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寂静的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女子轻轻走近床边,声音极轻极缓:“我叫胡妤舒,是住在你西边房里的格格。”茵琪骤然闻声吓了一跳,赶忙坐起来想接话,又想起自己一脸的伤,又狼狈的低下脸去:“我不是吩咐希文改日再去拜访格格的么?格格怎么进来了?”妤舒听茵琪语气里没有怒意,便放下心又往前走两步:“你的脸用煮熟的鸡蛋揉揉,很快就会好的。”茵琪被这柔软如三月细柳的语气打动些许,低声道:“叫格格看笑话了。”妤舒摇摇头:“哪的话,我去叫下人煮鸡蛋,再拿温面巾来给你敷敷,你坐着别动。”说罢便转身出去了,那一抹柔蓝色在茵琪湿润的眼里便散成了一圈迷离璀璨的光影…
没过一会,妤舒便拿了面巾回来,伸手要擦茵琪的脸,茵琪却轻轻一欠身:“不劳烦格格,我自己来吧。”妤舒却不理会她,只是轻轻的拿面巾擦了茵琪脸上尚有血迹的地方兀自说着:“那岚福晋可是出了名的娇纵的,妹妹今日遇到她,也算是长了见识。”茵琪刚要点头却恰好碰上妤舒的手,不禁吸了口凉气,妤舒立马拿下手轻轻呼了口气:“你别动,快好了。”茵琪就只好乖乖坐着,直到妤舒轻轻舒了口气道:“好了,一会拿鸡蛋揉揉就好。”茵琪的眼泪无声的掉下来,她望着妤舒抿抿嘴:“谢谢姐姐。”许是那句妹妹触动了茵琪的柔肠,一如冰天雪地里努力穿透进来的阳光,温暖且明媚的融化了彻骨的凄寒。
彼时也到了午膳时分,侍女一样样端了精致的小菜放在桌上,又规规矩矩退下,坐在桌前的岚福晋笃笃的敲着桌子,眼睛不断的往外瞟着:“去看看贝勒爷回来了没有。”一旁的侍卫答应一声出去了,刚走没多久又回来欢喜道:“回岚福晋的话,贝勒爷已经到门口了。”岚福晋的脸上立马亮起来,站起身走到门口,便见心心念念盼着的那个男子翩翩然走进来,然面上却是不甚欢喜的,岚福晋虽是欣喜若狂的,见他不开心也只好敛了些笑容行礼:“给贝勒爷请安。”
被叫贝勒爷的男子是当今皇帝的第四子弘历,二十二岁的翩翩少年,濯濯眼里闪着清亮的微光,似是一个永远也看不透望不穿的深渊。
他行至岚福晋身旁轻轻扶一把:“起来吧。”岚福晋便盈盈执过弘历的手:“贝勒爷上了一早上的朝累了吧?”弘历却并不回答,只是坐在椅上望着岚福晋道:“刚回府里就听说你一大早上又在花园那闹得鸡飞狗跳的是怎么回事?”岚福晋面上倒是没有一点愧色,依旧是笑着:“妾身不过是一早起来走走,撞见个不守规矩的格格,就稍稍惩戒了一下,贝勒爷这么说可要伤了妾身的心了。”说着就走到弘历跟前捂着胸口假装嗔道。
弘历瞥她一眼,严肃的眼神稍稍放松一点:“再怎么说你也是个有些身份的人,总这样闹成什么体统。”岚福晋吐吐粉色的舌尖挨着弘历坐下:“贝勒爷说得是,即便妾身受了委屈,也总得想着贝勒爷许给妾身的身份,所以为了贝勒爷,妾身一定改,贝勒爷别生气了好不好?”弘历的嘴角扬起来一点:“你总是这样,下次可不轻饶你。”岚福晋把头往弘历肩膀上靠一靠:“贝勒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岚曦听着便是了。”弘历哂然笑着,又瞧了瞧桌上的菜:“那让我瞧瞧今日岚曦准备了什么好菜。”岚福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妾身就喜欢听贝勒爷叫妾身的名字,贝勒爷叫得跟别人不一样。”
傍晚时分到了嫡福晋房里,弘历听着嫡福晋说起今日的事心里便不大爽快,他眼眸垂在腰间的环佩上,低沉道:“事情当真是你所查的这样?”嫡福晋颔首:“是,妾身不敢欺瞒,所以妾身才觉得茵格格可怜。”弘历倏然抬起眼,望着窗外的残阳舒了口气:“去把永琏带来给我看看,才两日不见就想得很呢。”嫡福晋听见儿子的名字眼里便有倾不尽的柔情:“永琏刚用了晚膳在屋里玩呢,妾身这就去带他来。”
不一会便有一个小小的孩子摇摇晃晃跑进来,咧着嘴大声喊着:“阿玛!阿玛!”弘历的脸上立马浮起笑容,蹲下身张开手臂:“好儿子,快到阿玛这来。”永琏咯咯笑着就扑进了弘历怀里,弘历抱起永琏转了个圈:“告诉阿玛,想阿玛了没有?”“嗯!”永琏重重的点头,满脸的稚嫩与清澈都让人心生温暖。弘历抚了抚永琏的脸:“似是又重了些,定是又缠着你额娘多给你点心吃来着。”嫡福晋摸摸永琏的头,笑得温柔:“可不是,见了吃的就喊饿。”弘历点点永琏的额头笑道:“我的永琏能吃是好事,将来长个大高个,阿玛带你骑马去。”永琏听了就跟着拍着小手道:“好啊!骑大马!”弘历看着永琏的乐的合不拢嘴的样子亦是乐不可支,他放下永琏拍了拍嫡福晋的手:“槿蔓,谢谢你把永琏养得这么好。”突如其来的接触和亲热让嫡福晋稍不适应,她微微一愣,旋即含笑低下绯红的脸:“贝勒爷对妾身这么客气做什么。”
等茵琪脸的伤全都好全了已然到了烁玉流金的夏日,这漫长的将近半个月的日子里,幸有妤舒的经常陪伴与照拂,才不会那么难熬。
那是一个惬意舒适的下午,茵琪闲来无事,便倚在廊下开得正盛的满堂海棠前的椅上捧着读了半本的《花间集》细细读起来,恰好是“海棠花下思朦胧,醉香风。”一句,茵琪一笑,轻轻读出来,心下想着这诗倒是应景得很。希文立在一旁侧耳听着也含了笑容:“醉在香风里,得多美好啊。”茵琪瞥她一眼:“奈何是劝人及时行乐的诗,可是光顾着眼前的美好有什么好的,哪怕不是这腻人的美好,淡淡的能久些才是真的好呢。
正说话间,院子里突然跑进来一只黄色的小狗,皮毛那么顺,在灼灼的阳光下竟有粼粼的光闪着,茵琪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走过去弯下腰摸着小狗,那小狗就撒娇似的躺在地上,惬意地闭上了眼睛,茵琪看它那么乖,便干脆把它抱在怀里,希文见状上前拦了一下:“小姐小心点,万一是会伤人的狗呢?”茵琪并不松手,继续逗弄着怀里的小狗嗔道:“怎么会?它这么小,牙都没长齐怎么伤我。”希文看那狗也只是乖乖卧在茵琪怀里,也只好作罢。
“也不知道是谁养得狗,怎么跑到这来了?”茵琪看着小狗憨态可掬的样子实在是爱不释手,不住的笑着,半晌门口便有一个侍卫直冲着茵琪怀里的狗急急跑进来,嘴里还不住地喊着:“找着了!可找着了!我的爷!可找着了!”茵琪听侍卫这么说只觉得好笑极了:“哈哈,你叫它什么?我的爷?”话音未落又有一个声音传来:“他叫的是我。”只见一个着绣绿纹长袍的男子走进来,茵琪满脸的笑容来不及收,也只好愣在原地望着阔步走进来的男子接过自己手里的狗,又望着自己肃声轻喝道:“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