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炎浩在上次荷香院西院劫难中被关押在箭房,可由于不过是奴隶身份,而没有受到什么刑罚,只是被抽了几鞭子,倒也没有受伤。千夜要带他去见主人,自然是将他扯到水井边,好好洗刷了一下,才进了西院。
正堂里,唐子衿和唐子瑶坐在上首,各自喝茶。唐炎浩也不敢抬头看,被千夜推搡着进来,跪俯在地上,声音有些屈辱的颤抖:“下奴见过主人。”
唐子瑶呼的一下站起来,脸色有些难看,她受的教育,很难接受亲生父亲给自己下跪。惊的将手里的茶碗都碰到地上去了。
瓷器碎裂的声音很突兀,使得唐炎浩抬起了头来,震惊的看着唐子瑶,这眉眼那么熟悉,可不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嘛!此时情形又如此羞辱尴尬,更是羞愤难当,想要破口大骂,却想起这几日的监工皮鞭,根本不敢造次,一时间竟然楞在那里。
唐子衿给千夜递了个眼色,让他扶唐炎浩起来。之后慢慢道:“唐炎浩,你不顾当年与我娘的约定,致使我忍辱偷生十几年,几次险些死在雪魂院,如今这些时日的折磨,咱们俩也算是扯平了。现下方姨娘和缪姨娘都死了,剩下了这些孩子无依无靠,曼儿又被姬成那畜生吓得神志不清。我如今叫你来,是想让你照顾曼儿和煜儿。”
唐炎浩的眼睛有些不聚光,他没太听懂唐子衿的话,只是有些呆滞的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
唐子衿看他的样子就来气,可看在唐子曼的份上,还是忍住没发火,语气淡然道:“如今煜儿在寒山书院读书,你不必操心,自有先生教管。曼儿是女孩子,自小受了不尽的苦楚,你今后要时时事事照顾好她,让她赶快从阴影之中走出来才是。如果此事做好了,我可以考虑让你脱了奴籍。如若不然,我看你的命,也没有什么可以保留的必要了。”
唐炎浩脑子里过滤着养女的每一句话,好半天才算是琢磨明白了,急忙点头同意。只要让他走出下奴的院子,不再受那监工的鞭子,让他干什么都行,更别说只是照顾自己的女儿。
唐子衿满意的点点头,让唐子瑶来处理剩下的事情,自己带着千夜离开西院。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如今的这个决定,将来会给她带来致命的后果。
唐子衿回到荷香院,听到厢房里有动静,不由得看了身后的千夜一眼。
千夜立马低声道:“教习将那日箭房里的家丁留了两个平整的送给了珊瑚小姐做男奴,这几日小姐好了些,有了力气,便常常变着花样的训诫那两个男奴。现在应该还没睡。”珊瑚被唐子衿收了做义妹,称呼自然变成了小姐。
唐子衿点头,走进厢房。
这厢房很大,里外五间,此时只有四个人。两个男奴被吊在房梁上,脚尖着地,身上的衣服只有里裤。身上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鞭痕,有些皮肉狰的狞翻卷着。奄奄一息,快要熬不住了的样子。
珊瑚坐在椅子上,拳头紧握,恶狠狠的盯着眼前两具破败的像是抹布的身子,似乎咬牙切齿。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手握皮鞭的丫头,此时手上微微发抖,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用力过度肌肉颤抖。
唐子衿走进来,珊瑚看到了,咬了咬嘴唇,微微行礼:“小姐。”
唐子衿笑的很温和:“怎么还是改不了口?该叫姐姐才是。”
珊瑚苦涩的笑了笑,道:“知道了。”
唐子衿瞧着眼前的样子,问:“你想要他们的命?”
珊瑚的眼睛瞟向那二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自觉的摸了摸被射瞎的眼睛,声音闷闷的:“上次也有他们两个的份,我忘不了!”语气平淡,却很阴鸷,吓得那两个本来一动不动的身子剧烈的抖了一下。
唐子衿点点头,她并不在乎这二人的死活,而是转头左右看了看,问:“怎么身边不多留几个人?”
珊瑚咬了咬唇:“我还不喜欢多人伺候。”
唐子衿笑了,摸着她冰冷的手,道:“我的妹妹,怎么能只有一个丫鬟伺候?明日我叫徐青多派几个干净爽利的来。”又看她带着红血丝的眼睛,柔声道:“早些睡吧,明日宋门主还要过来。”
珊瑚嗯了一声,目送唐子衿离去。
唐子衿握着那枚“凤栖桐印”,心里有些空,墨天佑,一旦我将身份公开,那么,你我便是两个国家的人。除非联姻,或者一方放弃母国,否则,绝不可能在一起。
可是,你在康寿宫外的那要命一掌,彻底切断了你我的可能性。我知道定然是皇帝派你来的,是不是?在国家和女人之间,你选择了大义是不是?在你心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不是?真的很不巧,我已经答应了罗玉,要这天下的。
知道吗?罗玉真的很聪明,在我已经对你死心的时候,才逼着我走上这条路。因为他知道,如果我打定了主意,要男人不要江山,他是没办法的。可如今,只怕这条路根本回不来了,是不是?
火药一旦问世,便是三国混战不死不休的局面,你我都不想自己母国被灭,那么,咱们终会有一天,会是生死仇敌。
当我不再是唐子衿、不再是乔桥的时候,那些优柔寡断、妇人之仁都会尽数除去。我会是凤栖桐,肩负无极宫和凤国两份重担的女人,一个可以搅动天下的女人。
墨天佑,天运皇朝的大将军,你,可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