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何故生气啊?”重华宫内,太子夜漓静静坐在正厅的侧坐,唇角轻勾,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坐上正在发怒的皇后。宫女太监俨然跪了一地,除了一脸惬意的太子,其余全都充满了惊慌。
“林卿安这个小贱人!她不是林彦的女儿吗?怎么还能活着,还能进宫!”安离歌越想越气,她是皇宫里的老人了,怎不了解皇帝的心思,那皇帝看卿安的眼神似曾相识,分明就是皇上看四年前入宫的小蹄子相同的眼神!那小蹄子死了这么多年,皇帝居然还没有忘了她!
“母后忘了?林彦入狱证据不足,迟早是要出来的。”太子轻轻一笑,云淡风轻道:“况且林彦出事那晚,九弟可是在承乾宫跪了一夜,保的恐怕不只是她的命。”
“这话什么意思?”皇后心下一惊。当日六王独大,夜浔暗里使了绊子才好不容易压下六王爷的势头,却不知为何在林彦那出了纰漏,导致夜浔的计划毁于一旦,甚至元气大伤,他该是恨死林彦了,却不知为何冒雨舍命的替林彦的女儿求情。皇后本以为他和林卿安感情至深,所以才有此举,可今日宫宴皇上见到林卿安的态度,和太子对她的提醒,她才警觉,整件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难不成,老九想利用林卿安入宫?”
“不会。”相比夜浔淡然中一副莫不关己的样子,夜漓所表现的淡定则是一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精明,略有深意的道:“九弟痴情,若要培养人,断不会用自己的枕边人,只怕是另有目的。”
自九王大婚起,每逢宫宴,九王妃必以面纱覆面,久居宫闱的人根本没见过她的真实面孔。不过那日顾扬夜探九王府,回报过来的却是卿安面纱下那道骇人的疤痕,不过他也看出那疤是新伤。若是今日覆面纱是因为疤痕,那么以前是为了什么?
还有夜浔的痴情,外人看来,九皇子夜浔,最是绝情。
“无论如何,那个林卿安留不得!”皇后咬牙切齿,这个林卿安,若是留下以后必成祸患。
留不得么?夜漓的眸子闪过一抹异样,按说,区区一个女人而已,何足挂齿,母后不喜欢,他便顺了母后的愿,杀了了又如何?
太子垂眸:“那便派婕玉做掉她。”
……
自宫宴回府,夜浔亲自将卿安送至未央殿休息,随后自己则去了书房。当晚,香蝶苑派人来请了王爷几次,夜浔也没有出来,直到早上直接换了朝服去上朝。
卿安依旧照往常,夜浔早朝刚离开的时候起床,然后去仙子湖采荷叶上的晨露,煮茶。经过这几天的练习,她煮茶的手艺精进了不少,不再总是烫伤手臂,味道也渐渐醇香浓郁。
一个人煮的茶是一种味道,一百个人煮茶是一百种味道,这话一点也不假。卿安的手法完全和映月相同,味道却与映月不大相同,独有一种不一样的茶香。
夜浔还未下朝,未央殿的小厨房茶香四溢,卿安捧了茶托交给离雪手上,吩咐道:“这茶微微放凉些,王爷回府后,送去书房吧。”昨夜他一晚宿在书房,大概是处理什么政事,早朝又早,定是没睡好的,正巧喝杯茶提神。
离雪还来不及应允,忽的就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呦,林姐姐煮的茶可真香啊,不知妹妹可否讨杯茶喝呢?”
待看清夏悠婉的面孔的时候,门口守门的小厮惶恐跑来,径直跪在地上叩头道:“是奴才不好,没能拦住夏姑娘进来。”
卿安眉头一皱,这个夏悠婉难道不知道未央殿是王爷寝殿吗?说闯进来就闯进来,就不怕王爷怪罪?还是她仗着得宠太甚,恃宠而骄,王爷寝殿都敢擅闯。
她看了看地上的小厮,只怕是落下失职的罪过了,按王府的规矩,免不了一顿板子,心有不忍,淡淡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请夏姑娘进来的,你下去吧。”
小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林姑娘居然在为自己说话?愣了两秒,连忙叩头谢恩,欣喜的退下了。
夏悠婉看着那小厮逃也似的背影冷冷一哼,随手拿起离雪茶托上的茶碗端详了一下,装模作样的闻了闻茶香——突然手一滑,那茶碗连汤带水掉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唉呀!”夏悠婉笑着,故作惋惜道:“不好意思,我没拿住,看来姐姐还要重新煮了。”
“你!”她夏悠婉吃饱了撑的来找自己麻烦卿安没意见,可是那是她损失了早上大好的睡眠时间煮的茶,就让她这么故意打碎了。她恨恨的咬牙切齿的说:“夏侍妾莫不是那日跳湖湖水进了脑子里了?大早上的不在香蝶苑呆着,跑未央殿来撒什么疯!弄脏了王爷寝殿的小厨房,不怕王爷怪罪吗!”
呵呵,她夏悠婉当然知道这是王爷寝殿,她也是知道王爷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俯才跑来的。昨夜她几次派人去请夜浔,皆被他以事物繁忙推脱,最后一次去请,夜浔没好气的直接回道:“本王今日宿在殿里。”
殿里,不是未央殿还是什么?她林卿安一个丑八怪,凭什么得王爷如此待遇?以侍妾的身份陪赴宫宴,还许住在寝殿里。夏悠婉早就托人打探了林卿安的身世,若是她家世显赫她也认了,偏偏林卿安一介罪臣之女,父亲林彦已经入狱,她明明就比自己还不如,就该是为奴为婢的身份,王爷凭什么这样待她?
好在今天,她早早得了消息,王爷在朝堂受挫。
夜浔今日早朝向皇帝提出释放狱中的林彦,恢复其镇国大将军的身份,却遭到皇帝的训斥,不但不应允,还险些成了朝堂笑话。因为林彦,因为她林卿安的父亲,夜浔遭到了皇帝的训斥啊!待夜浔回来一定会迁怒于林卿安,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夏悠婉不屑的嘲讽道:“林姐姐,你好生威严啊!是不是以为你是王府的老人就会压在我们这些新人头上?告诉你,今日朝堂,王爷因为你父亲而被皇上斥责,你还妄想做回大将军之女吗?做梦吧!”
“你、你知道我父亲?”卿安惊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关她父亲的事情,事实上,她也试图打探过有关自己的身世,可是王府上下竟然没有人知道关于她的一星半点,或许整个王府除了夜浔,只有凌若一人认识失忆之前的林卿安,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再次问凌若,凌若就失踪不知去向。她夏悠婉,一个新晋的侍妾,怎会知道有关她父亲的事?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很快就会失去王爷对你的宠爱。”夏悠婉脸上尽是得意,她表哥是太和殿的侍卫,太和殿便是皇帝上朝的场所,她当然会得知朝堂上的一些不必要保密的事情。
“呵,失宠么?”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着夜浔,她从来就不曾得过他的什么宠爱,何来失宠一说呢?眼见着夏悠婉如此嚣张,她突然想起宫宴上那个一舞倾城的娇柔女子郁挽晴,那样恬静美好与世无争的人儿,若是嫁到这府上,朝夕对着这一干侍妾,恐怕要头疼死。
她转身看向离雪,这小丫头一脸不忿的表情,从第一天见到夏悠婉,卿安就看得出离雪对她的不满,仙子湖旁,离雪踹夏悠婉的那一脚那叫一个痛快。卿安狡黠一笑:“夏妹妹刚刚不是说要讨杯茶喝吗?我这里茶正烫着,雪儿,你去奉一杯请她尝尝。”
得到卿安的眼色,离雪立刻会意,一种大仇将报的愉悦感赫然显现在脸上。其实火上只是刚刚烧的水而已,不是什么茶,也没有滚烫的热度,充其量只是温热。离雪装模作样的斟了一杯水放在茶碗里,迈着碎步小走了几步,刚要奉到夏悠婉面前,手一滑,学着刚才她的样子,茶碗脱落,满满的一碗直直洒在夏悠婉的脚面上。
看到那冒着水汽的茶洒在自己脚上,夏悠婉吓的哇的大叫一声,以为自己的脚定然是废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顾形象的褪去鞋袜,发现只是有些微红,连伤都算不上。
第二次捉弄夏悠婉了,卿安在一旁掩嘴轻笑,而离雪早就笑弯了腰。夏悠婉气的面色铁青,直指着卿安的鼻子:“林卿安,你给我等着!”
正当此时,未央殿院外突然传来小厮高声的通报:“王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