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终是没能违拗圣意。结亲的那天,十里红妆,全京城的人都前来凑热闹。
皇嫂怕我紧张,从梳妆开始就一直陪着我,柔柔地和我讲着我们幼年的趣事。我听得动情,忍不住抱着她,像以前一样撒娇:“皇嫂。”她轻轻地抚着我的背,就像小时候一样开始哄我:“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动不动撒娇?我知你舍不得离开我们,但是你也喜欢他的对不对?我们嫣然一定会幸福的。别哭,今天是好日子,不能哭的。”
我犹豫了半晌,还是问了出来:“皇嫂,皇兄这样待你,你可委屈?”抱着我的柔软身躯略略僵直:“没有什么委不委屈,嫣然,只有值不值得。”
皇嫂的话一种萦绕在我耳边,以至于我混混沌沌地上了花轿,拜了堂,直到被搀扶到房内才微微清醒。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沈奕不会再来了,他推门而入。我想着,无论如何,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的意中人,便酝酿起笑意,想着要让他看见最美的自己。盖头落地,沈奕面上没什么表情,我弯起嘴角,满心满眼地情意。他好像喝了很多酒,气息不似平常那样平稳,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幽深,里面有着一种陌生的光芒流动。
“我说过,这场婚姻非我本意。你既执意嫁来,我亦无能为力,只是,怕是委屈了公主。”他连身份的客套也去了,话音清清冷冷的,却一针见血地戳着我的心头痛处,轻易地就打败了我的自欺欺人。“沈奕。”我害怕地抱住他,想要挽留,却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喑哑。一阵晕眩席卷而来,沈奕的面色看起来像是担忧,还有一些的心痛?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我从不知自己也会这般体弱,一病就是几个月。皇兄很是担心,御医一拨又一拨地被派至将军府,我虽不是什么重病,却也一直精神恹恹的。御医都说是心病,药石不能治本,还要我自己看开一些才好。
这****又打发走了御医,随手拿起一本棋谱看着。玉霖嚷嚷着不让看,想要将书夺走。我宽慰她,略有些撒娇:“好玉霖,你就让我看看吧,这又不费神,若整日让我就这么躺着,胡思乱想的,病不是越发难治了。”见她面色有些松动,我又嘟起嘴,眨巴着眼睛:“你看我自从嫁过来,就一直病着,这里除了你陪着我,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再不让我看看书消遣消遣,你家主子迟早要郁郁而终了。”说着说着,自己也委屈起来了,眼睛有了湿意,只是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正僵持着,听见外头脚步一顿,却是沈奕来了。我心里慌乱,想不出应该怎么面对他,忙撇了书,缩进被窝,翻身向里装睡。玉霖被他支了下去,我数着他的脚步,紧张得眼睫毛不停地颤动。
他停在我床前,就那么站着,也不说话,我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听得他沉重的叹息。我很没出息地,心疼了。想他这些年,战功赫赫,官场得意,还有一个两情相悦的意中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谁知进京述职,却被赐了一门不喜欢的婚事,想来他的不得意全是因为我。
正想着,他沉沉开口:“公主……我亦没想到会这样,只是,你还是放宽心罢,这将军府,不会有人为难你的,你……安心养病。”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我心上,我一阵心酸,是我,让原本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变得这般委曲求全。我很想看一看他现在的模样,却不知怎的一时情怯,只起了身,瞥了他一眼,便垂下眼帘不敢再看。“我知道是我让你为难,我这么病着,皇兄定是对你发脾气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说的着急,总觉得不能表达出心中所想,眼泪便不受控制地迸发了。
他坐在床边,又是叹息。手轻轻拂去了眼泪。小心翼翼地,好像极力压抑着什么。“你没有什么不好。”他有些迟疑语气却十分坚定。我讶异地抬眼,他俊眉紧蹙,常日里古井无波的眼眸漾起复杂的情绪。我以为他是不情愿地来哄我,有些愧疚又有些感动,正待安慰他,却被他一字一句镇重的话语打断了。“你唯一的不好,便是你是一个公主。”
我愣了半晌,他又恢复了冷峻的面孔,替我掖紧被子,“你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