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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食人鳄

真腊国王参烈昭平牙为他们准备了食物和淡水,坐着白象,亲自送他们到海边,那些陪伴他们的大船帮还在岸边,静静地等着主人启程呢。

离开真腊,东王一行沿着海岸继续航行,风儿也仿佛知道他们的心情,鼓满风帆,将船队送往下一个港口。

他们的航行速度非常快,经过三天两夜,大约经过了两千里,在太阳的余晖洒满大海,像万头锦鳞在水面上跃动。

张谦说:“前面就是占城国的归仁港了,我们过去下西洋,无论往返,都要在这里休息一下,再下一站就要穿过中国南海,风浪较大,夜里不安全,你看怎么办?”

东王看看天色已晚,点点头,说:“好啊,那我们就在占城国修整一下,以便更有精神闯荡南海。”

东王向后面的大船帮打了一个招呼,大家也都累了,听说靠岸休息,一片欢腾。

东王的头船缓缓转向归仁湾,准备靠岸。

在一片延伸到海边的大树下,停泊着几只小木船,几间草房子从树丛中隐隐约约显露出来,这么一个安静迷人的港湾,对于一群海上漂泊的人来说,该是多么大的期盼和安慰啊!

突然,“轰隆”的一声巨响,一头黑乎乎的庞然大物从水里窜出来,将东王的大船帮顶了起来,那家伙力气可真大,只一下,捆绑山马舟的前面的巨藤就被撞断了,要不是后面的还栓在一起,这小小舟肯定要被撞翻不可。大家紧紧地抓住船帮,惊叫不已!

“轰隆——”,“轰隆——”

水里的怪物接连向各条大船帮发动袭击,这些怪物高高跃起,带起高高的水花,把海滩搅得像一片沸腾的热水!

大船帮上的人们被这猛兽突然的袭击打蒙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东王镇静下来,看到又一个跃起的怪物,那巨盆大口,长长的身体,背上的鳞角,分明就是鳄鱼,而且这么大、这么凶猛的鳄鱼,只会是一个品种——湾鳄!

想到这里,东王一下了想到了湾鳄的另一个可怕的名字:食人鳄!它既能在淡水里生存,也能在浅海边觅食,岸边的动物,海里的大鱼,都是它的猎物!

东王大喊:“鳄鱼,小心!”

大家都惊恐地挤在各条大船帮的中间,吓得瑟瑟发抖,尖叫不已!

葛木宁跪在船边,向鳄鱼下跪,祈祷道:“鳄鱼啊,求求你,别吃我们啊!”

都马含和她的兄弟拉起母亲说:“妈姆,快过来,鳄鱼怎么能听你的话呢!”

突然,一声长长的口哨声传来,从高高的大树上扔下一只只山羊、兔子,鳄鱼们纷纷离开大船帮,争先恐后地向大树下游去,它们张开大口,吞噬着在水里挣扎的山羊和兔子,鲜血染红了海滩。

几个士兵模样的人走过来朝他们摆手,好像示意让他们过去,这群鳄鱼口中脱险的人才拼命划着撸子,向岸上驶去,然后惊慌失措地逃上岸去。

士兵们领着这群吓破了胆的航海者来到草房子那里,看到有一位胖胖的军官模样的人,得意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在欣赏自己导演的一场“欢乐秀”。

胖军官笑着说:“怎么样,好玩吗?”

东王牙齿咬得咯嘣响,握着拳头,咆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

胖军官没有听懂峒王的话,但是看到东王发怒的表情,也明白了七八分,就说:“怎么,我救了你们,还不感谢我?”

张谦看到东王气得说不出话来,就问:“为什么先放鳄鱼咬我们,后来又救我们?”

胖军官说:“你看,这里是我们国王的鳄鱼部队,专门用来对付从海上来的安南或者真腊的敌人的!一开始看到你们的船队,认为是一支敌人的军队,后来看到船上有女人和孩子,才知道误会了,这才扔下山羊和兔子,让你们上岸。”

听完胖军官这一席话,大家才稍稍安定下来,有的就坐在地上,有的倚着大树喘息。

张谦说:“你们真是太损了!谁想的这么个招数?”

胖军官得意的说:“哪还有谁啊?我们最最聪明的国王呗!”

张谦想了想,问道:“好像你们的国王是阿塔阿者吧?我见过他,上次去渤泥国的时候路过贵国,他还宴请过我呢!”

胖军官一听这人说话口气不小,就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一位身穿已经褪了色的带补子的红色长衫,一双旧的黑色步云靴,和腰上缠着裙子的那伙男女明显不是一类人,他应该是个大明国的官员,但是听嗓音却又细又尖,不知道说男是女,不免疑惑道:“你是谁?怎么认识我们的老国王?”

张谦说:“我是大明中官张谦,陪着苏禄国的君臣、家人一起去大明朝贡,经过你们占城国,不想到遭遇这鳄鱼的惊扰!”

胖军官说:“原来如此!既然你是大明来的官员,不管是中官还是大官、小官,我们国王都会好好地接待你们的!”

张谦又问道:“阿塔阿者国王他还好吧?那可是个威猛勇敢的英雄人物,说话做事威风凛凛,和安南国打了几十年仗,你们占城虽小,硬是没有被安南灭掉!”

胖军官哈哈大笑:“你说的那是老历法啦!现在的国王占巴抵赖是阿塔阿者国王的儿子,他比他父亲可要聪明的多,他先是向大明告状,说安南出兵侵占我们占城,要大明主持公道,大明在北边一出兵,我们在南边一夹击,安南国很快就灭亡了!我们现在和大明的关系可好了!”

张谦想,这在苏禄国四年多,国内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真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

胖军官一边派人去王宫里报告国王,一边自告奋勇,热情地领着张谦和东王一行去王宫拜见国王。

他们还没有走到城里,天就黑了,好在国王已经带着官员,打着火把,出城来迎接他们了!

国王占巴抵赖身材修长,长着一张年轻、帅气的脸,他热情地迎上来,双手合十,嘘寒问暖。张谦介绍东王、西王和峒王妃,又介绍葛木宁、毕碧卜和王子们,国王也都热情地招呼,让人感到如沐春风。他说自己竟然不知道大明皇帝身边的中官驾到了,本应该到海边迎接,却由于耳朵失宠,眼睛瞎了,让大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和劳累,真是罪该万死!

经他这一番热情有加的说辞,大家的惊恐和怨气都消失到夜空里去了!

占巴抵赖国王为大明中官和苏禄客人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大家这才感觉到真的饿坏了,不由得放开肚子,吃喝起来。

占巴抵赖国王得体地询问着东王这一路上的经历,说到惊险处,表示出无限的担心,说到峒王妃驶去孩子的那一节,也掬出一把泪水,叹息不已。他笑着问:“你们这一行去大明朝拜,带着什么珍贵的礼物啊?”

东王说:“我带着是我们苏禄岛最好的大珍珠,西王带着是红珊瑚,后来在渤泥国换成了沉香,峒王妃带着是一些玳瑁。”

占巴抵赖国王说:“不妨拿出来,让我偏安一隅的人也开开眼界。”

东王让葛木宁从箱子里拿出那颗大珍珠,大珍珠在火光的照耀下,晶莹透亮,发出十分柔和的光泽,并且不断地变换着颜色。

占巴抵赖国王接过来,拿在手里把玩欣赏,啧啧称赞,似乎忘记了要还回去。

葛木宁问道:“国王看好了吧?我要收起来了。”

占巴抵赖国王依依不舍地把大珍珠还回去吧,赞叹道:“真是少有的宝贝啊,我敢说,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啦!”

他突然挥手道:“来人,上好酒,为这么好的大珍珠,我们都多喝点儿!我们占城的官员们,都来陪着我们尊贵的客人喝酒。”

酒上来了,他硬是让给每一个人都倒满酒,说着好听的辞令,开始劝酒。

那些辞令都是那么得体,让人根本无法推辞!而占城的官员们更是走马灯一样,轮番敬酒,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不多久,包括女人在内,大家都醉了。

只有安都鲁是个孩子,占巴抵赖国王和官员们把他忘记了。安都鲁吃饱了饭,从餐厅里溜了出来,跑到院子里看月亮,今晚是满月,月亮又大又亮,上面还有人在跳舞。

宴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占城国王和官员扶着这些东倒西歪的客人们去驿站休息,安都鲁跟在后面,他看到母亲葛木宁紧紧抱着那个放着大珍珠的木箱子,占巴抵赖国王也喝得摇摇晃晃,他要替葛木宁拿箱子,葛木宁死死抱着,不松手。

他们来到驿站,根本分不出来谁和谁能在一起住,就统统领到几间大通铺,让客人一起睡。

安都鲁看到母亲躺在地板上,渐渐睡去,抱在胸前的木盒子也丢在了一旁,不久就呼呼睡着了。

月光通过门和窗户照进驿站的房间,分外明亮,一个矮矮的身影走了进来,来到葛木宁身边,弯下腰要拾起那箱子。可巧的是,葛木宁一翻身,一条胳膊搭在了箱子上,矮个子僵持在那里,不敢动了。一个身材修长的身影又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来到葛木宁身边,他弯下腰,轻轻把葛木宁的胳膊拿开,搬起了箱子,转过身,就要走,安都鲁急了,大喊一声:“偷珍珠的贼,快放下!”

他的喊声是那样响亮,修长身影的人吓了一跳,他想赶快逃走,不料,由于人睡得横七竖八,一下子踩在一个人的腿上,那人“啊”的一声惨叫,腿一蹬,修长的身影“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木箱子从他手里飞出来,砸在了另一个人的头上,引来一声更比一声响亮的惨叫!矮矮身影的人想来拉住那人,却没有拉住,急得大喊:“小心,国王!”

这么一阵叫喊,躺在地上的人大都醒来了,一骨碌爬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安都鲁抓住修长身影的人,大声说:“快来啊,国王来偷珍珠了!”

西王喝得最多,他跌跌撞撞地扑向修长身影的人,斥责道:“你小子真是胡说,国王怎么会偷珍珠?让我看看,这个小偷到底是谁,竟敢冒充国王?”

他伸手一把抓住那人,那人怎么挣扎,这个达威达威岛的舞蹈大王都能随着他转,大家都围了上来,借着月光一看,真的是国王占巴抵赖!

东王已经走到门口,他把住了房门,看到人们说小偷是国王,也感到十分诧异,就扒开人群中一看,可不是,这位身材修长的年轻人,正是占城国王占巴抵赖!

占巴抵赖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狡辩说:“我来查房,看看帮你们休息好了没有,竟然说我是小偷,真是岂有此理!”

安都鲁说:“你拿我妈姆的箱子干什么?”

占巴抵赖国王大声说:“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谁也不要对外人说,特别是不能告诉大明皇帝,如果说了,你们回来的时候,有你们好看!”

葛木宁拾起地上的大珍珠,放在箱子里,生怕再被偷走,紧紧抱在怀里。东王让她打开箱子,拿出大珍珠看了看,没错,正是自己从苏禄国带来的那一颗!

东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大家都睡吧,我们的珍珠还在,国王先生是来看望我们的,大家不要误会啊!”

东王转身对占巴抵赖国王说:“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了,你太辛苦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走了,什么事情都不要担心!”

占巴抵赖国王说了声“谢谢”,赶紧溜走了。

第二天,占巴抵赖国王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帮着东王一行来准备实物和水,挽着东王的胳膊,热情地送他们离开王宫。

东王一行背着食物和水,浩浩荡荡地向海边走去,突然,前面出现了一条岔道,大家看看,谁也不知道怎么走。

东王看到岔道口有一个身材胖胖的、用尖顶草帽遮住脸的人,正牵着一头水牛走了过来,就走上前去问道:“请问,到海边怎么走?”

用草帽遮脸的人问道:“你们肯定是外国来的客人吧,见到我们国王了吗?你对我们过往印象怎样?”

安都鲁叫道:“国王真不怎么样,还是个小偷!”

东王呵斥道:“小孩子胡说什么,国王是个聪明人,他很有办法!”

那个胖胖的人掀开草帽,原来竟然是第一天遇到的那位胖军官,他说:“你很好,没有说我们国王的坏话,你可以从这条路走了,你们的船已经修好了,就在岸边停着呢!”

安都鲁奇怪地问道:“另一条路通到哪里啊?”

胖军官指着另一条路说:“你们知道的啊,那条路通到鳄鱼的沼泽,走那条路人,没有一个能走出去。”

大家想到第一天遇到食人鳄的情景,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国王要杀人灭口!多么阴险的人啊!

从占城国坐上大船帮离开很久了,大家仍然心有余悸:鳄鱼虽然可怕,可是有了一口吃的,就不再伤害人,人心的复杂和险恶,比食人鳄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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