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身酒味,衣衫油腻,发丝凌乱的男子拎着酒壶,一摇三晃跟着杜仲卿走入了聚贤庄的大堂内。
他便是段小楼。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无论是谁都肯定不会相信,眼前这个颠颠倒倒,走路不稳的酒疯子,会是曾经叱咤花都,令许多江洋大盗避之不及的赏金猎人段小楼。
但他的确是段小楼。
聚贤庄要找的人,在花都,绝对不会找不到,也绝不会认错。
杜仲卿找到段小楼的时候,他正在喝酒。
最近两年,他一直在喝酒。白天喝,晚上喝,只要醒着,他就在喝酒,直到喝得烂醉如泥。
他喝得已经忘了岁月,忘了时光,也快忘了自己。
他更希望能真的因为喝酒忘了自己,只要还记得自己是谁,他就会不停地喝酒。
只有醉了,才能忘记内心的痛苦。
这个世界上,也许不会有人了解他的痛苦。没人能懂得,一个曾经风光无限,壮志凌云的年轻人,一败涂地之后的失落与绝望。
很多时候,他也在问自己,为何会如此痛苦,为何不能重新振作起来。可是一想到仅仅十招,他就败在了公孙玉的剑下,他就失去了振作的信心。
也没有人能告诉他,一个曾经骄傲到不可一世,励志仗剑江湖,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人,被自己发誓定要缉拿归案的人轻易打败后,应该如何振作。
没有人。
他们只会在他风光一时无两的时候,说些奉承好听的话;在他失意无助的时候,投去一道不屑的目光。
就连曾经和他关系极好,好到称兄道弟的杜仲卿,也在他失魂落魄,从公孙玉剑下逃回来后,和他失去了联络。
或者,杜仲卿已经不想和他联络。
段小楼很清楚,只要杜仲卿想要找他,就一定能够找到。以前,无论他在酒楼吃饭,或是在青楼喝酒,杜仲卿总能很快找到他。
可是两年了,杜仲卿却再也没有找到过他。
段小楼躲进了自己的屋子,他不想再见到任何人,也不愿再想任何事。
他只想喝酒。
一醉解千愁。
喝醉了总有酒醒的时候,那就不停地喝,不断喝醉。
当杜仲卿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似乎没有看见眼前还有个人,而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浓烈的酒后,仰面躺在了床上,鼻孔里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杜仲卿在屋里环视了一圈,看了一眼地上歪歪倒倒,碎的七零八落的酒壶后,才开口道:“段老弟最近可好?”
段小楼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鼻子里依然是轻微的鼾声。
杜仲卿道:“段老弟,不论怎么说,我们也有过不错的交情,不理不睬可不是待客之道。”
段小楼歪过头,醉眼朦胧,声音含混着道:“如果你是喝酒的,桌子上有些烈酒,你可以自己喝,不过我觉得你可能喝不惯。如果你是来谈交情的,那请改日再来吧,我今天不想谈交情,我喝多了,头疼得很!”
杜仲卿道:“段老弟一定是责怪我这个当哥哥的最近没来看望你,但你应该理解,我身为聚贤庄的管家,杂事缠身,实在是脱不开身。”
段小楼鼻孔出气道:“最近?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已经很久了吧。”
杜仲卿陪笑道:“的确很久了,为兄一直觉得过意不去,这不来看段老弟了嘛。”
段小楼突然起身,瞪着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杜仲卿道:“如果你是来给我讲笑话的,那我告诉你,爷今日没心情听,你还是走吧。”
杜仲卿脸色有些难看道:“既然段老弟不念旧情,那我也就不必客气了。实话实说吧,聚贤庄马庄主有请段老弟去庄内一叙。”
段小楼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似乎快要流出来,还不时念叨着:“我不念旧情,我不念旧情。”
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段小楼摆摆手道:“回去告诉你的马庄主,就说爷没空去。”
他说话的时候,醉态十足,似乎在说疯话。
杜仲卿道:“我想,你应该去见一个人。”
段小楼吼道:“老子什么人都不见!”
杜仲卿道:“如果这个人是飞天狐狸公孙玉呢?”
段小楼突然怔住,他脸上的醉意也似乎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