:“你是因为什么心情低落了?想相星了对吗?”毕竟是过来人,他一想就知道廖上弦这小子睹物思人。
看着廖上弦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他确定自己猜对了。
于是重重一拍上弦的肩头:“别想了,音信全断很多年了,我们都设法找过,但连朝廷的人都找不到她,何况是我们小村子里的人。你呀,还是重新考虑一下跟别人谈感情吧。”他眼睛下垂说完这番话,看表情明显是有所隐瞒。
廖上弦低头思考着这话,默默地说:“连土乐大哥都没办法了,我就更没招了。有空还是去村长姑姑那里问问吧。”
土乐手中转着笛子慢慢道:“节哀吧小伙子,这事急不得,急也没办法。你还是——”
话没说完,廖上弦就急了:“你说节哀?大哥你知道些什么,对吗?”
土乐马上岔开话题:“我也跟你一样不知道情况,你说我能知道什么?”他矢口否认道。
廖上弦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走出门口,回到家里。
就这样忙了几日,白风骨突然来到小村子。廖上弦在小药铺看到他,高兴的说不出话来:“白兄,你任务做完了?”
“没有做完,不过抽空来看看你。这是相星的镯子,她托人来跟你说一声保重。”白风骨说完,担心地看了廖上弦一眼。怕被他看破真相。
廖上弦接过镯子,高兴得跳了起来:“你见到她了?在哪儿见到的?她还好吗?”
白风骨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她在外地作任务,具体作什么不知道。身体还挺好的,就是很想你。”
廖上弦笑得眯上眼:“太好了,有她的消息就太棒了,多亏有白兄了。”
白风骨道了声:“我去看看绿妹子。”就走了,廖上弦还傻在地上亲吻着镯子。
等到了绿金兰家,已经到了中午,绿金兰没有睡午觉,却对着半截有洞的骷髅头焚香祭拜。
白风骨看到,低声说道:“要拜也要小心一些啊,被他发现了他可是会当场抹脖子的。”
绿金兰同意:“他来过也撞见过,但不知道这是相星。放心好了,不会让他受打击的。”
白风骨朝骷髅拜一拜:“相星妹妹,不是我们不让你们情侣相见,只是事情太过于突然,等我查到你被害的原因,找到真凶,那才是你雪冤的日子。只是这样的日子,不知能不能早日到来。”
一阵风吹过,骷髅旁的青烟卷在骷髅面上,像是骷髅在流泪。绿金兰看到,伤心地低下了头:“相星姐姐,我们人微力薄,实在帮不了你什么,你还是早日登上极乐世界,好好地跟你的上弦哥哥在梦中相会吧。”
两人拜完,收起骷髅。白风骨一边帮忙一边说:“这事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再拜七天七夜就可以让相星的遗骨进宗祠了。现在是怎么瞒住上弦这家伙。万一他知道了,人可是会瘦上好几圈呢。”
绿金兰温柔地搬着装骷髅的箱子,说:“七天后把他引出村子吧,你不是任务不忙还可以来这里嘛,到时你带他去外面的城市逛逛,说不定可以撞到桃花运呢。”
白风骨点头:“说的是。不过我任务地太远,脱不了身。到时我引他出外一见便是。”
绿金兰妩媚地嗔怪道:“就你狡猾,连好兄弟的大事也能脱身。对了,提到你的任务,魏村长说这次任务不必认真,敷衍一下赚到银子就成。她说这事涉及朝廷后宫,要你别卷进去了。”
白风骨答应了,然后笑道:“即使是再大的事,也不如兄弟重要。这点小事我还能成,你别把我看扁了,好好指望着跟我一起度过下辈子吧,别跟相星和上弦一样,外出做任务,却弄到人鬼殊途。”
“我已经很少出村子了,现在就专心给你种着草药呢,虽然诊金少收了很多,但人也清净了很多,我觉得挺好的。”绿金兰收好相星的骷髅,温柔地对着白风骨说话。
白风骨拍了拍手上的香灰,说:“廖兄说最近有北方征兵,就征你这种大夫,你还是少出村子,免得被征到远方,我们可再也见不着面了,说不准还跟相星和上弦一样阴阳相隔。虽说保国为家,守土有责,但是随便一个老兵油子都知道保命要紧,你是大夫就更应该知道~”他顿住了话头,觉得不吉利,没有往下说。
绿金兰笑了:“伤兵打仗的都征的是治刀剑创伤的大夫,我只会治蛇伤,征兵哪能轮得到我头上,你还真是闲操心,到时操碎了心,记得来我这里领药治你的心。”
白风骨也笑了:“看到你,什么心伤都好了,哪用得着领药呢。”
绿金兰翻了个白眼:“你这鬼滑头又在甜言蜜语,哪天大话说破天了,突然就在我面前横倒死躺着,我就直接把你弄成一个木偶,天天给我拼命干活,才不会费闲力气救你这个只会吹牛的白痴呢。”
白风骨不服气:“你就当白眼狼吧,我当了木偶也会天天到你梦中闹你的,闹到你温柔地给我做治疗为止。”
“傻瓜呢你,没病咒自己当病人,再这么瓜下去,我直接一刀把你的四肢废了,天天都给我乖乖坐着当实验品。”绿金兰用食指指着白风骨的脑门威胁道。
“救命啊,谋杀亲夫啦!”白风骨没形象地大叫而逃:“我先走了,任务还没做完呢。你记着明天带上弦去后山看看浮生道长叙话。记着一定要拖他一整天,不然相星的遗骨的事会被他回来撞见的。”他跑到门外半扣着门,保持安全距离地说道。
绿金兰嗤笑道:“快去干活!不然我一刀废了你这木偶人!”
白风骨贼眉鼠眼地翻上马背,说:“走了,这青天白日的你居然要谋杀亲夫,我去报官了!”
绿金兰翻了个白眼,扔了个蒲包砸到他背上。
顿时,白风骨消声而去。
一大早天还没亮,廖上弦睡得两眼低垂地伸着懒腰:“把英蕊花移植到小池塘里,差点闪了本老人家的腰喽!唉呀,我还是休息几天再去看药铺吧。”
这时,一块小石子砸了进来。廖上弦一看是土乐,刚刚坐回床上的身子马上弹跳着站直了:“土乐大哥!早啊。我还当是谁呢,吓了我一跳。”
土乐身边站着绿金兰,一看就知道两人串通好了要弄走廖上弦。
只见土乐说道:“我今天要练一整天笛子,你小子不许呆在家里。再偷懒揍你丫的。”
廖上弦点头哈腰地说:“大哥,我昨天累了两天都没休息好,你看这天气阴着呢,搞不好要下雨,我还是乖乖呆在家里吧,万一淋雨咳嗽了,那可是要躺十天半月呢。”
绿金兰笑了:“小样,又要偷懒了,也好,今天土乐兴致好,要连吹一整首曲子呢,你就躺在家里耐心听着吧。”
廖上弦一听,马上改口:“算了算了,男子汉大丈夫也不在乎这一点雨淋,我还是去药铺看店好了,到时多送几个病人来听笛子,可以一解土乐大哥没有知音的寂寞。”
绿金兰收了笑,一本正经地说:“今天后山的道长要找人杀山猪,点名要你去,顺便聊聊村里英蕊花的事。你就奉命令去陪陪他老人家吧。”
“为什么要我去啊,土大哥和浮生道长不是师叔侄吗,一个横笛一个竖笛配合得多绝妙啊,你们就委屈一下对猪弹琴吧,两个人何愁杀不了几头只会嗷嗷叫的野猪。”嘴巴上损着土大哥,廖上弦心里却隐隐觉得有点问题,这点小事哪能用得着绿金兰和土乐一起出马通知他一个人呢。
土乐拿笛子敲着窗子说:“本大爷今天想一个人从头到尾地练完整新样曲子,练好了才好过几天给师叔他老人家过目,你不去我今后可不给你吃笛伤药。”
“行行行,我代替您大爷的去看望他老人家半天还不成吗?你可是欠我一个人情啊。土乐大哥可不能当我是小孩子,再拿几棵野生何首乌就打发我了。”廖上弦狡猾道,虽然没想过要这位好邻居还人情,但他还是依着商人的小习惯,顺手多讨了一份人情。
土乐眯着眼睛叉腰道:“还不快去!废话真多!当个小商人,什么发财运都没学到,偏偏学了个讨人情的小手段,见到就想揍你!”
“我收拾几个煎葱饼给浮生道长尝尝,收拾好了马上去。”
绿金兰双手抱胸有点不耐烦,但也没说什么。
正午到了,太阳星星斑斑地射在森林里,映照出一付人间仙境,青葱的树木似有仙气地挺拔生长着,一股蓝色的雾气缓和地缭绕着山上的黑白道观。
廖上弦进到道观,跟小道士揖首一拜。小道士说:“廖兄,我们观里正在诵经为野猪们祈祷呢。师父知道廖兄今天要来,已经打扫好茶室备着。廖兄今天上山,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呀?”
廖上弦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听到他要带路,马上笑说:“等会儿你师父会给你,别心急。这里我都熟悉,我小时候经常来玩的,不麻烦你带路了。那时你不在,道长们经常给我吃桃胶茶呢。”
小道士知道他不是外人,也顺水推舟地说:“那我去练功了,你慢慢走,小心青苔路滑。”
廖上弦点了头,两人转身而去。
走到小茶室,廖上弦见到浮生道长,马上高兴地扑上前抱着他的腰作势要摔跤。须发俱白的浮生道长一看到他,马上乐呵呵地说:“停手停手!小弦啊,你还是别摔跤了,我可禁不住你这么折腾。”话虽这么说,他却一伸手在廖上弦的腰间点了穴,廖上弦被一巴掌拍到,马上大喊一声:“宝刀未老!再来较量!”
茶桌上坐着的庆蝶笑着说:“你们一老一小两个顽童,见了面总是要较量,什么时候才有点仙风道骨的沉稳样呢。”
“庆蝶姐姐,你也来了。今天杀猪真是热闹啊,人真不少。”廖上弦打着招呼。
庆蝶沉稳地点点头:“本来这里是清净之地,一有杀气,即使只是杀猪,也马上变得喧嚣起来了。”她感叹着。
浮生道长倒上一杯桃胶茶,说:“喧嚣一些倒是不怕,心净自然凉,心不净,去到哪里都是浮躁的。身处上天的愿景恩赐之中,却浮躁地无动于衷,那就是自己为难自己了。人哪,对待上天的恩赐之物,不能认死理不当一回事,随缘就是接受上天恩赐的变化,青春短暂,人生易变,还是随缘好。”
廖上弦没听懂,他直接说:“庆蝶姐姐,昨天我收到相星的镯子了,她托人说很想我,姐姐,你是她的好姐妹,她有没有给你送什么东西,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庆蝶看着茶杯说:“刚刚浮生道长说了,别浮躁,一急就会断了缘分了。”
浮生道长也微笑着劝:“人生漫长,你们也有过两小无猜的时候,这缘分比别人的更加难得。所以你们不需要日思夜想,多思伤神,对缘分没有好处。”
他们都知道廖上弦的脾气,不敢挑明说相星已死,只能联合村里人,慢慢劝着让廖上弦做好心理准备。
廖上弦举起桃胶茶,说:“我和她的缘分是天生的,这份上天的恩赐我很珍惜,所以多谢道长关心,我一定会等她做完任务回来的,到时我俩结婚,就请道长费神测八字匹配了。”
浮生道长微笑劝道:“既然珍惜,放在心里就好,不必嘴上挂着日夜念叼。你们的八字不用测了,万一测得不好,可是耽误了你们这对青梅竹马。”
廖上弦笑了:“测不好没关系,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在一起,我相信道长的本事,这种人生大事还是有劳道长牵头了。”
庆蝶慢慢赏玩着茶杯,一边慢慢说:“这杯茶可是道长的一番好意才泡来的,聊天了半日,也口渴了,尝尝吧。”
廖上弦一尝,果然好茶,于是说:“浮生道长泡的茶,肯定有他过人之处。我尝着还是跟小时候尝过的一样好喝,这可是道长亲手泡的啊。”
庆蝶微笑道:“这是你的茶缘了,别人来时,道长都只是用普通的山泉水待客。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活力,你一来,道长都像年轻了好几岁一样张罗着沏茶。看来你以后经常来这儿的话,道长就能返老还童了。”
浮生道长笑了:“哪能像你这丫头说的一样轻巧,人生日日有意外,我操心还操不完,哪来的返老还童术可以练?就像这个上弦,你看你年纪轻轻的不去赏花摘柳碰桃花,倒是天天抱着旧物茶饭不思,这么不长进的小样,我一看就要揍!”
廖上弦装出慌张的样子,双手护头,说着:“慢点慢点,我哪有天天抱着旧物茶饭不思了?道长可要公道一些,我天天看店还来不及对物伤情呢。这么辛苦地天天看店,反而被道长你说是不长进,以后就依这话,我可要天天寻花问柳了。”
庆蝶笑着敲他一下:“别耍滑头欺负道长,他可没鼓励你天天寻花问柳,只是别太儿女情长,多顾着生意要紧。要是听说你不做生意了,别说道长不同意,我也不会放过你。到时你可是闲在家里天天听土乐大哥的笛子好呢,还是来山上被老道长罚跪,或者我不拿笛子的解药给你,看你怎么熬!”
浮生道长看看道观中的钟还没敲响,于是又拿出一些甜茶来泡:“小弦啊,多喝些甜茶可以强健筋骨。来,今天吃过饭再走吧,你们一闹,我还真忘记看时辰了。”
“道长,这是我煎的香葱饼,您尝尝,新鲜着呢。”廖上弦看到道长在泡茶,马上拿出准备好的煎饼献上。浮生道长笑着拿过,把煎饼分给在座的两人一起吃。
庆蝶笑道:“浮生道长日日只管吹笛泡茶,哪里用看时辰。有个故事说的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说的就是道长这儿了。什么也不用管了,只管悠哉过日子就对了。”
廖上弦抓住话题开始诉苦:“庆蝶姐姐,你说道长平日里吹笛子也没见伤着什么人,土乐大哥却是天天吹得鸡也不飞了狗也不跳了,怎么两人差别那么大?土乐大哥再这么吹下去,庆蝶姐姐您的笛伤药可是供不应求啊。”
庆蝶应道:“是啊,他还没到火候,可不得就这么练着。浮生道长已经把杀气收放自如,土乐大哥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这个作邻居的可要辛苦一些了。多去我那里拿药吧,直到土乐练成为止。这段时候,药不够的话,只能作一些棉花耳套让大家少听一些笛子了。”
廖上弦听了有药也开始高兴了:“还是道长这儿好啊,听笛子也安全,又有茶喝又有山景看,我都不想下山了。”
“不想下山就在这里陪着我一起吹笛子吧,我还可以教你们呢。这笛子关键就看手法快慢,笨拙的人可以吹得慢一些,但是杀气都可以一样有。手快的人聪明,吹得入情入景,但是感人泪下的乐曲一般不论快慢,都会有震撼人心的效果,再结合杀气还可以造成一辈子的身心创伤。在杀人方面,乐器一向是个好东西。轻者玩物丧志,重者性命垂危,都看你怎么用这乐器了。”浮生道长慢慢地说道。
庆蝶高兴地说:“听道长说得动心,以后我也削一只笛子来吹吹看。”
浮生道长聊得兴致高昂:“遥远的西方外国听说有一种竖琴,其音飘渺如仙女吟唱。上次我在镜玉中看到有人拿出来显摆,竟是把竖琴的壳做成了水晶鱼缸,你想想看,鱼在水中游,琴在天上响,这可是精妙无比的手艺啊。不知谁有福气把这种看似纯洁的乐器弄成战斗神器了,这可是我辈望尘莫及的了。”
廖上弦听得啧啧称奇:“道长,你说的是真的吗?别说是演奏这种杀器了,光是如此精妙的手艺已经无人能及了。看来道长这个圈子里的神话真不少,我不下山,就可以天天听着道长讲故事了。”
庆蝶听了,敲了他一记:“你当你三岁小孩还听故事睡觉呢?晚上随我下山,明天看店,一秒都别误了。”
廖上弦假装晕倒在桌上,大叫一声:“痛!姐啊手下留情吧。再打下去,我真的只能留在山上治伤了!”
浮生道长笑笑:“猴儿崽子,镜玉里交流的高手多着呢,他们的传说三天三夜都讲不完,这里面有强大的敌人,也有我们的高手在较量。”
廖上弦不嚷着喊痛了,马上催道:“快讲快讲,您好好坐着,我给您沏茶。”
浮生道长脸一板:“都给我帮忙杀野猪去,请你来吃斋不是白吃的。”
庆蝶看到上弦瘪着嘴不乐意的样子,笑了起来。廖上弦无奈地站起身:“今天杀猪,居然只允许我吃素斋,真是的。走啦走啦!杀猪去!该死的瘟猪竟敢打扰我听故事,我杀你个祖宗十八代不留情!”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吃完晚饭,三人告辞。廖上弦和庆蝶刚刚走出道观,就见一个刺客拔剑刺来。廖上弦没有带剑,被迫空手决斗。庆蝶不会功夫,着急地在一边手足无措地躲着。
刺客笑道:“小妮子白听了那么多的神话故事,自己的本事却没长半分,真是丢我大唐的脸面。”
庆蝶听到此话,脸色白了几分。
廖上弦紧盯着刺客,知道他在耍花样,于是反手出招,一把夺过刺客手中的剑,紧紧地逼着他的喉咙问:“你是谁,怎么会来到我们村里下杀手?”
这时,浮生道长听到有动静,走出道观,看到有黑衣刺客,马上拿出笛子警戒着:“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来观里撒野?”
刺客本来只是被廖上弦一个人招架,拖拖时间还可以脱身的,但是看到老道士出来了,马上一头撞向架在脖子上的刀,自刎而死。
浮生道长抢上前,双指靠近刺客鼻孔:“死了?真轻巧。”
庆蝶看到刺客留血而亡,吓得抓住衣襟往后退。
浮生道长安慰她:“没事了,别怕。你们下山小心些,互相之间别离远了。”
廖上弦道:“道长放心,我们不会散开的。这个刺客也奇怪,本来看到我还想挡两招,可是看到道长出现,马上自杀,看来是知道道长本事的人。”
浮生道长皱眉说:“这就奇怪了,老朽隐居多年,四十年来从未走出道观,如何能够有人知道?”
庆蝶拍拍心口,说:“这一回不用道长吹笛子了,我的心脏病都快吓得复发了。”
廖上弦听了马上抓着机会逗老人家开心:“这是道长的强硬本领成了外界传说,日夜让敌人忧心了。我想到一首诗,夸的正是道长这样的人。”
浮生道长被夸得心情大好,扬了扬眉毛说:“什么诗就夸到我了?”
“五言绝句一首,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夸的正是道长一出手,天下万人绝迹,最后只剩道长一人独自一人悠哉地在雪中钓鱼。”廖上弦说到兴起,摇头晃脑地背起诗来。
浮生道长一听,马上用笛子敲了一记廖上弦的脑袋:“混小子,平时不务正业也就算了,背一首诗也背得乱七八糟的,这诗是叹天下人辛苦作劳呢,哪里是叹我武功高强,你呀你,连一首诗都记不好,以后看你有什么脸去翻医书!”
听到道长的教训,廖上弦舌头一伸:“呀,原来是背错意思了。糟糕了。”他不好意思地拉着庆蝶走下山:“走了,道长保重!”
浮生道长摇了摇头:“真是没长进。”话中虽是嗔怪,却也担心地看着两个后辈远去,才进了道观。
不一会儿,两人回到村子,进了村口,见到村长魏笛和其他人都聚在小药铺里聊天,廖上弦招招手:“姑姑,我们下山啦!”
土乐也在人群中,见到他安全回来,不由得嘀咕了一句:“幸好你现在才回来。”
大伙看到他,互相看了一眼,才打招呼:“玩得开心吗?浮生道长给你吃什么好东西啦?”
廖上弦微笑着说:“没什么,喝了几杯茶,吃了几碟凉素菜就下山了。倒是道观里出了件不得了的大事!”
大家问道:“什么大事?在你小子眼里,给外面来的大将军卖药都是小事,什么大事能让你这么激动?”
廖上弦担心地说:“后山上的道观不得了啦,今天来了个刺客!说了一句什么没本事的人真丢脸的话,然后被我拿住自杀了。你们说,这刺客什么来头?”
土乐一听,吃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他一把拉过庆蝶,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庆蝶安慰道:“我没事,倒是辛苦上弦了,都是他帮我挡着刺客的。”
土乐点点头:“上弦小子做得对,不过这刺客也来得奇怪,咱们村子对外连个名字都没有,怎么会有刺客前来?又不像是抢英蕊花的,他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他一边说,一边和庆蝶对视。
庆蝶心事重重地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廖上弦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和土乐想到了什么,但是大家都不开口,他也没有再问。
魏笛关心地盯着廖上弦:“上弦,今天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吧,我们没损失什么吧?”
廖上弦摇摇头:“没有损失,刺客一看到老道长就自杀了,虽然埋伏着偷听了我们聊天,但是身上没有偷什么东西。”
魏笛叹了一口气,说:“这世道,连贼人都逼上门来欺负人了,庆蝶你还是多加小心。以后除了村子,哪里都别去,这里起码还有会武功的人保护你,一旦出去了,我们可照应不到了。”
庆蝶听话地点点头:“嗯,多谢村长关心。”
“天色太晚了,大伙回家吧。”魏笛一下令,大家都三三两两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