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汉似也怔住。
看到马脸倒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他终于明白,这后生为何有胆子把他从富贵赌坊里拎出来了。
东方白瞟了一眼那三个呆住的伙计,笑道:“他现在耍赖趴在地上,没法子教我如何滚蛋,要不你们几位教教我?”
几个伙计这才略微回了回神,怯怯地瞧了一眼东方白后,一溜烟躲进了赌坊,仿佛见了鬼一般。
柳老汉愣了半天,这才颤声道:“这位少侠,我跟你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你为何要难为于我?”
东方白幽幽道:“我是与你素不相识,也没有仇,但却对你有怨。”
柳老汉不解道:“既不相识,这怨从何说起呢?”
东方白道:“我不认识你,可是我认识你的女儿,青青姑娘。”
说起柳青青,柳老汉心里顿时翻涌起来一种复杂的感情。
女儿在醉心楼这种烟花之地,作为一个父亲,难免面上无光。碰到熟识的人,就得把头尽量低着走,或者躲开,生怕别人看着自己笑,或者提起跟女儿有关的事。
而柳老汉也清楚,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是他把女儿卖进了醉心楼。
他后悔过,流泪过,可是一旦想要走入赌坊的时候,他又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跑到醉心楼找女儿拿钱,也觉得似乎没什么所谓。
现在一个陌生的后生跟他提起了青青,他心里的愧疚感重新涌上心头,眼泪瞬间填满了他深陷的眼窝。
柳老汉低声道:“你怎么会认识青青的?”
柳老汉马上后悔说出这句话。
一个在花都的年轻后生除了去醉心楼找姑娘,似乎再没有什么别的方式可以跟青青认识。
话已出口,已然收不回来。柳老汉只希望这后生回答他的时候,不要说去喝花酒,找姑娘这类刺耳的话。
东方白道:“你不用管我如何认识的青青,我只是想告诉你,青青是我的朋友,所以有些话我必须要找你谈谈。”
东方白的话让柳老汉居然有一些感动。
从来没人跟他提到青青的时候,会说是自己的朋友。大多数的人跟他提起青青,不过是为了戏弄他,明里暗里都想要告诉他,他有一个在青楼做**的女儿。
有人如此提起青青的时候,柳老汉就想冲上去把那些人痛扁一顿。
可是他不敢,他并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他只能尽量躲着那些人,或者假装没听见。
柳老汉听后生说话很是顾及自己的脸面,多了些好感,主动道:“少侠,有话你请说吧,老朽听着。”
东方白看了一眼柳老汉,缓缓道:“青青姑娘之所以流落风尘,本就是你好赌之过,为何时至今日,你还不思悔改,却依旧整日流连于这赌坊之中。”
柳老汉羞愧万分,却又无奈地摇头叹息道:“也许你不会明白,一个患上赌瘾的人,无论如何是管不住自己这双手的。”
患上赌瘾的人,的确很少有人能管住自己的手,管住自己的腿。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因为赌而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也许,东方白的确不明白。
这个世界上本就有许多事别人是很难明白的。
东方白道:“如果你觉得管不住自己的手,我可以帮你。”
柳老汉眼神里又有了一抹光,欣然道:“真的?”
他以为这年轻的后生可能会有一个戒毒的妙方,他需要这样的妙方。他不想每次情不自已走进赌坊,回到家时又后悔万分。
东方白微笑道:“当然。”
柳老汉道:“不知是何良方?”
东方白道:“从今以后,如果让我知道你再进赌坊,我会剁了你的双手,剁了你的双腿,要了你的命,我说到做到。”
东方白说这话的时候,他嘴角的微笑不见了,他的眼神里又多了那种如刀一般锋利的光。
柳老汉心中一凛,竟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期待的戒赌良方,竟是如此。
对柳老汉这样的普通人而言,恐怕没有什么事会比死亡更可怕了。
柳老汉蜡黄的脸顿时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