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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岚

逍遥子的死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借刀的人可惜少了一柄利刃,他的仇人则奔走相告,无数剑客为下一个“天下第一快剑”的名头大动干戈……

但就算再死两个逍遥子,外面的声音也不会传播到这里。

窗外暴风骤雨,夜黑得可怕。

岚和其他小孩一样,蜷缩在各自黑暗的角落。

这个小屋没有床,没有桌,没有椅,没有凳。

只有一堆一堆的茅草。

这是他们取暖的茅草。

但是已经立冬,这些发霉而且湿软发臭的茅草显然不能御寒,每堆茅草都在黑夜中发抖。

岚从破窗户看着外面,出了神。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脚步。

急匆匆、狠恶恶的脚步。

门被踢开,一个人影被丢了进来。

来人闻到屋里的恶臭,捏着鼻子咒骂了几句就走了。

等来人离开,那些发抖的草堆才一一探出头来,慢慢的爬向那个人影。

是个小孩!

比他们还小的小孩!

他瞪着眼,咬着牙,握着拳,板着身,全身湿透,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有个冷得发颤的小孩道:“他——他死了吗?”

一个道:“没有,你没看见他还睁着眼睛的吗?”

又一个道:“可是啊灿那天死了,也是睁着眼睛!”

那个小孩不知道怎么辩驳,伸出漆黑干裂的小手去探他鼻翼,忽然一喜,道:“他没有死,还有呼吸!”

几个小孩喜炸开来。

一个小孩凑上前去,道:“喂,你怎么了?你说一句话!”

“你全身湿透不冷么?”

“你叫什么名字?”

地上的小孩仍是躺在那,瞪着眼,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对他们的话也充耳不闻。

“真是个疯子。”

“他聋了么?”

“而且还是个哑巴。”

几个小孩见他没有反应,陆续退了回去。

这里每天都有人死,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岚走了过来。

这个小孩不过比她小一两岁的样子,她伸手去摸小孩的手,冷得像冰。她什么也没说,直接把小孩身上的湿衣服全都脱了,晾在一边,然后把他抱到自己的茅草小窝,搂着他睡了过去。

不然,他就会被冻死。

第二天醒来,岚发现他还是昨夜的样子,咬着牙,瞪着眼,握着拳,全身僵硬。

他一夜都没合眼。

这是遭遇了多么大的悲痛?

岚想到他,又想到自己,不由得滴下了泪。

早上,一个男人提着一篮窝窝头进来,道:“昨夜下了暴雨,洞里填了水,今天你们不用去了。”

男人留下篮子走了,一堆小孩围了过去,岚好不容易才抢到三个皱巴巴的、干粗粗的窝窝头。

这是她们一天的粮食。

岚把它们揣在怀里,来到男孩跟前蹲下,取了两个在手里递过去,道:“吃点东西吧。”

男孩没有回答。

“你这样会饿坏了的!”

男孩还是那个样子。

岚将窝窝头放在他手边,自己啃着一个,去看男孩的衣服,已经风干,她就把衣服盖在男孩的身上。

她一边吃一边看着男孩,他的眼睛一动不动,连眨都不眨,嘴唇已经干裂发白,但脸却像火一样红!

她把手贴在男孩脸上,惊叫道:“哎呀糟糕,肯定是你昨天淋雨受冻发烧了!”

她急匆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水,男孩不张嘴,她就用小手把男孩的嘴掰开,再小心翼翼的喂给他,男孩不喝,她就哭道:“你怎么不喝?你为什么不喝?你是想死么?你又为什么想死?”

男孩没有回答,水却是喝下去了。

但他依旧没有吃下一口东西。

过了早上,天又下起了雨,只是比昨夜的雨要小。

小孩们都很高兴,因为这样,他们就不用冒着严寒在去山里挖土。

岚靠着男孩,自言自语道:“幸好下了雨,不然我们又得去山上挖土方了!”

虽然男孩依旧沉默,但她却不在乎,过了片刻,岚又道:“窝窝要热的才好吃,我给你揣着,等你想吃了我就给你!”

岚将窝窝头放进怀里,看着男孩长长的睫毛,就睡了过去。

雨一连下了三天,三天来,为了让男孩的发烧好转,岚一直搂着男孩睡,用自己的体温给男孩取暖,幸运的是,第三天晚上,男孩头上的热终于降了下去。

这三天,岚一直细声的和男孩说自己的事,她有时哭,有时笑,说到尽兴处,她还会问男孩:“你说是不是这个样子?”

可惜男孩始终没回答她一句。

第四天早上醒来,岚忽然发现,男孩的眼睛闭着,似乎昨晚已经睡了过去。

她生怕吵醒了他,小心翼翼的起了身,揣着怀里的窝窝头,暗暗的欣笑。

过了很久,男孩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她,道:“我——饿。”

岚扑哧一声,笑的流出了泪,她从怀里取出六个窝窝头抱在手里道:“快吃,你都四天没吃东西了!”

男孩抓了两个,狼吞虎咽起来,窝窝吃的嘴鼻都是,口中塞得涨鼓鼓的,岚一边看,一边笑,似乎在看着世界上最有趣的事!

男孩又猛吃了两个,突然抓着窝窝的手停了下来。

岚怔了怔,道:“怎么了?是想喝水么?”

她说着就转过身,从后面取了一碗用破罐盛着的水,递给男孩。

男孩愣愣看着她,摇了摇头,把手中的窝窝递回来,道:“你吃!”

这是男孩四天来说的第一句话。

岚开心得要命,但她却摇了摇头,道:“我吃过了,这些是留给你的。”

男孩的手还是悬在空中,他的话仿佛不容拒绝,道:“你吃。”

岚眼里噙着泪,还是拿了一个吃起来。

她一边吃一边流泪,仿佛手里的窝窝是什么人间美味。

她一天只吃一个窝窝,又如何不饿?她一个女孩子,是怎么也抢不过那些男孩子的。

等两人把最后剩下的两个窝窝吃完,岚抹了眼泪,笑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岚,杨岚,木易杨,山风岚!”

男孩整个人一怔,忽然才想起来,对了,我叫什么名字?

他抱着头拼命的想,口中喃喃:“我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名字……”

才想了片刻,他的头就赫然疼痛起来,仿佛脑袋要想四面裂开,无数只驱虫在他头脑里面咬,吸允他的血肉。

男孩大声痛呼:“我叫什么名字?我到底叫什么名字?我是谁?”

他已疼得在地上满地打滚。

岚失声痛哭,扑到地上抱住了他,安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没关系的——”

过了许久,身下的颤抖才缓了过来。

岚一看,才发现男孩已疼得晕了过去。

她看到男孩脖子上有条细线,伸手拉起来一看,才发现,上面有一块紫玉色刻着字的玉佩。

上面刻着一个字——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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