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向山顶爬去,至于如何寻到雪莲,其实谁也没有任何头绪,只觉得如果能在死前爬上山顶,居高临下看看这冰雪之峰的美景,便不枉了。温度越来越低,空气中渐渐开始充满冰晶的味道。二人已经冷得发抖起来,却依旧不停,互相依偎着向山顶爬去。及至登上山顶,已然耗去六个昼夜,凌薇坐在冰峰上面,俯视四方,但见四面白雪皑皑,不禁心旷神怡起来,有如此美丽的地方埋骨也还不坏了呢。
两人四面望去,竟然在绝顶之上发现一处小小的温泉,原来天山曾经是一座火山,虽然年深日久不再喷吐烈焰,地热仍旧蒸腾出这一小片温泉来。远远地凌薇看到一朵小花,晶莹剔透分外可爱,就在下方的冰台之下,距离足有三丈开外。若是平时,二人若取此花,便如探囊取物一般,然而此时确是千难万难,凌薇不愿石箫为难,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但那眼中喜爱之色已是看在石箫眼中。他伸手自包裹中取出凌薇的乌血蛇,轻轻挂下冰壁,凌薇有些担忧的看看他,此时看他动作无比惊险,也不敢出声了。乌血蛇的长度并不足够接近这朵花,石箫小心翼翼的用匕首在冰壁上挖出了一个小洞,用乌血蛇抓住洞口,此时他的体力尚且远不如普通男子,只这一小会便已经汗水淋漓,起喘吁吁了。凌位在上面也是看得心惊胆战,紧张不已。不过随即想到假如他掉下去,自己也跳下去陪他,反正也就是这一日而已,便释然起来。
天山仿佛如冰雪世界一般,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在这雪峰的边缘,一只渺小的蜘蛛带着血红的蛛丝蜿蜒而下,小心翼翼的避开冰壁上每个细小的凸起。猛然间蛛丝一顿,竟已是到了尽头,可此时,石箫距离那朵小花还有一丈远。凌薇从未认为乌血蛇的功用因长度有所欠缺,但此时却从心底里抱怨它为什么不再长上一丈。
石箫深吸了一口气,猛的向下跃去。凌薇若不是担心雪崩早就叫出声来了,她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只见石箫左手在冰壁上一按,右手飞快的摘下那朵小花,只这一转眼,石箫已经又向下滑出数尺,他急忙将手中的花含在口中,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去,本来他尚有两个多时辰才能运用内力,此时勉强运气已是体内气血翻腾,然而那小花含在口中,竟似有一丝凉意在周身游走,体内的内力霎时运转起来,竟然全无阻滞,不禁大喜,立刻腾身向上,一拉乌血蛇转眼翻过冰崖,稳稳落在凌薇面前。
凌薇眼看石箫上来,急忙去扶他,石箫将口中的花放在凌薇手上,微笑着看着凌薇:“薇儿,你说天山雪莲会不会就是这个呢。”孟凌薇摇摇头:“华前辈说此花应该海碗大小,通体白色,香气远布。”石箫道有些颓然:“可惜呢,本来以为……。”“难道竟是此物!”凌薇猛的叫出声来。“雪莲初生为透明小骨朵尚不能发挥药效,绝大部分雪莲都会成长变白,香气四散而功效变弱,而直接开花形成暮雪冰莲的万里难有其一。此花无色无香,据说可以提升功力……。”凌薇还未说完,石箫已经将那暮雪冰莲以极快的速度塞入凌薇的口中。凌薇吃惊道:“石大哥,你急什么?”石箫面颊有点发红,低声道:“花被我咬了,怕你不要啊……。”凌薇正待说话,忽然猛的喷出一口黑血来。
石箫顿时吓了一跳,却见凌薇盘膝坐在冰峰上,面上隐约可见的金线正逐渐消退,另有一股白气在周身筋脉运行。石箫抬起头,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最后的一日即将过去,然而倘若经脉尚未接续之前金线先退尽,凌薇就会就此回天乏术,一颗汗珠瞬间在石箫额角冻结。他的身体都因为紧张而剧烈颤抖起来,石箫向来稳重老成,之前经历那么多事情,就算是找不到雪莲时,他也并未曾如此紧张,此时却抖得几乎连站也站不稳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天色已经全黑,石箫此时也顾不得打亮火折子是否会引来追兵。微弱的火光中,只见白线渐渐遍布凌薇周身,将金光笼罩其内,终于白,光与金光浑然一体,渐渐踪迹不见。凌薇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此时玉兔东升,映着满地的洁白,闪耀着晶莹的光芒,白色的衣裙在洁白的光芒下有如素娥起舞,充满了圣洁的美感。
她回过头来轻声道:“没事了。”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的身体环绕在其中,白净的面庞有了一抹淡淡的红润。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下来,天地之间就像一座巨大的冰雕,苍茫悠远,全部的一切都融合在一起了。
二人并肩坐在冰峰的顶端,凌薇笑道:“这一次还以为真的要死掉了呢。”石箫伸出手掩住她的口。轻轻挣脱开他的手掌,凌薇继续道:“倘若当真死了,我还是有遗憾的,我还没有回家,没有去堂兄墓上看看,给他守陵。”她低着头摆弄手中的包裹,一条黑色的纱巾,出现在她的手中:“咦?这是何物?”
石箫凝望着纱巾脸上出现了迷惘的神气:“这倒是我的遗憾了。几个月前,有人找师父大约是谈了些武林异动的事情,师父没有具体说些什么,但却命我下山调查,一路追查下来发现沂州一带突然有大批身份不明的武林人士出没。我来到那里发现当地有名的善人,被人杀死抛尸枯井,而一群打着地保旗号的黑衣人自那里进进出出,我随着潜入进去,就发现许多人在林子里寻找什么人的踪迹。后来等我靠近近前,发现是围着一个瘦小的女子,似乎中了迷香,已然不支,幸好我去的时候,迷香已经基本散开了,我急忙屏住呼吸,将她带走了,可是身后的追兵太多,还有人骑马尾随,几次都好悬被抓住,没办法我只好将她藏在一个山洞中,表面盖了茅草,自己去引开那些黑衣人。可是那女子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被做了记号,当我再回去时,她已经被抓走了,我只捡到这条丝巾。到现在我也没能搞清楚,当时是怎么回事,最终也没能救得了她。”石箫有些垂头丧气的道。
“竟然是你…!”凌薇的声音有些颤抖了,“难怪我觉得好像见过你,之前一直以为是那个云……云轩……。”说着凌薇站了起来,此时她的伤势已然完全恢复,内力运转,身体飞快收缩,白色的衣裙渐渐宽大起来,脸上也起了变化,石箫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原来是你,我真的见过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啊!”
明亮的月色里,石箫取出背包里的箫,轻轻吹奏起来,凌薇随着美丽的箫声起舞,天地之间留下了这一瞬美妙的回忆。
万载瑶池凝仙宫,广陵山水余音同。历经千劫功终峻,冰山倩影浴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