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之间,红日已然东升,二人整理行装准备下山,忽地半山腰处一缕淡红色的雾气袅袅升腾而起。凌薇面露惊喜之色:“小师姐来了!”二人直奔烟起处去,但见那是一处小型温泉,不断的冒出水泡,前方是一处悬崖,颇为陡峭,远远望去,即见银白满目,那断崖足有几十丈高,恍如刀劈斧削一般,隐隐透出杀伐暝戾之气来。温泉旁立着一个女子,高挑身材,鹅蛋脸,眉如柳叶,一双细长的凤眼,若不是肤色黝黑,绝对也是一流的美人,赫然就是凌薇的三师姐卢芙。卢芙柳眉一挑:“一年不见,师妹可越来越漂亮啦,呦,这小子是谁呀,该不会是师妹找的小白脸吧。”
石箫眉头一皱正待说话,凌薇一拉他的袖子:“师姐别开玩笑啦,石大哥可是……。”卢芙噗嗤一声笑了,旋即神色一肃:“现在你们的事情江湖都传遍了,冰宫余孽:一对年轻男女,手执月影剑,闯入盟主一处分坛将其屠灭。随后盟主亲自出手,二人身受重伤,逃往天山。看来小师妹你们都没受伤,总算还好,不过要怎么办呢。”边说着,边向断崖边靠拢,凌薇二人随之也向断崖走去。
卢芙向凌薇简单介绍了一下她离开以后的情况。原来师父自凌薇走后一直心神不宁,甚至想要亲自下山,后来大师姐赵笄与二师姐胡俏嫔一同下山寻找,一个月过后,仍然没有踪迹,直到四个月前,卢芙终于练成了入门心法,师父令她出门历练,她出来之后听说了月影剑的消息,这才追踪而至。凌薇心中一惊,她和三个师姐都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对于她自己而言,因为幼时生活于危机中,对于人心世事倒是还颇有心得,但对于她两个师姐,虽然结伴而行,但既然师父就是芳艳公主赵珶,那么必定也会被卷入当年永生剑一事。二人此时倘若尚未回山,凶险程度不会比自己有丝毫减少。
凌薇又向前走了几步,正面对着卢芙道:“芙师姐,大师姐和二师姐可曾回来?”卢芙摇摇头,向后退出一步,道:“不仅是不曾回来,而且就连消息也并无半点。”她双目微闭,露出一丝凄凉的神色来。凌薇心中一紧,面色苍白起来,显然事情不妙,石箫伸出右手搭在她的肩上道:“不必担心,那些人的目的不外乎得到永生剑的剑谱,断不会轻易杀戮,假如她们已经被擒,那武霸他们就不会如此执着于对付我们,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们还没有被发现与永生剑有关。”凌薇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点了点头,她自己如何不知道,只是关心则乱,反而不能冷静分析了。
卢芙闭了眼踱着步,渐渐向温泉行去,她站在温泉旁回过头来轻轻道:“那你们到底有没有学到永生剑呢?”凌薇一怔,旋即叹息一声,轻轻点了点头。卢芙此时已经距离二人很远了,她的脸上忽然显出一种妖异的笑容:“既然得到了,就拿出来吧!”话声未落,周围雪中瞬间出现了许多人。与在武家庄不同,这几十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训练有数,呼吸居然错落有致,配合在一起就像是风声,凌薇二人没有注意之下,竟然并未发现。
石箫眉头皱起,两步走到凌薇面前,拔出了手中的剑。凌薇也拔出月影剑,走到石箫身旁。“云大哥,出来吧。小妹已经等太久了呢。”凌薇的声音很冷,脸上的表情更冷,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为什么会这样,她此时隐约知道了。与此同时,云轩略显尴尬的从积雪中走出来。凌薇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用大师姐二师姐来威胁我么……卢芙,你还不配,虽然你背叛了师父让我很震惊,但大师姐和我们不同,她绝对不会背叛师门,胡师姐虽然素来嫌我,我却知道她是首重恩义之人。小师姐,以你的能力,恐怕是想不出这么周全的计划的,不过可惜大师姐她们到底还是逃了的,对吧。”她转头瞧着云轩:“云少爷你帮了她不少吧。”
雪中所有人一齐拔出刀剑,云轩手一挥,竟然没人反应,他似乎有些着急,对凌薇道:“你果然都知道了,当初我便是因为任务接近你的,但我……我随着和你在一起,我……我越来越喜欢……凌薇,只要你肯交出永生剑的秘密,我一定说服爹,娶你为妻。”他的头低的很低,在冰天雪地之中竟然面色通红,大汗淋漓。凌薇冷笑了一声:“永生剑么……?为了它死了多少人,还不够么!”
云轩抬起头看着凌薇,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良久一抹轻轻的声音传进凌薇的耳朵“永生剑……我可以不要……阿薇,跟我走,我们不管什么永生剑,我也不管爹他们的事情了,只要你跟我走,我们去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是不是如果我并不是云轩,你也许不会被他迷住,我也会有机会去……爱你呢?”凌薇神色一震,转头间看见石箫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她,旋即摇了摇头,传音道:“云轩,就算当初以为是你救我之时,我也从未有过那样的感觉,抱歉。你能说可以放弃剑谱,我谢谢你啦,如果没有这么多如果,也许我们会以别的形式相见,但有些事情无论如何改变都不会改变。”云轩颓然坐在地上,面色变得和冰雪一样苍白,面前的石箫拉着凌薇的手,看着凌薇眨了眨眼,凌薇撅起嘴唇生气的摇了摇头,看着石箫一把拉过凌薇抱在怀里,那甜美的湘州小调在云轩的心中化成一丝丝冰冷的风。
“小轩子,就是这个女人么!呵呵,是很漂亮呢,不过人家既然不想嫁给你,赶紧杀掉算啦。”一阵阴森森的声音从山脚下来,话音结束时已然到了眼前,众人尽吃了一惊。
“二爷!”云轩及在场所有人同声道,石箫眼尖已然看见此人身材极高,不甚魁梧,戴着狼头面具,身穿狐皮大氅,隐隐有一种杀气渗出。其腋下夹着一团白色的毛皮,看着好似一头受伤的小兽。那面具人将白色的毛皮抖开,赫然竟是一个被点了穴道昏睡着的女孩—武萝。“小轩子,这小妞给你抓回来了,回去跟老头子表功,可别少了你二爷爷。”话虽然是对云轩说的,可眼睛却悄悄瞄向凌薇。
凌薇的神色不由得一变,转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大家倒都没注意。卢芙却倏地冲到武萝旁边,去掐她的脖子,她这一冲不要紧,那面具男子以为突起变故,也前去争抢武萝,二人一争之下,反而将武萝向崖下摔了出去,凌薇伸手去接,已然不及,说时迟那时快,石箫知道凌薇不会让武萝死去,飞身纵起,凌空接下武萝再向回掷去,正待跃回。偏偏云轩见到凌薇身子一动,也向崖边奔去,一下子绊倒在刚刚摔开的卢芙身上,身子一扑,停在崖边,石箫受阻,身子登时下落,凌薇探出身去,只差一寸没法抓到,眼见着石箫在风雪中消失成了一个小点。
众人全都怔了一下,这个结果任何人也想象不到,云轩闭上眼睛,等待着哭声传入耳畔。然而,许久没有声音,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居然是凌薇的笑容:“师姐,你可帮了大忙了,他知道了永生剑的全文,威胁我,如果不跟他走就要将这个秘密公布于世。现在死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呢。”转头对云轩道:“你真的要保护我么?只要你发誓,我就把剑谱给你。真是太不安全了。”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云轩。
然而,正当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孟凌薇猛的飞身抓住卢芙一起向断崖纵身跃下。天上不知何时竟降下雪来,映着二人飞舞的身影,就像当初凌薇的那一式铃霖飞雪一样。
撷取轻风送仙子,山灵有泪洒西池。天布雪笔齐作画,何以月影添缺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