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大人的办公室就在机械物理系里,这是一个单独的小庭院,环境很清幽;赵一沣却无心观赏这些,只是拿眼睛去瞟李光一。可李光一却不看赵一沣,也不看走在前面的院长大人,只低着头走路,这和他平时一向就自大的品行完全两样。
于是赵一沣的心慢慢的凉了。
“看来这次的演讲院长大人并不喜欢,且她一直就在外面偷听。”赵一沣在心里思量,同时也硬着头皮往前走。
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院长大人把李光一先叫了进去,而让赵一沣在外面等。
等!真的好心烦,赵一沣已经在踱起步来了,但只一会,他又马上进入了心静感应状态,然后竖起个耳朵进行偷听。但一会后,他又踱起了步来,因为这堵墙壁有点特如,是什么也听不到。
不过,赵一沣也没有等很久,十分钟后,李光一总算出来了。赵一沣一看,只见李光一脸上没有悲也没有喜,他是直接就从赵一沣的旁边走过,是头也不回,但同时口中却说出了一句:“赵一沣同学,你真走运,黑锅都要我来背了。”
赵一沣不由一愣,是看向李光一的背影;但马上,他就轻手轻脚的走进了院长大人的办公室。
“赵一沣,你这次的演讲很好啊!以前我只听金山说你很能说歪理,但没想到你的歪理竟能说到如此的地步。”院长大人坐在一张椅子上,是眼露微笑的看着正走进来的赵一沣。
“嘿嘿。”赵一沣停了下来,用手去搔后脑壳,然后嘿嘿的不敢回话。
“但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院长大人眼睛里微笑突然没有了,是起了严厉色。
“我…”赵一沣又用手去搔后脑壳,但只搔一下就停住了,然后手一时之间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说的那些真的是闻所未闻,我一时之间都觉得你已经是一个伟人了;但是,你不应该把它们说出来。”院长大人替赵一沣说出了答案。
“为什么?”赵一沣有点疑问。
“为什么?你还问为什么?在这间办公室里就连李光一都不敢问为什么,这证明你的胆子比他还大。”院长大人是更严厉了。
到了这时,赵一沣的额头开始了出汗。
第一次遇见院长大人的时候,觉得她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后来知道她是院长大人的时候,是把她当做了这一辈子中唯一的一个前辈;所以现在前辈说起话来,不管她怎么的说,当然是觉得心里特别的紧张。
“你很紧张是吧,来来,我这里有张汗巾纸,你拿去擦擦。”院长大人抽出了一个抽屉,在里面找出了一张汗巾纸,然后递给赵一沣。
“不,不要了。赵一沣一手抱头,并把头低得很低,而另一只手则在胡乱的摇。”
在这种情况下,在这种气氛中,如果是被人大骂一通,也许心里反而会好受些。但对方却偏偏只递过来一张汗巾纸,那么你的心情会怎么样呢?别人的也许不知道,但赵一沣此刻,只眼睛盯在地上,是在拼命的找一个地洞,然后钻进去。
看到已经把赵一沣羞侮够了,院长大人的严厉总算缓和了过来,眼睛也变回了淡然。
“人类文明已经延续了几千年,期间为国家、为制度,是许多的人前赴后继、是凄惨惨烈,但结果呢?往往都不尽人意。你说国家和制度应该要去控制,那么反过来讲怎么的控制也是大脑思索的结果,那么结局还不是一样的,还不是一样的会引起血流成河。你明知有些东西不可说的,但你还是把它们都说了出来,这证明你对人性还没研究通透,而最后你的结果呢?你想过没有?”
赵一沣没有回答,也不抱头了,而只是把两只手垂在两旁,同时头也低垂着。从这个形态上看,赵一沣已经是知道自己错误了,所以院长大人就又接着说。
“我母亲是中国人,我父亲是印度人,我从小就生活在中国,我大学的学府是中国最有名的,而我的毕业论文和政治也根本不搭界。但以后呢?中国要我出境,印度不收留我,甚至其它所有的国家都不收留我。而你,你讲的是政治,那么后果又会怎样呢?如果所有的学员都跟着你起哄,那么他们的后果又会怎样呢?”
“怎么样?”赵一沣是接了一句,同时却把脑袋垂得更低。
“你们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但我那时是和你其他的院长们在金山角生活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后因为碰到了一个比我大二十六岁的男人,才来到了这里,然后才生下了西瓦娅。”
“啊…”赵一沣是吃惊得不行。
“你啊什么!我告诉你,那是我平生在科研之外所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那个男人不但把全部的家产都用来资助我进行科研,而且他以前的儿女们到现在还在不断的资助我。而你呢,你又有什么?”
“我…”赵一沣只一个我字就说不下去了。
“还我,赵一沣我告诉你,揭开并重建一种现象的是一些人,而执行它的又是另外一些人,这两者之间根本就没什么联系。”
“啊…?”赵一沣张大了嘴巴。
“啊什么!你给我出去!反省!”院长大人是下了最后的命令。
“好的,院长大人。”赵一沣一边说然后一边往后退。
在亚盟学院最凶的是段金山,他动不动就要把人丢出去;最斯文的是孙继生和李显龙,他们两个总是不理世事;最和蔼可亲的则是院长大人,她的眼睛总是能使人如沐春风。但院长大人也有一个习惯,只要是到了她的办公室就会板起脸孔训人,然后是在内院入口处不远处建了一处反省的地方,是让犯错的学员自行进去反省。
但就在赵一沣要退出门口时,院长大人又问话了:“赵一沣,你的口才向谁学的?”
赵一沣马上就停了下来,马上就回答:“我是听萧子越说多了,然后就学会了。”
“萧子越是谁?”院长大人问。
“是段院长请的一个拍卖师,他同时也是一个雕刻大师。”赵一沣照实的回答。
院长大人的眼睛又微笑了起来:“这么说,你的口才学的萧子越,而狂放不羁则学段金山的了。”
“这个,这个…”赵一沣一时之间不知怎么的回答。
“你给我出去!反省之后去材料化学系报到!锻造系我要正式取消了!”院长大人又马上就板起了脸孔,是更严厉的说话。
“好的,院长大人。”赵一沣马上就回应,然后溜也似得就走出了院长大人的办公室。
反省的地方是一间半地下室,在内院入口不远处拐一个弯就到。赵一沣在问了巴老后,就带了几件衣服,是进到了里面。
房间的大门只是一个门洞,外面的人可以随便的进来;房间进口一侧和右侧是和外面地面差不多高度的走廊;房间左侧墙壁上开了一个小房间,做厕所和洗浴用;房间前面的墙壁上刻了一部金刚经和一部般若心经,进行反省的学员要把这两部佛教经典背下来。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赵一沣盘坐在一个圆台上高声的唱诵了起来。
……
“赵一沣,金刚经是念给自己听的,只能是轻声的念,你的态度不对啊。”不知什么时候,吴温和另外三位男学员已经走了进来,并倚在栏杆上向下看着赵一沣。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赵一沣头也不回,仍旧在高声的唱诵。
“赵一沣,我给你一个提议,其实你用不着一字一句的去理解,只要把它们强记下来就可以了。”吴温建议了一句。
“吴温,你想框我是吧,我已经向巴老问清楚了,我已经知道了规矩。”赵一沣仍旧头也不回,但却回话了。
“很好,知道规矩就好。”吴温说完是手一扬,而他旁边三个男学员也同时是手一扬。
“嗡嗡。”
“嗡嗡嗡。”
嗡嗡声顿时一片,只见一十六只大头苍蝇从吴温他们手中飞出,是飞在了空中。
“吴温,你们在干什么?”赵一沣终于回头了,但眼睛不是看向吴温四个,而是在追赶着那些大头苍蝇。
“潜规则,潜规则而已。”吴温是对着赵一沣笑了一笑。
“我怎么没听巴老说过?”赵一沣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丝的怒气。
“巴老不知道,并不代表院长大人不会安排;院长大人不安排,也不代表她会反对。赵一沣同学,你就将就一点吧。”吴温又是对着赵一沣笑了一笑。
“哼!”
赵一沣马上就转回了头,不再理吴温几个,又高声的唱诵了起来:“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哈哈!”
“哈哈哈!”
吴温四个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就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