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珶知道自己在极小的时候就在冰宫了,但师父从不肯告诉她,她的父母是谁,为什么出现在冰宫里。从小就开始练功的她,几乎与师兄师姐们完全没有接触,一直非常单纯,因此功夫进展很快。尽管如此,她对于行走江湖没有任何经验,甚至不如一名普通武师。因此对于她而言,和师兄当时相依为命的日子是十分美好的回忆。然而今天才知道师兄当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为了陪在自己身边而已。
赵珶深呼吸一下,抬起头望着台下,忽然一道身影飞到了她的面前:“雪蓉,你到底还是来了。”华飞雄早已经在台下了,刚才之所以没有上台,是因为想要给穆起一个机会,尽管他陷害自己,但他对赵珶的情意却真的让人感动,这样一个人值得作为自己的对手。赵珶吃了一惊,转头看时,只见华飞雄已经没了之前见面的的颓然之态,目朗华聚神采飞扬,他伸出手来抱住了赵珶,赵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们不都想找华某报仇么?华某如今已经到了。”华飞雄朗声道。
“等一下!”赵珶脱离华飞雄的臂膀,拭去眼角的泪珠,道:“你们要剑谱,要找我们报仇,但我问问你们,冰宫三千弟子,又要找谁报仇?!。”众人一愣,提到冰宫,知情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冰宫从来不是什么邪派,她存在了已经有几百年了。当年我拒绝嫁给吴州大侠,但最终没办法阻碍冰宫上下做的决定,因此我打算先全了陈大侠的面子,然后再让他休了我。”华飞雄伸手拉她,赵珶摇头一笑:“但是飞雄不愿意我嫁给陈大侠,哪怕是个过程也是一样,最终还是上了婚礼现场,将我带走了。”赵珶温柔的道:“后来我们离开之后,就开始面对各种追杀,飞雄伤了他们几次,他们还是不肯放手。最后一次飞雄动了永生剑,失控杀了人。那些人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于是将黑手伸向冰宫,等我们好不容易摆脱追杀之后,看到的竟然是一片火海。”赵珶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凌薇在华飞雄上台的一瞬间,分别对云轩和石箫传音让他们快走,然而二人却坚持不走,反而更向台中间靠拢,凌薇劝阻无法,只好继续注意台上的情况。
“师父原本不愿意我与飞雄在一起的,但是当真在他们攻占冰宫的时候,师父却亲自给我们主持了婚礼。然后将我交给飞雄,送我们出密道,让我一定要将冰宫传承下去。留在冰宫的三千人都死了,除了我和这位穆师兄全都死了。我就在冰宫对面的雪堆里,亲眼看着师父被杀,那些师兄师姐们一个一个战死。没有一个人求饶,没有一个人逃跑,大家都守着冰宫圣地。”赵珶双目血红,怒视着台下的所有人:“就为了传说中天下第一的永生剑谱,你们就这样疯狂。而你们屠尽冰宫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就是为了我冰宫多年的收藏。哈哈,可惜师父临死前发动了那个机关,里面的东西都毁得干干净净了!”
赵珶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凌薇走上前去,抓住赵珶的手。台下原本想要一拥而上的人们都慢慢静了下来。
就在众人平静下来时,安荣师太那尖细的声音在看台上突然响了起来:“谁知道你们说的对不对啊。你们就是不想将妖宫的收藏和永生剑剑谱交出来!”刚刚才被感动的武林中人又混乱起来。“华飞雄你杀我掌门师兄,屠我门派弟子!此仇不共戴天!”玄明道长也跟着道。一时间众人纷纷打算杀华飞雄泄愤。
华飞雄朝台下一笑:“数百人围攻我华某一人,也要偿命么?呵呵,也罢,既然众位都想要报仇,华某也不独爱此身,只要你们放过我的妻子徒弟,华某随你们处置。”
“爹!”孟凌薇朝华飞雄双膝跪下。谁都知道孟凌薇是孟庞的女儿,如果不认华飞雄,那她今日不会有事,而在她叫华飞雄做爹时,她就再也无法全身而退了。华飞雄一惊,再闭她穴道已然不及,只听孟凌薇朗声道:“华薇薇,冰宫第二十八代掌门,诸位如果对家父有何责罚,我华薇薇一力承当!”她调整好位置,对着台下端端正正的跪好。“石箫,武当派风雷掌门下,愿替华薇薇承当!”“云轩,云家庄少主,我云家庄全体,愿替华薇薇承当!”云轩举着之前穆起拿着的令牌跪下道。“武萝,武家庄少主,我武家庄全体,愿替华薇薇承当!”武萝此时也醒过神来,跟着二人跪下。忽然,人群中传出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欧阳嫔,欧阳妙,冰宫第二十八代弟子,我欧阳家上下愿替师父师妹承当!”
凌薇一怔,只见赵笄身着白色长裙,颊蒙面纱,缓步走上台来,手中竟然捧着一面灵牌。知道此时不是询问的时间,急忙对欧阳妙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下去,欧阳妙却不看她,端端正正的跪在她身边。接下来出现的两人竟然是孟庞和吴铭,凌薇的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帮主,终于找到你了!”唯一活下来的血沙帮的弟子,就是那个叫着“神仙”的黑瘦青年,一瘸一拐的出现在台前,尽管双手都没有了,全身缠着厚厚的纱布,他却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这叫做黑杆的年轻人将血沙帮的牺牲简单介绍了一下,尽管只有寥寥数语,众人却觉得一阵惭愧难过,台上的凌薇已经泣不成声。
广龙大师走下看台来运起狮子吼神功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诸位,你们屠灭冰宫,他们又杀死你们许多亲人。说到底不外乎怀璧其罪而已。阿弥陀佛。今日血沙帮、风铃帮皆为救诸位而死,恩怨已了,请诸位都放下吧。阿弥陀佛。这次比武大会就到这里吧,天下第一又能如何,就算真得到了那个剑谱,失去自己现在拥有的幸福也并不值得。诸般世间缘法,不可强求。”
众人在一阵沉默后,陆陆续续的退出了大会,有人对凌薇鞠躬,感谢她拯救了许多百姓,有人对华飞雄拳打脚踢,怨恨他杀死自己的亲人。无论对方做什么,几人都没动,最终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几人站了起来。然而让大家想不到的是,华飞雄竟然决定要出家,赵珶今天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红了眼眶,她正要说话,只见广龙大师不知从何处出现在几人面前。
广龙大师深施一礼:“阿弥陀佛,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而施主目中有煞,红尘未尽,不当于此皈依我佛。望施主自行保重,不妄施杀戮,可成人矣。”又看看凌薇:“此女天阁莹亮,望之隐有圣者气,只怕大有来头,天下众生竟都欠着她许多因果,今日能稍稍抵消一些,也是缘法。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罢飘然而去。
四人朝之一礼,再抬目时,只见一阵狂风,广龙大师再无踪迹。
因果还须因果还,智慧本非远俗凡。何人脱却名利缚,洗尽杀戮续尘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