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少年,却面如凉雪,唇似寒樱,一双空灵的眸子柔若碧水。
“果然是你,欧阳。”
阿星嘴角微扬,声音略有一些激动。而女孩被叫出名字,脸上倒没有丝毫惊讶。
原来这个女扮男装之人,正是李府伙同衙门全力搜捕的通灵界少女——欧阳十七!
若干天前,阿星莫名其妙地从迷雾氅逃脱,出来后便是只身一人,当时身旁不见欧阳十七,也不见黄之焕。若说黄之焕也许回到了琥珀里,那欧阳十七就完全是不知下落,阿星一度认为她永远地被困在了迷雾氅,也算是因果有报。
欧阳,好你个欧阳!
公孙鹤为了寻你恨不得掘地三尺,你居然还敢若无其事地站在这儿,云淡淡那个风轻,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呀!
“欧阳十七,别以为你化了个妆,戴了个帽子,穿得像个小药师似的,我就认你不出!说吧,你那天晚上在监狱干嘛了?”说罢,阿星又上下打量了女孩身旁的老者,道,“老头儿,你又是谁?你俩杵在作坊门口夹道欢送,我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啊?”
欧阳十七始终盯着他看,半晌才冒出一句话:“啐,这面具真丑!”
“你他妈再说一次?!”阿星一听,差点跳将起来。
欧阳十七却不理他,伸出一只纤瘦的小手道:“金云琥珀是不是在你手上?是的话,现在给我。”
想得也太美了吧?
就你这态度,还想从我手里拿走宝贝?
“金云琥珀?”阿星脑袋一歪,佯装费解的样子,“是你从‘十二夜雪桃’上取下来的琥珀么?那东西不在我这儿,我一出来就没见到过!”
欧阳十七打断他:“想听陈叔要我捎给你的话么?”
“陈……等等,你怎么知道陈叔的?!”阿星大吃一惊道。
欧阳十七指了指身后的废墟:“就在那边的屋子里,你跟我提过他,忘了么?”
“作坊里么……”阿星缓缓点头,这才想起当初为欧阳十七敷药时,便已经告诉她陈叔的事情。
欧阳,原来你到监狱是冲着陈叔去的。
是认为陈叔可能知道我的下落,所以挖空心思要跟他说上话么?
不,不对!
就算欧阳看过缉捕令上陈叔的画像,却不知道他在监狱里的具体位置,而以大夫身份混进监狱,在那种纪律森严的地方,又不可能给你时间去一一辨认。
另外时间也不对。从陈叔被抓到欧阳十七出现,当中空档不出一个时辰。短短一个时辰内,她要制定策略、找到搭档、换上衣服,最后想办法获得进入监狱的特权。
显然,这不现实。
陈叔主动找欧阳十七……呵呵,那就更荒谬了。
想到这儿,阿星冷冷一笑,摇头道:“欧阳,你拿陈叔威胁我也没用,我手里真的没有你要的东西。如果你就是想对我说这些,抱歉,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说罢,他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
你当我傻?
要是真把金云琥珀给了你,你接着拿去找李家人逼宫,陈叔可就死定了啊!
“慢着,你……你把面具脱下来!”欧阳十七立刻叫住阿星。她没想到阿星态度如此强硬,语气竟透着一点慌张。
阿星犹豫了须臾,回过头脱下面具,视线漫不经心地跟女孩交汇。四目相对,如翠鸟忽然撞入黑夜,瞬间,两人同时感到胸口一丝波澜。
短暂的沉默后,欧阳十七轻轻一咬嘴唇:“陈叔没让我捎话给你。”
“哼,我就知道……”阿星话说到一般,却看见欧阳十七一低头,从怀里取出一本书来。
“他只让我把这本书给你。”她双手将书本递出。
这本蓝色封面的小书破破烂烂,放在垃圾堆里都毫不起眼,却在阿星的眼里正发出黄金般的光辉!
“天……天工宝典!”阿星瞠目结舌,几乎是从对方手里抢过来,然后赶紧翻阅起来。
他怎能不惊讶!
本应在大火中灰飞烟灭的《天工宝典》,不仅奇迹般地被保存下来,而且内容完好如初,只是封底烧破了一个角,有些发黑泛黄而已。
不管陈叔是使了什么办法,确实是又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有《天工宝典》在手,修习途中便不必完全摸黑走路,也就不愁有朝一日能突破普天下境。
原来,即使置身牢狱之中,陈叔还是时刻挂念着自己。想到这儿,阿星不禁鼻子一酸。
“谢谢你,欧阳。不过,陈叔怎么会把这个给你?”
宝书失而复得,阿星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起。
“五天前,我去监狱找人打听‘十二夜雪桃’的事,姓陈的在隔壁听到我们说话,然后偏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你有这么听话?”阿星狐疑道。
“我如果不答应,他马上就向狱卒揭露我的身份。”说罢,欧阳十七竟笑了笑,“看不出来,居然是个狡猾的家伙!”
“听你这么一说,倒像是陈叔做出来的事。”阿星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不少,“欧阳,你说去监狱找的那个人,是谁?”
“黄慷。”
“黄慷?他也被关进去了?!”
“嗯。梅不宁举的证,罪名是火烧民宅。”欧阳十七掏出一串精致的桃胡,居然是阿星仿制的‘十二夜雪桃’,“喏,这个就是所谓的现场证据。我到处打听到东西的下落,好不容易从衙门盗出来,却是个赝品。”
火烧民宅么……
嫁祸于人,一石二鸟,既推脱了责任、又解决了后患。梅不宁,你当真使的一手好手段!
只可惜,聪明脑子用错了地方。
“小兰呢?”阿星已然没心思管那赝品的来路。
“你是说黄慷的女儿?他们没抓着。”
阿星点了点头,如释重负,心想总算是有个好消息。
他走进作坊废墟,停在一处乌黑的残垣旁。印象中,这里便是旺财为了救自己,被那怪草杀死的地方。
“黄慷也告诉你了吧,赝品是我仿冒的。”
“嗯。”
“所以,很多坏事都是因我而起。”
“彼此彼此。”
“告诉我,欧阳,你明明一离开监狱就可以把书丢掉,然后继续去找你的琥珀,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
“你才是黄老怪的主人,没有你,找到琥珀又有何用呢?”欧阳十七迈出一只脚,两个挂髻一晃一晃,“所以,我要跟你一起走。”
“你想跟我去白尾城?!”阿星猛地回头,随后微微一笑,“不得不服,你消息真是灵通,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我现在不缺帮手,而且少一个人,也多一份自在……”
他说的是实话。
想要救出陈叔、洗清陈叔的冤屈,并且让公孙鹤付出代价,只要有尹向纯和银龙教的帮助,阿星多少都有一些把握。况且,自己还有金云琥珀这个筹码。
就算他野心再大一些,欲要查清篡逆旧案,揭穿李府两百多年的谎言,终结李家人的基业和命运,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欧阳十七是个通灵界,又有六大家族的背景,具体的身份和底细同样是个谜。她的目的是什么,手上有哪些筹码,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这些都是阿星无法掌控的危险因素……
“阿星,”欧阳十七声音一沉,淡漠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你难道不想有一天,彻底扳倒化物界么?”
“什么?!”阿星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