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升职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县改市的这一天。在准备庆典的工作中，像刘起这种市委市政府的干部，干得比谁都开心。刘起们心里清楚，这是南山县的喜事，更是他们的大喜事。因为每一次这样的改动，必定有一次人事大调整，而每一次大调整，对他们而言就是一次很好的升职机会。
果然不出所料，县委书记成了市委书记、常务副县长成了常务副市长。不过级别小点的职员，暂时还没有什么大的调整，领导说，要等市委市政府搬到新区以后再说！
搬迁到新区后，组织部里竟没有刘起上班的地方——他已经被安排到水口镇当镇长了。在组织部工作的这几年里，刘起的表现为自己搏得了满堂彩，很受领导们的赏识。加上他现在又有了天线，去年组织部人事有调整，就被任命为干部科代理科长的职务。
在这次县改市的改制中，刘起因为刚被提拔过不久，所以对自己职务的变化并没有存在多大的想法。想不到还能被调整到乡镇去，成了独挡一面的干部。
为刘起饯行的晚宴，在明耀酒店中进行。现在，哥儿几个如果要聚会，没有比这儿更合适的地方了。赵老大早就知会过了，这次就兄弟几个好好聊聊，不要再拖家带口的。近几年来，每次在一起，总有人把老婆孩子带着一起来。虽然到的都不是外人，可总让哥儿几个，觉得有些话不好说出口，聊得不痛快，聊不到心里去。
兄弟六人，现在都有几分呼风唤雨的本领了。选个雅间围坐下来，品着酒，漫聊着。
只要有赵老大在，每次聚会的主持照例都是他。走上社会的这几年，他的事业顺风顺水。也许是心宽体胖的原因吧，他的身子已经微微地发福了，喉咙管也似乎越来越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第一道菜才端上桌，他就让大家把酒倒满，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激情洋溢地说开了：“想当年在宝兰寺读书的时候，是因为篮球这一共同爱好，让我们几兄弟聚在一起。离开宝兰寺后，兄弟几个又风风雨雨地过了十几年。这一路走来，顺也好，不顺也罢，我们兄弟六个，都有了自己的事业：从政的有了相当的职务，经商的也都有了自己的企业。有时候，我也把咱们同其他人比较了一下。我敢说一句大话：放眼过去，不仅在霞阳，就是在南山，能混得像我们兄弟的也不多。来！我提议，为我们的优秀喝一杯！”
这话是实情！大伙儿心里也都是这么想的呢！喝了这杯酒，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涨了起来。放下酒杯，盯着老大。大伙儿知道他还有话要说呢！
果然，赵子通又端起了酒杯，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们彼此都相互了解！大伙儿知道，这一路走来，老三过得最不顺利，每到一个地方，总要经历这样那样的坎坷。庆幸的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今天他终于走出困境扬眉吐气了。这第二杯酒，大伙儿一齐祝贺他！”
“谢谢！谢谢！”刘起一口喝干杯中的酒。赵子通的话，像是勾起了他心中的许多感慨，有些激动地说道：“感谢兄弟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说实话，这么多年下来，我心里也感到憋屈得很。大家都清楚，我家住在后坑，那是闭塞的霞阳镇中最闭塞的地方。到宝兰中学读书的时候，我才算是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眼界才算是开阔了点儿。那时我就想，自己不能再回后坑了，一定要走到外面去。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很努力地读书。真感谢高考给了我这个机会！
“上了大学以后，大家都认为就等于已经捧上了铁饭碗了。走进了大学的门，就没有几个人肯用心读书。每次考试也只以及格为目标，所以当时‘六十分万岁’的口号，在大学里相当的流行，成了学生们每一次考试前的口头禅。但我心里明白，自己只是光棍儿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可以依赖。我一直都不敢松懈，不敢像同学们那样尽情地聚会、郊游、谈恋爱。从走进校门的那一天起，我都很努力地学习，所以每一门功课都是年段最优，年年获得了最高奖学金，在毕业前还成功地被发展为学生党员。
“说真心话，在入党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可不像电影里的革命者那样纯洁高尚。我就是想让自己在分配的时候，能有多一些的本钱。至于对回报社会、为国家作贡献这些大话题，倒是没有去深究。我觉得走上岗位后，自己踏踏实实地努力工作，其实也就在为人民做贡献，也就是在用实际回报社会了。
“谁知道工作分配的结果，完全颠覆了我的想法。在大学里，那些平时狠命地玩，学习上吊儿郎当的同学进了好单位，我却被分配到乡下食品站。你们或许体会不到，当听到食品站濒临解体的时候，我的内心有多么恐慌。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后半辈子又要回到后坑去了。
“说实话！当初我拼命地追求张英，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优秀，主要是因为她有一个比较好的家庭背景，而我也需要找一个女人做老婆。我很感激她的父亲！是他利用各种关系，把我调到了商业局。我原本打算就这样娶了张英，好好地工作，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没想到在商业局上班的第一天，跟自己相对而坐的竟然是陈虹！而她对我竟然那么的在意，会采用那些方法来得到我。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只能放弃了张英。没有过相同经历的人是体会不到的，我当时做这样的决定到底有多难！这是我心头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一想起来，那种愧疚之情就让人脸上发烧心里作痛。”
轻叹了口气，刘起又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陈虹很霸道，可是跟她在一起我却只能顺着。在接待领导时，我的方法和态度或许会有些过，我也听到过一些别人对我的非议。但我这样做，只是表明自己对领导恭敬些、尊重些，让领导能对我有些好感。我自认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要不，我又没有什么本钱，凭什么让领导来关注我、提拔我？还好，混到今天，总算得到了一个能让人看得上眼的职务，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了！”
也许是压抑久了心里压力大，在这些最亲密可信的朋友面前，终于有了倾诉解压的机会。本来不太说话的刘起，一口气就说了这么多心里话。他舒了一口气，略微看了大家一眼，有些黯然的低下了头。
伤心失意的事讲到动情处，大伙儿无不为之动容，酒席上一片静默。良久，王东明喃喃地说道：“说到过去，还真有些不堪回首。三年制的高中我念了六年，在学校里都混成个元老了。在高补的三年里，我的成绩一直都相当优秀，可是每次临到考试的时候，我就开始掉链子。参加了四次高考，到现在还是一介白丁，我当时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我们也算是伤心人对着伤心人了，咱们两个喝一杯！”
喝过酒后，王老幺又对着大家说道：“要不是兄弟们收留，我还真是无颜回到霞阳见乡亲父老呢！我敬各位兄长一杯！”
“是啊！要不是兄弟们帮我一把，我的婚礼就不知道该怎样举行了。我也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的友情！感谢大家的帮助！我永远忘不了这些肝胆相照的哥们儿，在我困难时候慷慨地伸出援手！”刘起也动情地说。
放下酒杯，苏阳道：“好在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老三才真的是风雨之后，见到了最灿烂的‘彩虹’呢！现在已经是一镇的主官了。这要在过去，可算是一方的诸侯呢。水口镇离平南比较近，所以我还比较熟悉：物产丰富，交通很方便，还比较富有。一直是南山县领导的摇篮呢！你到那里去，踏踏实实地干几年，一定能有所作为！”
“其实老幺也不要妄自菲薄。他的脑袋瓜好用得很，走上社会绝对有施展的地方。跟我在一起的这几年，不知贡献出了多少好主意！我觉得他一路走过来，除了在高考的时候一直碰壁外，其它方面都相当顺利。现在也不错啊！我们一起经营的物流公司，每年的收入就很可观；他老婆那边经营的生意也红火得很呢！他即使考上了大学也未必比现在强，大可不必为高考失意的事耿耿于怀。我跟方明也没考上大学，感觉可好得很呢！”周猛的话说得大家连连点头。
“聊一聊你吧，明子！”赵老大请求道，“我对你这些年的经历一直都感到特别好奇，你在哥们儿当中第一个发家，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土豪。你的经历带着浓厚的传奇色彩，大家都很想听一听呢！”
方明有些意外，清了清喉咙，说道：“怎么说呢？直到现在，我自己都觉得像在梦中一样！我从小就喜欢村里的那片竹林。不过真让我回到竹园去，还是因为高考落榜时赌的那口气。一直以来，我对乡亲们那种落后的养竹方法就不认同，总觉得大家的管理没有到位，竹山应该可以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收益。毕业以后，我真的要开始管理竹山了，就想尝试另外一些先进的管理方法。所以我就从文化站那儿，借来了许多关于养竹知识的书并用心地学习，在管理中照书上介绍的方法去做。当然，跟老辈流传下来的种竹方法相比，这种方法显然要费事多了！我这样做，当然让村里人都感到新奇，那些老竹农都盯着呢！我也担心会被大家看笑话，所以总憋着一口气拼命地干。还好，在老爸的支持下，我家的竹园在第一季就获得了大丰收！以后就有很多年青人跟着我干了，这给了我很大的信心，我家在这一年中也积累了些本钱。很快，我就交到了几个好朋友。
“第二年，偶尔在一位朋友家里，跟他的一个多年研究天气的亲戚聊起了天气，知道这年可能是个大旱年。我当时就想，反正经常都要给竹子浇水，不如趁早多预备几个蓄水池以防万一。乡亲们知道后，也都跟着我干起来。到下半年，果然南方各省都遭受了大旱灾，在很多产笋的地方绝收的情况下，我们却丰收了。
“当时全村的人可开心了！大家心里都想着：今年的冬笋大获丰收又能卖个大价钱，应该可以热热闹闹地过个年了！谁能想到，全霞阳的痞子都集中到竹园来，压低笋价，霸占笋市，还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我带着村里的年青人，跟他们斗了一场。总算把痞子赶跑了。
“因为猛子的提醒，我做起了冬笋贩卖生意。当时乡亲们也非常支持我，不管其他笋贩怎么抬价，只肯把笋卖给我一家——直到现在，只要我的公司到竹园收笋，大家都非常的照顾。当年的冬笋、连带第二年的春笋，都是紧俏的贷，只要运到城里去，几乎都是独市。不仅好卖，而且利润也厚。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赚到些本钱。”
“何止是‘赚到些本钱’！你那年运笋的车，全都是我帮着调来的。我稍微算了一下，当时你运出的冬笋和春笋合起来，足足有两千多万斤。你那‘赚到些本钱’可真厚啊！”周猛几乎是叫起来了，大家听了都笑了。
周猛又放低声调说道：“不过，我说句实话，在客串着为明子调车的过程中，我也得到不少的好处！我带来这么大的货源，司机们给我的酬金都会大方些。加上明子要还我的人情，又给了一份，因此我当年也赚了不少。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拿定主意，从我丈人那里独立出来，到笋菇市场做物流的。起初我的生意做得还满顺利，收入也挺不错。可很快就有个姓王的也跑到这里做调度，生意做不过我，就在暗里给我使阴招，结果给我教训了一顿后狼狈地跑了。以后我也学乖了，找几个小弟来帮着巩固自己的根据地，现在又有老幺帮忙经营，有这个小诸葛在身边，谁还敢跟我们斗？说实话，我们现在也算在南山站稳了脚跟了！”
“哈！你们哥儿几个最早走入社会，倒是互相帮扶互利互惠，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正应了我们当初‘相扶相依’的誓言。痛快！大伙儿一起喝一杯！也感谢苏阳当时的那个结盟提议！”赵老大高兴地说道。
放下酒杯，赵子通对苏阳说道：“说说你吧，老四！你是我们兄弟中的才子，长得又那么儒雅，当时班上就不知道有多少女生为你害相思！你一定有很多风流的故事！”
“恰恰相反。”苏阳依旧是那种缓缓的语调，“在大学里读书的时候，我的成绩只是中等，因为我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兴趣爱好上了。我喜欢弹吉它，喜欢摄影，喜欢打篮球，我还喜欢参加学校的文艺比赛。那时，我真的没有谈过恋爱，我觉得在学校里找对象，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就不想在这个方面惹麻烦。分配到建设局后，我喜欢自己的工作，总想着尽最大努力把它做好，所以在业务方面下的功夫比较多。前几年平南市在进行旧城改造，我的专业也有了用武之地。每一次看到自己的努力，能给所居住的城市带来新的变化，我就非常开心，心里充满成就感和自豪感！可能是目前的平南需要我这个专业吧，工作多做了些，机会就大了点儿，所以就走到了今天。我觉得自己的生活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最正常不过的了！倒是老大自己，通过几年的努力就让自己成为南山的人大代表，那才不简单呢！”
“你们别看我，我的一切才是按部就班的呢！”赵子通说道，“早年因为成分高，我家一直都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所以我连高中都不敢念，直接就报考师范了。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海峡两岸的关系出现了大变化，原先以为会给我家带来大麻烦的大伯，这次回来却给我全家铺好了所有的路。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势成事，没什么了不起。而且，跟大家相比，我出道做生意也最迟，这些你们都清楚。我现在的生意跟几个兄弟都有关连，以后还要大家多多关照！”
这一聊就是大半夜，大伙儿便都在明耀酒店睡下了。周猛和王东明却总睡不着，干脆坐起身来继续唠。经过半个夜晚的讨论，他们都觉得随着刘起的崛起，又有个赚大钱的机会到来了，得想办法逮住这个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