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山坡上,一座用碎石枯草搭建的小院里,庸常模样的中年男人愁眉苦脸地蹲在院中石磨旁。
离他一丈距离,灰灰落落的土草屋里,时不时传来凄厉的叫喊。
他是猎户,程八两。这个粗陋的小院是他的家。
程八两怂拉的眉眼,随着屋里女人的惨叫,一跳一跳地抽搐,泪水淌了一脸。
“疯丫头!疯丫头!”
屋里女人急切地叫喊,接着是她艰难地喘息声,似乎命不久矣。
补丁门帘掀起,从屋里走出个少女,衣裙破旧也难掩妙曼身段,脸蛋清丽如芙蓉初绽,端的是个美人坯子。
比起院里哭唧唧的男人,程姣就镇静许多。她神情淡定,粘血的手端个木盆,细细双臂一伸,满盆血水泼在土疙瘩地上。
“父亲,找找媖子吧。母亲想见她。”语气不急不缓,不高不低,软软糯糯地很好听。
男人被一盆血水惊得干脆墩坐到地上,双手抱住头痛哭起来:“我的儿!我的儿啊!啊...呜呜”
程姣站在门边,瞧着地上懦弱无能的爹,心里也是无语。
继母今儿早胎动,肚子疼的要命。等程八两把山下的稳婆请到家,继母已昏死在炕上,被褥湿透殷红...稳婆连连摇头,直念叨:“情况不好!”
那时,程姣的爹就开始蹲在石磨旁摸眼泪儿。
程姣给稳婆打下手,帮继母接生,孩子足足生了一上午,也没生出来,血已流成了河...胎死腹中这样的惨剧,她八岁时已亲见一次了。
此时小院长短不齐的篱笆门被推开,程媖一身短装,双手拿着猎叉和一只鲜血淋漓的野兔,满头满脸全是汗,兴冲冲地跑进来。
“你个疯蹄子,一上午跑哪去了!”程八两看见程媖,直直跳起来,眼球暴突向程媖怒喝!
“我打只野兔给娘补身子...”程媖被继父突如其来的恶吼唬得发懵。
“补补补!”程八两抬脚伸手撸下一只鞋狠狠扔向程媖:“补死了我的宝贝儿子!你个扫把星!”
程媖利落地躲过烂鞋,听话立刻望向草屋,看见屋门前的程姣不冷不热地瞅着自己:“进屋看看母亲吧。”...
“娘!”程媖扑到炕边,搂着娘亲惨白湿凉的脸,担心又害怕!
“疯丫头...”月娘虚弱地睁开眼,看见亲闺女满眼的疼爱不舍,“娘好累啊...”说着,黯淡的眼里涌满泪水,“娘...看不见疯丫头嫁人了。”
程姣站在不远处看着,听见这话,鼻子有些发酸,当年她的娘也是这样的。
程媖心里急也没细想,她帮娘擦去额头的汗水,仔细掖好被脚:“娘妳别说话,闭眼睡一会儿,我去给你请郎中!”
月娘冰凉的手抓住程媖的手腕,死死不放,“娘不敢睡...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疯丫头,陪陪我。”
程媖虽着急,也不愿娘亲失望,她乖乖跪在炕边,将娘的手捂在怀里,一股子凉意透进心口,娘的手怎么冷成这样?
每年冬天夜里冷,娘都把她的脚塞进怀里捂,捂暖一只再换另一只...以后再也不让娘给疯丫头捂脚了,冰的心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