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的更沉更低了，隆隆的闷雷向车轮滚地般从天边滚来，一个人影在向着山谷大营狂奔着，他走的是一条直线，踩过荆棘，滑过陡坡，只是双腿如两轮打转，带起一阵阵风来。
刚听到大营遭袭的消息，我就沉不住气了，急火火安排完运粮一应物事，我便抛下运粮队，急急向大营飞奔而去。
越靠近大营，越能够清晰的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不多久，零散横陈的尸体便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的乡亲，官军，都在泥泞里陈列着，分不清彼此。细细的哭泣声从山谷传来，催促着我不断加快奔跑的步伐。
很快，围成一个大圈子的人群就出现在我面前。小风最先看到我，快步迎出来，泪痕犹自未干，哽咽道：“跖兄，官军好狠毒，夜袭大营，不问老弱，见人就杀。我赤风营与其他留守将士拼死抵抗，才杀退官军。只恨我无力追杀复仇，恨啊……”小风哽住了，流着眼泪，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风兄弟，这笔帐，他们迟早要还的。”我抓住小风肩膀，恨恨的说了一句，又询问道：“乡亲们为何围成圈子？”
“跖兄，”小风刻意用身体挡着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看出蹊跷，一矮身，从小风侧面钻过，足下发力，猛地向上奔窜，从圈子顶上越过，稳稳落在圈子里。
打眼望去，八具官军的尸体散布在四周，每个人的喉头上，都插着一把黑色的燕子镖。
“飞儿？”我一呼之下，并没觉得称呼有什么不对。只见燕飞儿正坐在人群中间，手里拿着一块带血的方巾，抱着什么大声哭泣着。
“李婶！”待看清燕飞儿怀中抱的，正是失明却待我如子的李婶，看清李婶身上触目惊心的刀痕，我方才惊呼一声，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燕飞儿，紧紧抱住李婶已经发凉的身体，泪水奔流出来。
燕飞儿从泥浆里爬起来，眼泪流的更凶了，跌撞着爬过来，想要抱着李婶哭泣。
“别过来，”我一只手猛然举起，大声呵斥道。
燕飞儿愣怔在那里，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无助。
“燕飞儿，”我满脸泪水，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什么不保护好李婶？为什么要私自去夺粮？自从遇到你，玲玲嫁了，泰山围了，今天，李婶又死了，柳下跖从此没有亲人了，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燕飞儿泪水一样的流淌着，听了我的话更是感到无限的委屈，索性也大声喊道：“小石头，我燕飞儿为了你，打定主意去王城，随你深入这泰山死地，与你一同夺粮，我燕飞儿不欠你的，燕飞儿不欠你的。好，你赶我走，我走。”
说罢，燕飞儿哭泣着朝黑子跑去。
在黑子边上，燕飞儿停下来，朝这边一跪，道：“大娘，你我相遇不长，你待我却如女儿，我从小与母亲分别，亦把你视作母亲，飞儿给您叩首了。”郑重磕了三个头后，燕飞儿站起身来，欲翻身上马。
“嫂子，”小风急忙拦在燕飞儿身前，道：“跖兄正在心痛之中，说的话不能当真啊！”
“小风兄弟，让她走。”我大喝道。
燕飞儿绝望的看了看我，泪眼模糊，对小风道：“小石头如此绝情，你叫我处于何地？”说罢，将方巾放在怀里，翻身上马，闪电一般奔驰而去。
“跖兄！”小风朝我大喊一声，见我只是抱着李婶痛苦，毫无反应，只好“唉”了一声，喊了一声“嫂子”，上马朝燕飞儿追去。
“啊～”我仰天大喊，山谷中激荡起一阵阵回音来。
随着一声霹雳，滂沱的大雨终于落下来，撕裂了这乌云组成的巨大囚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