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来到赵大善人身旁,冷笑了两声,只把手一扬,听得“嚓,嚓”两声,随着宝剑出鞘入鞘的声音,一道寒光带着一颗人头飘了出去,直滚到人群中间去。赵大善人已经只剩了一副身躯平躺在地上,脖子里的血还在哧哧地往外喷着。
家奴们何曾见过这样惨烈的情景,都闭了眼不敢往过看,几个胆小的一时没把控住已尿湿了裤子,一院人嚎嚎啕啕地哭作一团。
少年朝着刚才伸脖子的大管家勾勾手,大管家赶紧忙不迭地跑过来,点头哈腰陪着笑,嘴里嘟哝着“我知道,我知道……”一眼瞅见地上那具无头尸时,吓得吐了吐舌头,当下也顾不得害怕,只能闭着眼上前,在地上赵大善人身上摸出了钥匙,跳着脚带了少年并那二三十个山匪去了。
几个山匪又去院外叫了几个小喽啰把车拉上,一起跟着少年,随了大管家去把粮食和钱财一锅端了,这才回山去了。
山匪一走,众军士也都如赦了命一般顿时作鸟兽散,各自哭喊着逃回县衙里报案去了。留下的家丁散的散、留的留,内院里的女仆家眷们,除了几个年老忠厚的仆役相守外,只剩了大夫人和几个想着争家产的小老婆留下,其他也一概都逃了。
刘邦、萧何、曹茹梦,在房间里把外面发生的事听得真真切切,一个个汗毛倒立,冷汗不止,真不敢想象那少年是怎样一个魔头,光听他寒意森森的说话声,就足以让人毛发竖立。
听着院里的人都散了,刘邦等人找了法自行解开了绳索,出来看时,天色已黑,院子里空洞洞的,毫无生气。
萧何恍惚看到地上有个人躺着,正要上去看,却不防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坐起来看时,却是一颗睁着眼的人头!吓得赶忙爬起身往后躲。
曹茹梦吓得一头钻进了刘邦的怀里,捂着脸不敢看。忽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匆忙推开了刘邦的怀抱,躲在一旁为刚才唐突的行为羞得脸红。
刘邦顾不上去分析曹茹梦的心理活动,只是站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残忍画面,闭上眼长长吸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大家赶快离开此地。
三人相互搀扶着走出赵大善人家,回头看了眼大门里的一院狼藉,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噩梦一般,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深秋的夜晚已经泛上几分冷意,当空一轮明月照耀,林子里斑驳的树影参差错落,形同鬼魅。
林间刘邦三人的身影忽闪忽现,此刻三人正焦急万分,又分头找了一回,只是不见卢绾和曹参的踪影。
正在一处没个计较,忽听得背后一块大青石下面哼哼呀呀地叫唤,回头看时,石角缝里正躲着一个人哭着喊三哥。
“三哥!你们可算来了,叫我等的好苦!呜呜……”
刘邦眯着眼走近了仔细瞧时,正是卢绾,只见他蓬头垢面,破履烂衫,脸上手臂上一道道的血口子,不禁失色道:
“这是怎么了,卢绾,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曹参兄弟呢?”
卢绾扑上前紧握了三哥的手,此刻心头真有千言万语,只是一言难尽。哭了半日方才挤出一句:“三哥,要不是曹参兄弟,我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刘邦看这形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正要问曹参的下落,却被站在一旁的曹茹梦上来拦了话头:“你们先别问了,卢绾兄弟都伤成这样了。我看,还是先找个地方给他包扎一下吧。”
刘邦看着眼前的山野草壁,想着刚才一路上的荒无人烟,便与萧何、曹茹梦商议:“此处地处偏僻,周遭无人家。如今看来,只能再回一趟赵大善人家,他家是大户人家,想必家里是要常备些药物的。如今赵大善人已死,只剩了些家眷奴仆,刚刚经历了这场磨难,料想他们应该不会再生歹意。求他们要些药,应该不会为难。卢绾伤成这样,再带他回去恐为不便,就请茹梦小妹照看卢绾,我与萧何同去,可好?”
曹茹梦心想着赵大善人家遭此一劫,若是刘大哥和萧何两个男人去,反倒惹他们注意,不如自己一个弱女子去了,他们反倒少些疑虑,因此便说道:“刘大哥,还是我同萧何兄弟去吧,他家刚经历了这些,你们两个大男人去了,让他如何心里不疑虑,倒不如我去了,反而更方便些。”
刘邦听她说的在理,只得依了,临走前再三嘱咐:“你二人路上务必小心,去了赵大善人家拿了药便回来,切不可耽搁逗留,以防生变。”
刘邦起身目送着二人离去,转身回到卢绾身旁时,看见卢绾正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刘邦看他身上衣服破烂不遮风,知他是身上冷,就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上,坐下来细细问他昨夜发生之事。
卢绾眼睛里布满惊恐,瞪着眼前发了一回呆,方慢慢回忆道:“昨日下午,我和曹参兄弟一起驾了马车,就在这周围一个树林子里歇了,等着今日与你们会合。曹参兄弟你也知道,自从那夜被我用馍戏耍了一回后,后来一见了馍就恶心、肚疼,哪怕就连这两个字也不能听。”
卢绾半张着嘴,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继续回忆道:“昨日晚间时候,天刚黑下来,我肚里实在饿得慌,见曹参抱着块猪蹄啃,就央求他给我分一口,他不愿意。我就只好从自己包袱里,把日间买下的馍馍掏出来啃着吃。曹参兄弟一看见,就和我生气,扶着树吐了半日,又说他肚子疼得厉害,要去解手。我说‘那你就去吧,走远些,我正吃呢。’他却说他的肚子疼完全是因我而起,非要在我面前拉。”
“他刚脱了外边裤子,露出里面一条虎皮裤衩来,只听得远远一声弓响,我还没反应过来,曹参兄弟屁股上就插了支箭!曹参疼得摔倒在地,我正要上去救他,却看见两匹快马奔来,我赶紧往后躲了。刚蹲下身,两个黑脸大汉已经过来下了马,上前踢了地上的曹参两脚,回头冲着那边大喊:‘大王,不是老虎,是个汉子!’不一会儿,那边又过来个阴森森的年轻人,踩着曹参的头问他可有同伙?”
“要不怎么说还是曹参兄弟仗义,硬是咬紧了牙说没有!那些山匪们就四处搜了起来,搜见了马车上的财物,高兴地大叫。几个黑汗正趴着草丛继续找,眼看着刀都伸到了我面前,只听得那个年轻人远远说一声:‘别找了,今晚还有要事,去晚了怕不好回九里山’。紧接着一个黑汉一把提溜起曹参扔到马车上,便拉着那几个钱箱子一路去了。”
刘邦心头不由一惊,这么说来卢绾曹参所遇之人正是昨晚大闹赵大善人家的那伙强匪,想到这里,心头不禁打了个冷战,深为曹参的处境担忧起来。
“那你呢,既没被他们发现,如何伤成这个样子?”
“三哥!我当时吓都快吓死了,见他们走了,便一溜烟地逃,一不小心脚底一绊就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摔成这样!”
刘邦听他如此说,知道他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又仔细将刚才卢绾说的话思量一番,随口问道:“你刚才说他们要回九里山?”
卢绾略一思索,点点头道:“对!我听他们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