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
乌璁马跟随杨休多年,颇识人性,它走到这留仙林中,马蹄便缓了下来。
“赶了几天的路了,歇会儿,老兄弟。”杨休将袖子挽起,用手抚着马颈,细声在乌璁马耳边道。
杨休本以为这巴蜀之地,下过几场雨应当凉快些,岂知却是愈加湿热。日晒雨淋,这让赶了几天路的杨休走入留仙林时慢了下来。
留仙林的老树道曲曲折折,树道两边的树木少说也有六七十年,皆是高耸入云。若是在夜里,这树冠会挡住月色和星夜,遗漏几层暗光映在树道上,阴森恐怖。若是白天,这留仙林的苍天树冠遮阳,树荫满树道,风从高高树顶渗下来,发出沙沙声,一阵阵清风迎面拂过,则是落脚歇息好去处。
杨休见留仙林阴凉,可多歇息片刻再赶路,便下了马,牵着乌璁马悠哉前行。杨休一边走,一边在琢磨着李伯坚和杨柔媞的婚事。本来杨休是想带回杨柔媞的,但自从尖山寨和李伯坚相遇之后,杨休如今是越想越觉得李伯坚为人不错。虽然杨柔媞和李伯坚无情份可言,但这日久生情,也非难事。既然如此,那杨柔媞如今怀上了李伯坚的孩子,更得赶紧把这婚事给办了。纵然那李伯坚再如何不晓得凡夫俗礼,但这喜事总得办还给杨柔媞和杨家,不然着实说不过去。
杨休这一路嘀咕,想起尖山寨众人,越发觉得有趣,时而长叹,时而大笑。乌璁马忽得止步,低声嘶鸣一声,将缰绳那头的杨休给硬扯了回来。
“怎么了,老兄弟?”杨休见乌璁马异状,笑道。杨休回头安抚乌璁马,这才发现前头不远处便有一茶铺,方才自己入了神,全然未觉,“你瞧我,想李伯坚和柔媞的事想得都出了神儿,都快忘记究竟是干嘛来的了。你说我是不是当真老了,竟如今像个黄发老人一样,尽在想儿女婚嫁之事。”杨休与乌璁马自嘲道。
那店家见杨休身穿华服,料定是个贵客。“哟,客官快请,快请,小的来牵马,”那店家殷勤道,他见杨休孤身单马,赶紧跑上前来,帮杨休牵过乌璁马。店家双手刚触缰绳,乌璁马忽地一个回首,险些将店家甩出了出去。
“哟,哟!”店家连忙大声呼道。
站在一边的杨休见状笑而不语,谢过店家,又示意将缰绳还予他,笑道:“店家有心了,可我这马通人性,不喜外人轻易触碰。”
店家本是好意,却险些被这马给取了性命,被吓得一脸青白,但听杨休如是说,那青白的脸依旧得扬嘴还笑:“是,是,客官的马确实不一样,是好马!方才都是小的多事了。”
“店家莫要这么说,刚刚是某失礼了。我自个儿牵马就好。”
“那客官要喝什么茶,我先去帮您沏上一壶?”
杨休将乌璁马牵到茶铺门口,瞥了一眼茶铺倒是不少客人。杨休是老江湖了,他瞧那些客人的装扮和兵器,便能够知道他们各自是来自何门何派。但这出门在外,尤其是在这偏远山林中,本应说少人往来,却偏偏有人在这安了个茶铺。虽然杨休察店家吐息,应是不懂武功之人。但在江湖上行走,莫说是不懂武功的人,纵是那老人妇孺,都不得不防。
“不喝茶,给我一碗水即可。”杨休应道。他唯恐有诈,茶水浑浊,若是被下了药,有时还分辨不出那是药味还是茶味;清水澄澈无味,除非是下药高手,否则只要有半点怪异,杨休定然尝得出。
“好嘞!那您先寻位坐,我现在就去给您端碗水过来。”店家高声喝道,匆忙入了茶铺里倒腾一番。
杨休等待之余,双目看过茶铺的其他十六位客人。其中四名身穿蓝缎云纹衫,头戴紫金冠,背佩八卦剑,应是上清宫弟子;另外七名身穿青蛇皮甲,手臂上刺有双翼飞蛇,腰挂软鞭,应是螣蛇帮的人;而另外五名外披血红披风,披风上印有“歃血楼”三字,应是歃血楼的人了。
店家提着一壶清水和碗过来,帮杨休把水倒满。
杨休与那店家笑道:“店家,您这生意也是做得奇怪。”
“客官真会说笑,哪奇怪了。”
“您专挑这人烟稀少的地儿做生意,难道不奇怪么?”杨休说罢,双目凝视着店家表情变化。
可店家却听罢反而显得有些得意,笑答:“客官有所不知了吧。这方圆五里内,就属这留仙林还能庇荫,也正因此才有了‘留仙林’这么一说,连仙人都耐不住湿热天气,想在这林子里多逗留一番呢!我专挑这里做生意,虽说回头客不多,但小的就是专门做像客官您这种旅客的生意。”
杨休听此言,也觉得有理。店家刚走,那四名上清宫弟子便走上前来,与杨休行礼,道:“天下才俊分气节,欲取丹心问韦皋。”
杨休立马答道:“大唐国魂共英胆,化身鬼雄夺南诏。”这是此次武林豪杰们共攻五毒教的暗号,寓意天下武林人士仿效当年降伏南诏国的唐将韦皋,取下在南诏国再起的五毒教。
上清宫众弟子见杨休答得出暗号,连忙向杨休行礼齐声道:“上清宫弟子在此见过前辈。”
杨休抬手示意,还道:“各位道长请勿多礼,都是自己人。”
腾蛇帮和歃血楼的人见杨休是自己人,虽未过来,但也向杨休抱拳行礼。
上清宫其中一名带头弟子谦卑问道:“恕晚辈无礼,不知前辈该如何称呼?”
“客气了,‘玉狮子’杨休。”
“原来是杨前辈。杨前辈怎孤身前来,其他人呢?”那名带头弟子又问道。
“杨某……”杨休忽然语止,虽然对方答得出暗号,但只要有人将暗号泄露出去了,那五毒教的人自然也问得来暗号。这穿上道士衣服,也不一定就是上清宫弟子。是敌是友,依然难以分辨。
杨休改口,笑道:“杨某也正想问问各位道长,该如何称呼呢?”
那名带头弟子恍然大悟,连忙与杨休赔礼道:“瞧贫道,只记得问前辈名号,也忘了自报姓名。我乃清玄,这三位是我的师弟清道、清易、清庄。”清玄为身边的另外三名上清宫弟子也道明身份。
“噢,原来是上清宫清字辈的道长。杨某斗胆一问,此次可有玉字辈道长出面?”杨休一边盘算着上清宫的字辈排序,一边问道。上清宫“清”字辈弟子现在大多二十来岁,眼前清玄等人确实如此。但“清”字辈再往上则应是“天”字辈,这上清宫中如今属这“玉”字辈最为德高望重,还活在世上的上清宫“玉”字辈弟子,便是上清宫当代掌门玉虚道长了。
清玄听得杨休如此质问,脸上倒是有些尴尬,笑道:“这……前辈有心了,我们掌门他正在闭关,所以不出面了。此次上清宫派了清字辈弟子和天字辈的众位师叔们,虽然我们武功不及掌门,但也望为中原武林献绵薄之力。”
杨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礼数,让清玄误认为他是在讥讽上清“清”字辈和“天”字辈的人,连忙起身行礼赔罪道:“不,不,清玄道长误会杨某了。杨某绝无他意,纯粹如此一问罢了。”杨休听得清玄说起上清宫来头头是道,绝非外人能轻易伪装。
“杨某多虑了,还望各位见谅。”杨休又一一与他们十六人赔礼道歉。虽说杨休或许在辈分上都要比他们大,但杨休依旧低头与他们赔不是。
“久闻杨大侠威名,不须多礼。”螣蛇帮带头弟子道。
“还望诸位在此事了结后,代杨某问候螣蛇帮老帮主与歃血楼楼主。”杨休见他们都站起身来接礼,自然要把寒暄话说足。
“好说,好说。”螣蛇帮帮众应道,歃血楼的人默默不语,点头相应。
“对了,杨大侠,你这一路上难道没人结伴而行,亦或是遇到其他同道?”清玄插话问道。
“杨某没走官道,此回来巴蜀,顺道去了却点私事,所以一直都是一人上路。”杨休饮了口水,笑道。
“原来如此。”清玄心不在焉道,与另外三名弟子互瞧一眼。
杨休见他们面面相觑,心想他们定是在见自己孤身前来,难免势单力薄。可这杨家不比武林门派,杨家以杨综为首,商贾居多,唯独这杨休好钟情练武,才出了这么一个侠客。杨休虽稍有不悦,但念眼前这帮后辈涉入江湖未深,不知杨休身份,也不计较,与他们言明:“我杨休不过一介侠客,虽然无门无派,但也自当为武林尽心尽力。”
“是,杨大侠说的是。”清玄点头称是。随后清玄转过头去,与另外十五人说话。
但他们说的不是唐话,而是杨休听不懂的外来语。
杨休暗叫不好,一掌将茶桌掀起,翻身跃过乌骢马,拔出金银双鞭,喝道:“你们不是唐人!”杨休知道他们此时暴露身份绝非冒然,定是因为方才与他们道明自己是孤身前来,所以他们才不必再演戏予杨休看。
“杨休,确实没听说过。”那清玄见杨休手执金银双鞭的模样,却不以为然。清玄众人皆从怀中掏出吹箭,慢步将杨休逐渐包围起来。
“你们也不是上清宫的人。”杨休见他们的真正兵器乃是吹箭,而非那些八卦剑或软鞭。杨休心里暗暗吃惊,五毒教的人既然已经穿上了上清宫等门派的衣衫,那就说明上清宫、螣蛇帮和歃血楼派出来的人都已遭不测。可杨休听这十六人的吐纳,武功造诣并不高,想必是用了什么计谋才拿下的上清宫等名门弟子。
如此想来,杨休也无惧他们将自己包围,断绝了后路,倒是需要多提几个心眼,防止他们耍什么小计谋。
“五仙教教主圣明,熟知你们这群人的弱点,逐一击破,当真有效。”那佯作螣蛇帮带头弟子的人与同伴笑道。
杨休趁他不注意,右手运劲提起金鞭,这金鞭扫过那带头弟子的头颅,只见他笑音未止,人便飞出半丈远,当场毙命。
五毒教教众瞧见此番情景,皆有所忌惮,不敢轻易上前,互相嘴里嘀咕着南诏话,杨休虽然听不懂,但料想他们定是在商讨如何拿下自己。
“我‘玉狮子’绝非浪得虚名,莫说你们是五毒教的,纵然你们是上清宫弟子,我也不怕……”杨休忽地觉得双目昏暗,眼前景象模糊起来。
杨休背脊发凉,瞧见那茶铺店家悠然坐在茶桌旁,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饮下的那碗水里有毒,可自己竟然全然不知。
“你们在水里下了毒?”杨休说话时,他双目已全然看不见东西。杨休故作镇定,免得五毒教教众发现异样,让他们有机可乘。
“你不用装了,你现在可是双眼漆黑,瞧不见东西?你中的是我们五毒教的玄蛇蛊。方才你那么一运劲,蛊毒定然已经发作。”其中一名五毒教教众道。
“哼,杨某就算双目无用,也能取你们狗命!”杨休骤然一跃,顺着那说话的五毒教教众方向袭去。杨休想双鞭当头一喝,纵然那人逃窜,也逃不出双鞭齐下。
杨休忽然感觉双膝中箭,失了脚劲,双鞭连人直接扑倒在地。杨休尚未反应过来,又有两只箭穿过双掌。杨休渐觉四肢无力,那五毒教教众手里的吹箭沾毒,他们是有备而来。
杨休双膝跪地,他杵着双鞭,上半身依然屹立。越是战况愈下,他越不敢自乱手脚。杨休屏息,一动不动,双耳警惕着周围变化。
五毒教教众在互讲外来语。
嗒,嗒,嗒。
杨休听得有人从自己身旁走过,而且很近,几乎就是擦肩而过。
杨休立马左手往身旁盲抓,果真捕到一人后背。杨休当即左手将该人硬扯倒地,右手提起金鞭挥下。虽然杨休双目失明,但听得见身前那人一声惨叫。
杨休忽地感觉胸口烦闷,立即吐出口鲜血。刚刚再次运劲,那蛊毒和箭毒恐怕已深入脏腑。此时杨休只感自己被一张大网给裹住,但他已然全无力气抵抗,唯有让五毒教教众肆意将自己捆绑起来。
嘶!
杨休听得乌骢马高声嘶鸣。
“你们别动我的马。”杨休虚弱道,此时毒已遍布全身。
杨休听见乌骢马那狂乱的铁蹄踏地声,又听见那群五毒教教众仓皇说着外来语。
砰的一声,乌骢马马声和五毒教教众的慌乱声混在一起。
杨休听见有骨头碎裂,料想定是五毒教教众想杀害或是擒住乌骢马,反被乌骢马将其中一人踩在地上,铁蹄践踏,当场毙命。
但这场混乱持续不久,便听见几声乌骢马的长鸣声,再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乌骢马?”杨休喊道,可那声音已经小到只有他自己听得清楚。
杨休未再听见乌骢马的叫声,随之杨休便晕眩了过去。
而待杨休再次醒来时,是因为一阵笛声。
伴着笛声起伏,杨休只感到剧烈头痛,仿若有什么东西在头颅里窜动。杨休倍感恶心,忍不住呕吐一番。待杨休歇了片刻,眼前竟渐渐明亮清晰起来。他瞧见自己眼前有一条七色小蛇,在自己的呕吐物中扭动。
杨休环望四周,自己仿若还在留仙林中,只不过此处更为空旷。一大帮奇装异服的苗人聚集在此,想必他们便是五毒教教众。其中有一名看似七十来岁的白发老汉手握长笛,坐在了藤椅上,显明他是这群五毒教教众的带头人。而在每棵树下,则捆绑着四五名不同中原武林门派弟子,杨休大概细数了下,将近有三十多棵树,此处将近有百人被俘。
而最为杨休吃惊的,是在他身后的一个囚笼中。囚笼里有六十多具光着身子的尸体,被百虫入体进食,其景象十分令人作呕。虽然百虫能够从囚笼缝中逃脱出来,但它们却只流连于尸体之间,未曾踏出囚笼一步,仿若是被驯养的宠物一般。
“你,是哪里人?”
带头的老汉操着一口拗口的唐话问杨休道。
杨休见双目复明,他暗自尝试运劲,当场再吐口鲜血。杨休知道五毒教的人定然没这么容易让他们恢复内劲。可此时让杨休复明,当然是有事情要询问杨休或是有求于杨休。杨休心想至此,倒也坦然了几分,笑道:“饶州人。”
“你笑,什么?”那苗族老汉见杨休笑,感到匪夷所思,他倒是皱起眉头来。
“笑你不杀我,那我便有机会杀了你们。”杨休傲道。杨休言罢,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和那人竟有几分相似——李伯坚。想到自己和李伯坚原来是“臭”味相投,或许李伯坚与自己一般,也是傲骨不屈,杨休更是止不住仰天大笑。
“你不是长安人,也不是上清宫人,我不杀。”老汉离座起身,所有五毒教教众见状立刻俯身低头向他行礼。
那老汉徐步走到杨休跟前,问道:“你姓什么?”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杨休是也。”杨休无畏与那老汉双目对视。
那老汉一脚踩过方才杨休吐出来的小蛇,用长笛恶狠狠地在杨休脸上打了一个耳光,续道:“你没姓顾,也不杀。”
杨休不明其所以,他瞥了一眼身后的那些尸体,料想其中定是有了老汉要杀的人:长安人,上清宫弟子,或只是顾氏人家。杨休还道:“你不杀我,你想作甚?”
老汉与身边几名五毒教教众道了两三句苗语,随后他们便将杨休带到其中一棵树下,把杨休与其他人绑在一起。
杨休眼见那个自称上清宫清玄的人提着杨休的包裹,走到那老汉跟前。清玄将包裹打开,正是金银双鞭。杨休瞧见金银双鞭,想起乌骢马之死,当场气急败坏,不顾口吐鲜血,痛骂道:“不许你们碰我的双鞭!你们这群天杀的,还我乌骢马!”
那老汉双手提起金银双鞭,打量了一番,又与清玄道了几句。他坐在藤椅上,与树下的杨休道:“你的兵器,很重。”
杨休不闻不问,依旧破口大骂。
那老汉或是没有听懂杨休口中狂言,对杨休所说的话点了点头,笑道:“你一定是个勇士。”
杨休身边的人瞧杨休气的满脸通红,青筋暴突,连忙悄声劝阻道:“杨大侠,不可再动怒,否则性命难保!”
“孙帮主?”杨休转头一看,那人正是螣蛇帮帮主孙有亮。孙有亮年过六十,那白鬓长须之间皆染鲜血,应该也是中了蛊毒,然后被五毒教教众给毒打了一番。
孙有亮咳嗽几声,虚弱道:“咳,杨大侠,切勿中了邪教的激将法,否则盛怒之下,毒素随血液流动,等下死了,岂不便宜了这帮孙子?”
杨休听孙有亮言之有理,长舒一口气,试图将怒意压下。杨休过后冷静下来,瞧多一眼周围被束之人,里面除了武林才俊之外,不乏部分江湖门派的帮主。
“少林寺的明觉大师呢?”杨休与孙有亮细声道。
“不知道,似乎邪教兵分几路,在不同地方都设了圈套,幸好少林寺和丐帮识破了计谋,没被擒住,所以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人在何处。”孙有亮摇头道。
杨休听到此话甚是欣慰,心里盘算着虽然不少武林同道被擒住,但只要少林寺和丐帮两大势力尚在,那反胜五毒教一棋还是有可能的。
可是,杨休倒是未料到,与少林寺齐名的上清宫派来的弟子,竟然会被五毒教剿灭,还遭此大刑。杨休忍不住问道:“那上清宫的弟子怎会……”
孙有亮又摇头道:“孙某也不清楚这邪教究竟和上清宫有什么深仇大恨。邪教派了三百多人去捉上清宫的人,虽然上清宫弟子武艺高强,杀了他们两百多号人,但终究寡不敌众,还是被捉了来。那老汉听见他们是上清宫弟子,二话不说便处了刑。”
杨休听见孙有亮一问三不知,便也不再多问下去。杨休沉默许久,暗自揣测着五毒教为何还留其他人活口。但既然留下活口,杨休自然也得盘算着,如何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