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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西追与刘老三

光州市有两间百年名校,东浦大学是其中之一,还是历史更为悠久的一间。校园之中经常可见绿树成荫,走在路上甚至有种这校园三分之一的占地是绿色植物的错觉。透过树木间缝隙常常可以看见那些八九层的学生宿舍。偶尔走进一些泥泞的岔道口,有时候会意外发现藏在树木丛中的小矮屋,红墙绿瓦,屋子前面堆满劈砍下来的树枝,而且房间里经常有大型机器运行的声音传出来。

偶尔经过这里的学生会疑惑为什么一间重点大学里会有这样子的地方。不过老生们却知道,这些都是学校维修工人和饭堂师傅的居住地。西追和他的师傅也是住在这些小矮房子中的一间。

季节正是九月中,暑气还未完全消散的时候。此刻屋子里面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大叔坐在木椅上,摇着蒲扇。坐在他对面的,正是西追。

这位大叔,正是东浦大学上一任的维修工人刘山,人称刘老三,也就是两年前收留西追的那位。虽然他的模样看上去只有四五十岁,但西追可是很清楚,老头的年龄都快接近八十了。

两年前在东浦大学校门口的车道上,刚刚出差回来的刘山一眼就看见在路边蜷缩成一团衣着破烂的西追。当时刘山出于恻隐之心给了后者一点零钱。可谁知道西追的一句话,让刘山直接决定收留对方。

......

刘老三看着西追把弄手中的玻璃瓶。五分钟前,西追已经把女厕所小鬼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给他。

“你这小子也真够能惹事。”刘老三说,语气里却没有什么责怪的意味,“答应小鬼的事情可是要做到的,不然你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西追点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事急从权,当时只有这办法能阻止他了,不然任由他发展下去,谁知道以后会弄出什么东西?”

“嗯嗯。你的顾虑也有道理。这两年你的想法成熟了不少。”刘老三欣慰一笑。他突然回想起初次见面时,这个少年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你背着一只女鬼?”

当时刘山心底一惊,这个秘密他可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即使是自己的同行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发现。眼前这个少年,难道是阴阳眼?不,不是阴阳眼,一般的阴阳眼根本不可能发现刘山亲手布置的障眼法。刘山询问了西追的情况,才得知后者幼年就失去父母双亲,十几年来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流浪生活。

于是刘山把西追带到自己居住的地方,也就是现在这个小矮房。在这里刘山详细地了解了西追能见到鬼魂的事情。

原来在西追八岁那年,家中突发大火,睡梦中的西追直到浓烟呛鼻才苏醒过来。然后他在浓烟之中见到一个满身火焰的男人,他所到之处,每一寸空间都着火。当那男人注意到西追的时候,西追吓到缩在被子里,但是他能听到对方靠近的脚步声以及周围逐渐高升的温度。

而在他终于感觉到男人要掀开被子的时候,一声爆炸响起。西追遭受到一股强大冲击,瞬间不省人事。

这是西追第一次见鬼。而在醒来之后,他却被告知自己的父母已经在火灾中丧生。

政府方面已经把西追安排到就近的收养所。但是西追的直觉告诉自己应该去追查这场火灾,那个全身火焰的男人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

于是第二年,九岁的西追在收养所一个无面鬼的帮助下,成功离开收养所,从此过上颠沛流离的流浪生活。

在接下来的十年生活里,除了各个地方的流浪之外,西追再无其他收获,别说追查火男,甚至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保障。如果不是路上偶尔遇到些心地善良的鬼魂,想必他早就饿死了。

这一天的西追漫无目的地就走到东浦大学,在打算走进校门的时候,突然间感到胃部一阵抽搐,当场倒在地上缩成一团。也因此吸引了刘山的注意。

对西追来说,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情,也许就是被刘老三收留。不知道当时刘老三出于什么方面的考虑,在听完西追的遭遇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决定收留西追。当然西追一开始是拒绝的。首先他不太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会因为悲惨的经历就收留自己,其次是他四处流浪也是为了追查当年的火男,在这里停留可不是他的本意。

但是刘山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追了十年,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是因为对方藏得太好,而是你不懂怎么追?”

“唔。”西追摸摸头陷入深思,这个问题他很早就已经察觉,只是苦于毫无解决的办法,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帮助我?”西追试探性地提问。

刘山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

“现在想起来,当时真是年少不懂事,为什么你点个头而已我就留下来了。”西追摸摸鼻子吐槽道。其实回想起来,当时自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留了下来,或许是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据刘老三的说法,他是茅山正术刘家一脉第六十八代的子弟。不过年轻时候犯了大错被逐出家门,从此自己一个人在红尘间流浪。至于犯了什么错误,刘老三没有提,西追也没问,不过西追隐隐约约感觉这跟他身上背着的女鬼有关系。但是这两年来,刘老三从不主动提起这女鬼,西追偶尔询问,他也只是叹气说了句以前犯的错得用一辈子来偿还。

至于刘老三说的茅山正术,其实这两年西追根本没见过。有一次无意间发现刘老三在自己的卧室里翻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上几个草书大字写的驱魔经。

西追后来问过,刘老三说这是他一身道法和年轻时候驱魔总结的经验。当即西追就要求刘老三传授给自己,不过刘老三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驱魔容易,化解怨念才是难事。”当时西追懵懵懂懂不知何解,这两年接触的事情多了,对这句话也慢慢有了自己体会。

所以,实际上刘老三并没有教给西追什么驱魔道法,唯一跟这个相关的,就是讲了点关于鬼怪恶魔的事情,还有两三个小法术。传授得更多的,其实是维修技术。

“出门在外,一技傍身。”这是刘老三的原话,他说这话的感觉就像一个大忽悠。因为在他把维修技能慢慢传授给西追之后,他就开始当起甩手掌柜,基本不干活了。因此这两年西追才发展成为东浦大学新一代的维修队工人代表。

刘老三慢悠悠地摇着手里的蒲扇,对西追的话不理不睬。过了片刻他拿起西追面前的瓶子,瓶子里充满青色气体,正是西追在女厕所里收来的小鬼。

“这是在哪个厕所的?”刘老三问。

“北四栋,723。”

“你见到的时候,小鬼啥样子?”

“两岁多模样,青色,脸破碎得不成样子。”

“青鬼哎。小孩子污秽气息吸多了是容易变成青鬼。你怎么想的?”

西追沉默片刻,整理思路后说道,“按我跟他聊的,感觉他刚出生不久就应该死了,凭着出生婴儿的一股求生意念变成小鬼。刚好又在污秽阴气集中的地方,所以慢慢变大。现在有点意识了,想找回妈妈就变成新的执念。”

“那你打算怎么帮他?”

“看小鬼的样子,不超过三岁。估计事情发生也不超过三年,明天去图书馆找一下之前的报纸资料看看能不能搜到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没理由一点痕迹都没有。然后去下水道口看看,当时小鬼被碎尸冲下水道的可能性不小,毕竟脸庞破碎成那副样子。”

刘老三闻言反而显得有些惊讶:“你打算去下水道口?”

“嗯。”西追点头,“那里能收集到最多的线索,只能去一趟了。”

“需要我陪你去么?”

“不用。”西追摆手,“你身体状态越来越差。你自己也知道,整天背着个阴魂,阳气会慢慢被侵蚀。虽然你是修道的,但是这两年你也知道自己手脚慢慢不利索了。如果你再去一趟下水道口,我怕你直接折三年寿命。”

“嘿,臭小子咒你师傅。”刘老三骂道,其实心底里挺高兴,这两年看着西追的成长,就像是看着儿子一样。只可惜自己没有儿子。

“好了,”西追拿着瓶子站起身,“我先回去休息了。你早点歇着吧老人家。”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刘老三叹口气,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然后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是不是会像西追一样善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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