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旧言麻木地盯着眼前的场景，她的手指垂在桌面，不住地颤抖——这是人类面对极端情况的条件反射。
面前的是什么？
——狰狞的面庞。牙齿凸起，整个近乎一对镰刀，从口腔生长出，然后垂落于雪地中。每走一步都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印痕，雪被尖利的牙扫开，[它们]像是不知道疼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在林旧言望去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位一边走、一边流淌着血液，喷涌不断的在白皑皑之中刺眼汇聚。睁着猩红的双眼，四肢都是退化般匍匐在地上，摆出僵硬的姿态。若不是身上褴褛残缺的衣物，真的无法让林旧言联想到它们的原身是“人”。
是哪偷渡来的？极目眺去，尽是黑压压的一片缀在雪中，好像乌云遮天盖地蒙蔽了天空，张扬舞爪地扑面而来，只不过从天上装换到了地上罢了。不过这场景似乎还能同另一景象重叠交互……林旧言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无尽·改》开始的片头cg吗！
大抵是三个月前的某一天，林旧言在浏览新闻页面时候无意点进了个游戏的垃圾广告，页面无论怎么关也关不掉——这就是那该死的垃圾广告的特性了。林旧言一边愤愤地想一边试图重启电脑，没等她找着开关，页面像是被自动消除一般又恢复正常。她那时候认为应该是电脑自配的管家系统识别到了垃圾信号的侵入，开启清除模式的作用。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打开电脑，桌面上就出现了一个类似于游戏软件的小图标。
她是想立刻删除的，只不过右击点开却没有删除的选项，拖到回收站也被拒收。稀里糊涂踌躇之间，游戏似乎是侦查到电脑开机系统，遂自个儿打开了界面。
入眼的就是这cg。
之后的广告词林旧言记着很清楚：“惊魂夜——真实体验的无尽世界。”用红色艺术字加血色渲染，后头不是骷颅头，也不是其他林旧言印象中恐怖解密游戏用来渲染恐怖气氛的手段，而是一个漂亮的花体签字。英文书写，“make known. M and ECHO.”
她被迫看完了一整段的cg，现在她只能回忆起个大概——大雪下的黑影、被火球击中的汽车、在寒冷气温下冻成冰块的人们、以及……？
手机像是抽疯了般不断闪着光，隔着屏幕看去，她被谁疯狂地call着。
她停止了自己的思考，用力把窗关上。似乎是因为阻隔了风雪的道路，窗和框合并时候发出剧烈的声响，像是表达自己的抗议。而这声巨响，也抖落下了不少的冰霜——到底下雪多久了？多大？她打了个激灵，望向手机的同时并没有看到窗外有位黑影带上了神识地抬头，幻觉吗，看了林旧言一眼。
整个房间陷入了先前的沉闷。电暖气不再运转，她感到有些哆嗦。也许是被冻住了……她用手指划过荧屏，另一只手在抽屉里随意摸索着……有了！她找到了毛绒手套。
红绿相间的圣诞手套，是她不正经的老爸送给她的圣诞礼物。送的时候欠扁地笑着说，“你一定要一直带着它哦。这可是承载了无数麋鹿的幸运啊！”
骗鬼呢。那时的林旧言对此表示不屑。然而在这时，她还是想起了这副手套。
还挺暖和的嘛。她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手机，这一唯一联络外界的工具。顺便一提，她也试图通过老式电话转转盘来重拨回去，只不过未果罢了。
能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有什么可以派的上用场的呢……？
入目的是“无尽游戏讨论组。”，这名字叫林旧言无端地心悸，她还想好好地回忆一下之前游戏的内容、理顺一下到现在所有的关系，比如老式电话、父母、游戏、进化人、黑影……
call她的人是林旧言四年以来的好友余七，平日里喜欢梳各式的公主头，和林旧言不拘一格的发型风格相比绝对精致。说话总是喜欢咬最后的尾音，加上本就软绵绵的嗓音很惹人喜欢，林旧言最受不了她像自己撒娇，会无限答应余七的所有不过分的要求。但她们都知道，林旧言并不是“冷漠”、“假小子”、“木讷”的人，余七也绝不是“软弱”、“令人欺”、“任性”的人。
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林旧言想去，竟然也记不清楚了。脑子里翻涌上来的全部都是两人相处的场面……早晨的起床call、互带早餐闹出的笑话、看恐怖片时候两人面目表情，最后相视而笑、上交作业时候你抄一点我抄一点拼凑成一篇文章……
她们算不上心有灵犀，口味什么有相似但也有不同，就跟普普通通的闺蜜一样，林旧言不会跟她谈自己父母的死亡，余七也不会强求或者冒犯更多。都是成年人，都了解自我空间的重要性。都认为平日里吃吃笑笑最好不过了，分担困难也可以，不倾诉自我消化也OK……我在这里。你在这里就很好。
林旧言有时候也会感叹自己生活之中存在的幸运，她有阵子盲目地相信塔罗牌，余七了解后兴冲冲地拉她去了一家很有名的占卜店。占卜师怀抱着黑猫笑起来皱纹黏在眼角，桌上放着的水晶球里沉淀着不明絮状物，周围的氛围混着青草香，这是林旧言没有想象过的，余七多自来熟，强行按着让她坐下。林旧言也没怎么生气，照着流程来了一通，最后问道“对未来的展望”时候思索了蛮长的时间，最后还是悄悄许了“维持”的不起眼的星象。
占卜师说一周后会给结果的，她没有在意，余七反而在意得不得了。每天早上的例行问候由“今天早上我们吃什么呀”和“昨天作业你写完了吗好难啊”转换到了“你收到占卜师的来信了吗？怎么样？会好吗？”当林旧言回答没呀也没有丧气……
余七是个很好的人，一直都是。
“逾期：在吗？”
“逾期：你看到外面的状况了吗？这是什么电影在翻拍实景吗……”
“逾期：好冷啊……我带的暖气坏掉了……你在哪啊？”
“逾期：外面有人在敲门……好奇怪……旧言你去哪啦……”
“咔嗒。”
门锁落下的声音。林旧言替好友毛骨悚然间，自己反而陷入了更窘迫的境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