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倾泻在尖山寨中,伴着杨柔媞的埙声,流淌过每一处砖瓦。夜风微凉,吹入尖山寨,后院里的树枝随风摇曳,稀稀疏疏几声,便不敢多言。杨休和李伯坚二人相对而立,耳边听见的唯有风声,还有——
那已与桌柱分离的石制桌盘,四五十斤重的桌盘在笨重打转,“砰砰咔咔”。夜风悄悄走开,桌盘摇摇欲坠,随时会从桌柱上砸落下来,发出一声巨响。
“你我别吵到他人休息。”杨休笑道。杨休并非执意与李伯坚争高下,只不过作为一介武人,行走江湖多年,若是遇到强手,总是难免手痒,想讨教一番。
“那是自然。”李伯坚唤人来接过昆吾刀,他逆着石盘方向一扭手,原本摇摆不定的石盘立刻逆了转向,顶着桌柱缓缓转动起来。
行外看热闹,行内看门道。李伯坚身边的尖山寨众宵小自然是看不出端倪来,他们只知道李伯坚和杨休相约“安静”较量,那自然是石盘在谁的手上,先不慎砸落在地,发出巨响,那便是谁输。
石盘在杨休和李伯坚之间,转来转去,忽高忽下,石盘三番倾向杨休,又让杨休五次拨弄,石盘忽转,又倾向李伯坚。
众人舒然不知这杨休转石盘用的是手指,只要是双鞭高手,都知道用鞭的巧劲不在手掌,而都是在这手指上;而李伯坚转石盘用的是手腕,这也恰是李伯坚刀法“怪”的原因,他刀法诡异难测,正是因为他平日里用刀的精髓都在这手腕上。看似是转石质石盘,实乃这是杨休的双鞭和李伯坚的刀在进行着一场比拼;同时,这石质石盘沉重,旋转时难免磕碰会发生异响,既然要不发出声响,自然都提内劲掌控转盘轻重和转速,这则是内劲的比拼。
李伯坚手腕再转,那石盘稳稳打旋,将与桌柱相碰,杨休出两指夹住石盘,却感把控不住,便五指并出,稍一用劲,又将石盘向上轻掷,石盘再次上旋。杨休笑道:“李伯坚,枉你有一身好功夫,却非要落草为寇。”
“若是落草为寇能自在快活,有何不可?”李伯坚伸出手掌握住石盘,正想往反方向转,忽得感觉到石盘正往下掉。
李伯坚这才意识到方才杨休用的是虚劲,看似石盘上旋,实际上是想诱使李伯坚将石盘拍下,本就没带多少气劲上旋的石盘若是被李伯坚用浑厚内劲往下转盘,那石盘定会在与桌柱相撞的那刻不稳,直接砸落在地。杨休心里盘算着待到那刻,他再运劲卸去石盘上的暗劲,他也不过是想刁难下李伯坚,可没想过当真要砸了他们尖山寨的东西。
李伯坚当机出手,便见那石盘逆旋得更为厉害,李伯坚转手往石盘底下一拍,石盘即向上翻滚好几圈。
杨休踩地一跃,双手连拨带转,引着石盘转速渐缓,人盘徐徐落下。
待杨休稳住整个石盘,他又是一手,将石盘抛向李伯坚,“虽然你我意见不合,杨某在聚义厅上也多有冒犯。”
“杨大侠怎么说起客气话来了?伯坚这可不习惯了。”李伯坚笑道,听杨休大改态度,便以“杨大侠”相称。李伯坚单手顺着石盘转过,先将石盘力劲全然卸去,再借力打力,一掌将石盘拍翻过来,则逆转了石盘转势。杨休见李伯坚左手控盘,右手不断拨动,那石盘越转越快。
“既然柔媞执意留下,那杨某也只好随她。说实在话,杨某不是很喜欢李当家的行事作风。”杨休认真道。
“呵呵,杨大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我李伯坚便是这样的人。”李伯坚话音刚落,双手忽然一并松开,石盘朝杨休中盘袭去,让杨休猝不及防。
杨休立马弓步提掌,双手抵住石盘,莫说他想逆转盘势,单单接下这石盘,便是吃劲得很。
杨休佯作开怀大笑,故意讥讽道:“难道李当家的学了功夫,就为了在这尖山寨后院里玩玩石盘,耍耍宝刀么?”
李伯坚当然听得杨休话中有话,摇头应道:“嘿,还真让杨大侠给言中了。我李伯坚向来胸无大志,只求平稳度日。况且,这平日里玩玩石盘,耍耍宝刀的,也未尝不可。”
李伯坚当然知道杨休是想激他,想反将杨休一棋,便话锋一转,续道:“像杨大侠你这般的大人物,恐怕是玩不好石盘这玩意儿的。您还是比较适合出去行侠仗义,这家里的事儿就别管了。”
杨休当然知道李伯坚含沙射影地暗示他说别再多虑杨柔媞之事。杨休也不理会石盘能否逆转,只见他倒吸一口气,站稳弓步,运劲将石盘整个掀起。石盘连转带翻,直朝李伯坚袭去。
李伯坚见杨休未应答,正暗自得意自己所言让杨休无从作答,却忽见石盘扑面而来。李伯坚来不及双手抵住,便用左肩顶了一下石盘。这石盘尚未转稳,又被李伯坚如此肩顶,竟顺着李伯坚的肩膀一滑,与李伯坚身边擦过,直落于地。
杨休生怕石盘砸落,传出巨响,见状连忙俯身伸手。杨休手未触盘,便见杨休一个反手抓住石盘边,将它从自己后背往上抛掷。杨休虽然不喜李伯坚为人,但作为武人,他不得不暗暗称赞李伯坚功夫了得。
“素问‘西李刀’的刀法至怪,今日一看,确实是怪得很。杨某不才,始终猜不透其中奥妙。”杨休称赞道。
“杨大侠,别谦虚了。接住石盘,再说话。”李伯坚指着正在坠落的石盘笑道。
“李伯坚,杨某说话向来直接。要不你陪我去会一会那五毒教,先放下你我恩怨,便当作是为了这武林?”杨休待那石盘落至面前,双手并出,上下擒住石盘,逆转乾坤,双掌横挂,石盘一轰而出。
李伯坚面对石盘却安然自若,笑道:“我李伯坚最讨厌干涉武林之事。”杨休瞧着石盘贴近李伯坚,将砸在李伯坚面上时,那石盘却忽然止住。
李伯坚单手触石盘面,只见他五指在石盘面上轻挑慢拨,石盘竟也就如此悬空打转。杨休惊叹不已,这早已非招式所能及,李伯坚看似用的是五指,实际上是五指拨动时的气劲在运着石盘。此等功力深厚至极,而且还需指尖运劲自如才能达到的境界。
杨休正为李伯坚的内劲深不见底而感到嗔目结舌,听李伯坚续道:“再说了,伯坚现在只想一心呆在这山寨里,陪着柔媞和我的孩子,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理。”
杨休见李伯坚以照顾杨柔媞为由婉拒,他也无法再多劝一句,总不能在杨柔媞身怀六甲之际,强行要求李伯坚离她而去,若真是如此,那杨休便是愧对杨柔媞这些年来的“伯父”之称。
“杨大侠,我险些被你给骗了。”李伯坚止石盘于面前,毫不费劲,依旧谈笑道,“就这么与你聊着聊着,这都快六招了。若是再与你多谈一句,只怕我李伯坚当真败了。”
若非李伯坚提起,杨休早已忘了这事儿。杨休笑而不语,要说李伯坚乃一寨之主,但那脾气却古怪得很,好胜心强,又怎能服众;要说李伯坚不配,他不仅身怀绝技,胆大心细,如今看来对杨柔媞确实是真心,或正是赤子之心,引得胡雄等人归顺。
“也罢。”杨休叹道。
“既然如此,那就承让了。”李伯坚听杨休这一叹,已看出杨休知道两人功力悬殊,无需再多比试。李伯坚指尖渐渐收劲,两手扶住石盘,将石盘小心放在地上。
“李当家的,得罪了,毁了你尖山寨的东西。”杨休与李伯坚赔礼道歉。
李伯坚倒没扶起杨休,只是与他挥手示意不必多礼,笑道:“无碍,明日让人来重新砌上便是,大不了换了。”
“李当家的,恕杨某冒昧问一句?”杨休见李伯坚与他不同,杨休比试完略露疲态,而李伯坚却神定气闲。杨休往日里提的那金银双鞭,在天下兵器中已属重兵,可今日抬这石盘,也属吃力,可李伯坚却浑然不觉。这绝非李伯坚当值壮年之故,乃是他内功深不可测。
“哎,杨大侠,今日你我吵也吵过了,较量也较量过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受不了你这般扭扭捏捏的。”李伯坚又唤人将昆吾刀取来,再让人去酒窖里抬来两坛老酒。
“你年少轻轻,何来此等内功?莫说是杨某,纵是江湖老手,也鲜有人的功力能够与你这般。”杨休接过酒坛,与李伯坚碰过酒坛,开坛便引喉直引。
李伯坚见杨休一整天客气,喝起酒来倒是豪迈,对杨休多添几分好感。杨休见李伯坚开怀喝酒大笑,可却迟迟不肯应答。
“此事说来话长。”李伯坚模糊应道,“先别说这个了,待你去和那什么教的事儿解决了,回来尖山寨,我再告诉你。现在,美酒当前,喝了便是!”
杨休知道李伯坚不想回答,也不便多问,随口应了声是,便与李伯坚续饮起酒来。他二人多饮几口后,便见杨柔媞房中停了埙乐,熄了灯火,歇息去了。
“好了,杨休该告辞了。”杨休将酒坛悄声放在石椅上,轻声与李伯坚道。
李伯坚脸露难色,提起杨休的酒坛,想劝酒却反遭杨休阻止,杨休连道:“我还要连夜赶去西蜀边界,共商大事,耽误不得。”
“现在都几更天了,不如休息一夜再走。”李伯坚如今倒对杨休颇有好感,想挽留杨休。
“不了,虽说这五毒教侵蜀之期尚远,但我们还需提前到那,备好万全之策。”
“那至少把这酒喝完再走吧?”李伯坚摇了摇酒坛子,劝道。
杨休一边往外走,一边与李伯坚笑道:“告辞。”
李伯坚见杨休去意已决,递过酒坛给旁人,亲自送杨休到尖山寨大门口。
杨休整顿了下乌骢马与包裹,见李伯坚出门相送,忽然觉得今日二人这会面实在是有趣至极。杨休回头与李伯坚道:“李当家的,你真不与我同去?”
李伯坚拿着昆吾刀刀鞘挠着后颈,一脸无所谓,怨道:“哎哟,都说不去了,杨大侠怎么这么嘀咕?”
杨休点头相笑,骤然心想若不论这李伯坚是抢劫山匪,单单李伯坚这不过问江湖之事的性子,若是能洗心革面,不当山大王了,那这生活也是逍遥自在。杨柔媞留在此地,或许这李伯坚当真会弃恶从善,那样一来也未尝不可。相比较之下,杨家人迫于生计,总要出门在外,忙于奔波,还不如李伯坚的生活快活。
“李伯坚,那你代我,好好照顾柔媞。”杨休上了马,与李伯坚语重心长道。
李伯坚微笑一阵,与杨休笑道:“行了,别磨叽。”
杨休得李伯坚如此允诺,便放心调转马头,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待杨休人马消失在夜间茂林中,李伯坚便转身入寨,特去唤醒姚不明,强行拉他到院子里,想将那两坛酒喝完。后来李伯坚念头一转,担忧等下在院子里饮酒,会打扰到杨柔媞休息。姚不明睡眼朦胧,尚未反应过来,又被李伯坚强行拉入了贾世英房里。李伯坚将贾世英从床榻上踹下,非要贾世英去洗把脸,然后一同随他喝酒。
贾世英无可奈何,唯有顺了李伯坚的意。三个人,就如此喝酒直至天亮。而待天明,李伯坚从贾世英房中走出来时,九顶山恰好遇见雨天。九顶山逢到雨季,尤其是连延雨天,那山间就会萦绕着如梦似幻的山雾。
李伯坚本想走回自己房间休息,却闻见一曲埙乐,他料得这自然是杨柔媞。
李伯坚沿着乐音走去,瞧见杨柔媞站在在那尖山寨哨站大门,对着山林吹起埙乐。有时吹的是悠悠的家乡小曲,有时吹的是绵绵单音,虽是单音无他,但每逢单音的哀怨与山雾的扑朔相映,两者浑然天成,让人拍案叫绝。吹埙吹乏了,杨柔媞则歇一会儿,静静地望着山下雨景。李伯坚未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驻足观望杨柔媞。杨柔媞也不知李伯坚便在身后不远处,她的心思,正在那洗过的千花万树,那淅沥的雨打风吹上。
忽地,一阵山风吹过九顶山,雨水随风飘落至杨柔媞脚边。
“夫人,要不我们去给你拿把伞来?”两名站岗的侍卫问道。
“不必,有心了。”杨柔媞摇头答道,“这样挺好的,你们让我一个人待会。”
侍卫们点了点头,又偷偷瞥了一眼李伯坚,见李伯坚示意退去,便识趣地走开。杨柔媞见雨越下越大,也不顾雨水沾湿鞋履,依旧安静站在原处。她深呼吸一口气,难得风雨隔绝,才换来此刻清闲。
李伯坚见杨柔媞孤身站在哨岗下,身陷风雨中,那瘦弱身影更显落寞。李伯坚徐步朝杨柔媞走去,任风吹雨打,他也未敢加疾半步,生怕他若急行靠近,会让杨柔媞不知所措。
哒,哒,哒。
当李伯坚踏上哨岗的砖瓦时,垂落的水滴依旧暴露了他的行踪。杨柔媞的头微侧,她虽然瞧不见身后的人是谁,但她猜得到那是李伯坚。
杨柔媞没多理睬,她回过头,望着那望不到底的山林。
李伯坚站在杨柔媞身后,久久不语。他多次开口,但每当字句到了咽喉时,便又咽下去。
风雨泼在哨岗的门墙上,拍打着李伯坚和杨柔媞的脸庞。可两个人就如同两座冰冷的石雕屹立在那,一动不动。
“外面冷。”李伯坚说道,说罢李伯坚便懊恼自己语无伦次。
“还好。”杨柔媞低头叹道,她并不想与李伯坚多语。李伯坚是知道的,因为杨柔媞说话时,连正眼都没瞧他。
“抱歉。”李伯坚虽知道杨柔媞不会看他,但他还是把目光移到一边,尴尬道。
“抱歉什么?”杨柔媞一时反应不过来,待她见李伯坚支支吾吾,才知道李伯坚所指何事,“过去的事了。”
李伯坚听得杨柔媞应答,知道杨柔媞已然看开,却又听杨柔媞道:“况且,事已至此,道歉又有什么用?”从杨柔媞语气里,李伯坚察觉得到杨柔媞怒气未消。
对此,李伯坚却是更尴尬。他自诩好汉,众人也皆称他李伯坚热血豪迈,纵然当时掳走杨柔媞,也确实是倾慕杨柔媞美貌,一时冲昏了头。李伯坚自问也非忘恩负义之人,他定会对杨柔媞千百般好。杨柔媞来到尖山寨多日,她近与梁玉娘交心,远与贾世英交好,甚至连那不擦边的胡雄都能笑脸相迎,唯独对他李伯坚,却是冷面如霜。
“罢了。”杨柔媞见李伯坚无所适从,她抚着腹部,念想起胎儿来,长叹一口气。
“柔媞。”李伯坚唤道,此时便见杨柔媞转过身来,未瞧他一眼,直接步出哨岗,身入风雨中,与他道:“我回去了。”
李伯坚连忙把外衣脱下,赶了过去,用外衣抵在杨柔媞头上,为她挡风雨。杨柔媞见状止了步,回过头来,见李伯坚神情凝重,那雨水从他毛发间流淌下来。此刻的李伯坚,犹如一条迷失在雨里的狗,让杨柔媞想不到这便是那个心高气傲、对杨休无礼的李伯坚。
“不用了。”杨柔媞掀开李伯坚的外衣,断然继续淋着雨往回走。
杨柔媞谢绝李伯坚好意,但这杨柔媞身怀六甲,李伯坚又怎能让她淋雨,连忙唤人道:“来人,送柔媞回房。”
两名山匪听到李伯坚所唤,连忙提着伞赶了过来,各为杨柔媞和李伯坚撑伞。杨柔媞有孕在身,走路缓缓,身边撑伞的山匪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跟在杨柔媞身边。而后头的李伯坚,他和杨柔媞保持着一段距离,未敢往前多走一步,也未想放慢一步。
忽地,杨柔媞止足,这让周边散人连忙刹住脚步。杨柔媞微微侧首,与身后的李伯坚淡道:“别跟着我。”言罢杨柔媞便直接前行,留下李伯坚与其随从在原地。
雨下得愈大,打得李伯坚头上的雨伞噼里啪啦直响。
山匪见李伯坚黯然低头的模样,本不想打扰,但这雨实在大得不行,唯有试探问道:“当家的?”
李伯坚半声不吭。
“当家的?”
“怎么。”
“雨越来越大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别站在这。”
李伯坚点点头,长叹口气。示意他们从长廊另一边走,不与杨柔媞同行。待他们走入长廊,这山匪刚刚收了伞,便被李伯坚给遣走。他见李伯坚一脸不悦,也不敢多问,识趣地走开。
李伯坚在长廊上踱步,抬头一望,恰见杨柔媞刚刚入了房门,顺手将房门关上。
杨柔媞看见他了吗?杨柔媞是因为看见了,所以才关上的门?还是因为没看见,纯粹因为风雨漂泊,所以关上了门?那这门,何时才会为了他李伯坚而开?李伯坚频频自问,却愈想愈心烦意乱。
“呀!当家的,你这是怎么?”忽然一个女声传来。
李伯坚转头,那是梁玉娘。
梁玉娘小步走了过来,帮李伯坚把头发拨好,一边用衣袖帮李伯坚拭了下脸上的雨水,一边惑道:“当家的,你怎和个三岁小儿一般,长这么大人了还玩水呢?”
梁玉娘瞧他沉默不语,满脸沮丧,猜得三分,叹道:“你也怪不得人家。”
“我知道。”李伯坚自然是知道他不能怪杨柔媞。可如今这种局面,进退两难,李伯坚一心想讨好杨柔媞,可杨柔媞却从未给他过好脸色;不理会杨柔媞罢,杨柔媞却又令他魂牵梦萦,更何况如今杨柔媞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瞧当家的这模样,可把玉娘给心疼得哟!”梁玉娘颦眉道。
“你帮我去看看哑巴和老姚醒了没。醒了的话让他们来我房里,继续喝!”李伯坚将梁玉娘推到一旁,大步回房。
“当家的!当家的!”梁玉娘连声唤道,虽然李伯坚却愈走愈快,但他的头却从未抬起来过。“真是,小气鬼!别人想我梁玉娘碰一下,我都嫌弃呢!当家的你倒是好不识趣!”
李伯坚更衣完,见贾世英和胡雄迟迟未来,便先唤人提酒来饮。这一饮,便饮过十几坛。正当李伯坚头晕脸红,忽然从杨柔媞房中传来埙乐。
贾世英和胡雄此时恰好来到,见房中东倒西歪的酒坛子,又见李伯坚已喝醉的模样。
“这,这……”贾世英将拦路的酒坛子都搁置边门,里面的酒尽是一滴不剩。
贾世英给胡雄使了个眼色,胡雄心明,笑着上前与李伯坚道:“当家的,你喝醉啦?”他见李伯坚的头已倾倒一边,可手里还紧紧攒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好了,好了,咱不喝了,歇息会儿,啊。”胡雄想将李伯坚手里的酒坛子拿过来,劝他莫再喝酒。
未料李伯坚竟一股劲,直接将手中的酒坛子摔出门外,直接砸落在院子里,乒乓一声。
这一酒坛砸碎声,也止住了杨柔媞的埙乐。
沙沙沙!
门外的雨依旧在下。
贾世英和胡雄都不敢作声,四目相视。
雨声之中,他们隐隐约约又听见杨柔媞的房中,又传出那吹埙乐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