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你们不要再说了,宁宁还在睡觉呢。”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大事,这个睡觉有什么。”
“......”
我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真是周末都不得安宁。起身看了看旁边桌子上的闹钟,8:00!这太欺负人了,昨天才刚从美国洛杉矶回来,时差还没倒好呢!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想着肯定又是大伯和大伯母闹着说堂哥要去买房来借钱,又不想参与进去了。之所以这样无动于衷,主要是小时候这样的场景发生太多次了,无论是家里的喜事还是丧事,总是离不开这样的对话。
那年我10岁,那年还没有九年义务教育,那时候我喜欢坐在楼上可以看到远处的青山,尤其是早晨,雾气很大,越发衬托出山的青葱,我渴望成为画家,把这些画下来,刻在心里。记得那年夏天还是很闷热,地处热带的我们都只能在树下得到庇护,妈妈从老房子里给我端出了两个水煮鸡蛋,让我蘸着酱油吃着,家里人在房子里开家庭大会,为了当年哥哥的学业,大伙一起筹钱。其实大伯那时候有工资领,伯母在家里开设的小店足够养活他俩和他们唯一的儿子,只是大伯一直在说他没钱没钱,让母亲借钱给他,妈妈很无奈,心里装着这个家里的每个人,又想着大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但看着哥哥想读书的样子,还是和爸爸商讨了一番,借了去。那天之后,家里的条件变得很拮据,妈妈对我要求很严格,但是从没有苦过我。
迷迷糊糊到厕所进行梳洗,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日积月累的历练,让自己现在足够可以独当一面,但总觉得在这些日子里丢失很多东西。我叫安宁,按照爸爸的说法,妈妈生我的时候去医院闹腾了2天才生下来,妈妈总是说我闹得她不得安宁,因此取名为安宁。为此小时候特意去问过妈妈很多次,妈妈总是一脸无奈地说:“别听你爸爸胡说,妈妈是希望你以后成为一个安静的女生,学会自主,能够独当一面。”现在仔细想想,妈妈肯定是在安慰自己,总不能说真的是我闹腾吧。在实际生活中,我们称之为”善意的谎言“。说起来自己小时候真的很听话,安静倒说不来,就比较自主吧,然后现在真的长成了妈妈所说的那样——独当一面!目前任职于一家外企的翻译部门,担任翻译部部长,个人性格稳定,遇事沉着、冷静,经理常常夸妈妈给自己取名字取得很对,这是让我目前为止最讨厌的一句赞语。
洗漱完后,发现安大伯父和安大伯母还在下面喋喋不休,径直到厨房吃起了妈妈精心准备的早餐。伯母看到我去厨房,开心地向我走去,“宁宁啊,醒啦?伯母和你说件事,你哥哥他这不是要结婚了吗?赶着买房呢。你看你能不能?”望着伯母一脸期待的表情,实在是掩藏不住她对于金钱的渴望,“你也知道你爷爷他在我们家吃住,有我们一碗汤喝就有他一碗饭吃。”我咳了咳,“伯母,昨天你看那个电视剧了吗?我妈昨天追了大结局,特好看!嚷着要我也看一次,我去看了哈。”
“宁宁啊,据说结局特别悲惨,那个姑娘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那人还特没用,一天天尽知道赌博.....那个宁宁你想想,你哥哥也不容易啊。”
听多不怪的我随手扫了一下微信,看见余静嘉和余渭的留言,便匆匆回房间换了衣服,出门。“伯母,你和我妈好好聊,待会我爸回来了继续聊,我先出门了。”留下安大伯母一脸懵在那里。
今天天气这么好,怎么舍得把时光留在这样的人手里啊。再怎样无理取闹、得寸进尺也得有个度啊。“嘉嘉,你千万别和你哥说我回来了,否则肯定一天都不得清静。”余静嘉是余渭的亲妹妹,取名自《诗经》:“其告维何?笾豆静嘉。”意思是洁净美好。字如其人,个性很安静,很善解人意。说起余渭,为什么取名叫余渭呢,就因为他爸妈在去山西旅游的时候生了他,他爸妈很庆幸有了他,为此叫余渭。余渭这个人很干练,而且为人很热心,心思总比别人多一点。
到了嘉嘉约定的地点,这是一处很安静的地方,位于一个小湖泊岛上,适合人看书、思考问题。静嘉一见我便拥抱我,“宁宁,想死你了我。”嗯,确实是很久没见了。“这回回来待多久?这家店的猫屎咖啡不错,我点了你尝尝。”
“嘉嘉,公司把我调回来了,需要处理一个大项目,做好了就要回去了。这猫屎咖啡不错。”
“你个大忙人,每次MSN你都没时间回。我哥现在在做一个大项目,我也得跟着加班,这几天好不容易熬出头来。”她做了个鬼脸,“上个月看你发了一个图片,怎么有个男生的背影啊?你快实话实说。”
我天,那照片不是只有我吗?玻璃镜反光都看出来,心想瞒不过她,“哦,那是一个同事,公司集体聚餐在LA的时候让他帮忙拍的照片,我说过不谈恋爱的。”
“忘不了吗?”
对呀,怎么可能忘记呢,那么清晰动人,一天天撩动我平静的心。安宁,你每天这么忙,每天把自己压得这样死,却越陷越深,挣扎不开。不断的旅游却如同无尽的道路,越走越远。那些迷茫的日子,最痛苦的日子,最难熬的日子,我坚强如外表,心却忍不住受伤。如果,真的有如果,或许会....想着想着眼睛湿润了起来。
“宁宁,我们出去逛逛吧,别想这些了。”余静嘉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哥奖励了我的工作,给我买了新车。快瞅瞅,给我点建议。”
一辆白色的奥迪Q7,余渭真的对妹妹很好,真的很好。“车很舒适啊,你哥下血本爱你了。你喜欢淡雅的风格,不需要做什么特别铺张的装饰。“
”加班那么多天,事情还好成了,不成了他不得要我命。做公关真辛苦,好羡慕你啊。送你一本书,是我一朋友写的,《沉溺》。他是一个很绅士的人,我在一个关于心理安全与企业运营的高峰论坛上认识他的,看起来很简单的一个人,写出来的书却让我大吃一惊。“
为了安慰我,嘉嘉带我去买了很多的东西,她视我如姐妹,困顿的日子她陪着我,可是我最后还是选择离开这个地方,实在是对不住她。但是她总是很理解我,她说过,你不能把一只想飞的鸟困住,尤其是她已经受伤,需要时间、需要地方去疗养。这一年,在大洋对岸有她不断的激励,我也想着,是不是心里有了茧,手里握着剑,就不再害怕了?所以,我回来了,我想试试,这一次我能否不惧怕,不逃避。
”好好回去睡一觉,你好生养着,我晚上有个公关局子,就不陪你了。记着,好好的,有事和我说一声。“
望着她车里驶远,忍住心理的思绪,尽管事业成就了多好,还是忘不记啊。请别啊,别让我沉寂的心再次起伏。
II.
叮叮叮.....电话声把正在睡梦中的我吵醒了,”喂,嘉嘉怎么啦?“
”安宁小姐吗?我是余静嘉的一个朋友,她现在喝醉了,在独方酒庄,我不方便送她回家,你能过来接她吗?“电话里传来温柔的声音,但却不缺乏老练。
我回过神,独方酒庄,那是莫飞以前经常去的酒庄,那安静的氛围,没有丝毫喧嚣。犹豫了一下,还是镇定的说道:”好的,我现在过去接她,你把她带到门口。“如果不是嘉嘉,我估计是永远不愿意踏入那里一步,一步也不愿意。
开着爸爸的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酒庄位于郊区,一直以来都是名人绅士集结的场所。莫飞的家庭很优越,这种优越感好似与生俱来,他有才华、有梦想,热衷绘画,爱好自由,据说他回国创业成功了,也很正常。
”谢谢,麻烦你了。“我接过余静嘉的手,和送她的人道了别便开车离去。连自我介绍都不愿意多说,只记得他声音温和,但却不缺乏老练。
想想余静嘉很奇怪,那么有分寸的人,怎么会失控?该不会....应该不可能的。
酒庄的一角,莫飞深沉地笑了一下,略有所思,从前天得知她回来,现在见到她难耐心情,但是却无法接触她。她那么近,却把彼此隔得那么远。
第二天一早余静嘉醒来,一直忙不迭地问我怎么会去接她?昨晚有没有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无奈地走下楼,”我妈给你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快来吃吧。“其实我不想知道,我害怕我所想的和她所遇到的是一样的,我逃避。还没做好准备,怎么接受这样的事实?
余静嘉觉得不对劲,还是松了口,”宁宁,我看见他了。“
”别说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你好吗?你真的好吗?我想着觉得你过去了,可是你没有,一直都没有。我们从小学认识到现在,我仰慕你,你总是那么懂事,考虑那么周全。没有电脑、手机的年代,我们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什么心思。我当年是错了,错在不应该把你推出去。“
”嘉嘉,你别这样说,过去了不是吗?“我笑着对她说,”你只记得没有电脑、手机的年代啊,我可记得你收到的小情书,和你小心思哦。“
”宁宁,你为什么叫安宁呢?是因为你内心安宁吗?“她走过来环抱我,”你好傻,如果过去了,你就该接受新的生活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美国的同事喜欢你。我俩友谊天长地久,无话不谈哦。“
是不是生命中曾经有个人出现过,看到阳光会想到他的温暖,看到美丽的风景会想到他在身边多好,然后念的、想的都是他?爱,果真是不能替代的东西。阳光斜射进来,望着窗外,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灿烂的阳光了,我渴望它能驱除我内心的霾,换我许久蓝天,就像现在。
”宁宁啊,你明天要上班了是吗?你妈做的饭超级好吃,我想赖着不走了。“
”你再回去,我回来的事情就要被你哥识破了,到时候你哥可有话说。我这回会尽快把事情处理好,然后回总公司复命。“
一阵打闹后,日子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朗。安大伯父和安大伯母偶尔还是回来串门,爸爸总是和我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如果实在是烦,就搬去安静的地方去住,他不怪我,妈妈也会理解。
说起来很可笑的事情,变得沉重的原因,我找不到。我的坚持,我的傲气,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一个人,我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长大,却无形中失去了更多,但是啊,未佩妥剑,出门便是江湖了。
期望阳光,你慢慢走,温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