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排高耸的宫墙,夹住长长的甬道,一队浅嫩,袅袅而行。
新进宫的宫女都是豆蔻年华,身着粉纱藕裙,个个鲜嫩的像春天新抽的花苞。
队伍里最出挑的当属程姣。褪下粗衣换上细致宫纱,更显出她的清丽无匹,温柔婉约。
队伍里最‘出挑’的也当属程媖。
她高高瘦瘦骨架分明,细嫩贴服的宫衣穿在她身上勾勒出硬硬的棱角,就像鲜花丛里插了一根满是骨节的竹子,很不协调。
三个月前...
程八两家徒四壁,没有钱给亡妻修墓。一卷草席,就埋在了山坡上,土丘前连块碑都没有。
程媖身披麻衣,红着眼圈跪在月娘坟头发呆,她到现在也接受不了娘亲故去的现实。
明明娘亲正望着自己笑,猝然闭上了眼,一滴泪顺眼角划过,再没了一丝生气。
娘亲睡着,真的再也叫不醒了。
“媖子,我要走了。你跟我走吗?”程姣跪在离程媖不远的另一个坟头,烧着麦秸秆。那是程八两第一个亡妻,程姣娘亲的坟。
程姣的娘是程八两原配,第一胎生下程姣,第二胎难产,也是胎死腹中母子双亡。
没过几年,程八两续了弦,娶了带着‘拖油瓶’的月娘。以程八两一穷二白的身家,能娶妻已是不易,并不计较那么多,他的原话:“能生儿子就行!”
‘拖油瓶’进了程家,随程姓,配着程姣的名字,取名程媖。
媖子,只有程家人叫。月娘还是一直喊亲闺女乳名‘疯丫头’。
“姐姐,妳要去哪儿?”程媖对这个异父异母的姐姐还是有些好感,虽程家人对她都不亲,但程姣在月娘怀孕时细心照料,很是周到妥帖。
对娘亲好的人,她也应该对人家好!
程媖的心思就是这么直接而简单!
“媒婆上门,爹又要再娶。”程姣表情淡淡,语气也淡淡,她把最后一捧麦秸秆扔进火盆,抖落抖落手站起来,“我偷听到媒婆说,女方要彩礼三十两白银。”
‘家里哪有这么多钱,看来继父是娶妻不成了。’程媖念头一闪而过,继续纳闷:“姐姐你要去哪啊?”
程姣走过来蹲在程媖面前,语气压重:“媒婆走后,爹又去山下找了牙婆。爹要卖女儿,会先卖我们俩哪一个?”
“我不是亲生,自然先卖我。”程媖脱口而答,“那我是要走的!”
程姣微微诧异,面前的小妮子听闻自己要被卖掉,既没惊恐乱叫,亦无恨意满满,更没有自苦的委屈,倒是个心极宽的。
“那媖子跟我一起入宫做宫女吧!”
“啊?!”
“只卖妳不够三十两,加上我才够。与其被卖到寻常人家做无名无分的贱妾,倒不如进宫赌一把!你知道当朝皇后赵丽华吗?她就是平民出身!”
原来如此!
程媖到此才明白程姣要出走的缘由,除了不甘心被卖做妾,还因为这位平时低眉顺眼话不多,外表柔顺的姐姐,是个有志向的!
皇后赵丽华?不知道。
程媖的世界里只有娘,还有山林里蹦蹦跳跳的野兔、羽毛艳丽似锦的雉鸡...
从小好动,在屋里坐不住的她,才被娘亲取名‘疯丫头’。
程媖望了望娘亲的新坟,世上已无至亲之人!继父自私蠢恶,自己无家可归;她又转头瞧着程姣,这个姐姐虽不十分亲近,但她以前对娘那么好,定不是坏人。
“姐姐,进宫干活,包吃包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