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
“……”
“阿星,快醒来。”
“……”
“阿星,此地不宜久留!”
“谁……谁在说话?”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继续做梦,它们很快就会找到你,然后一口一口地吃掉你。”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吃掉我?!”
“呃,我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你比较好吃?”
“啊?!”阿星在急促的呼吸中惊醒,右手胡乱一抓,竟碰到一件冰凉的物事。他猛地撑地坐起,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从黑蛇卫那儿得来的界铳,不知道何时从衣服里滑了出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脑子里还在回响刚才梦里的声音。
最近怎么老是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梦?上一回是女妖伪装成莹姐的样子,而这一回,陌生男子的声音几乎贴着耳边,清晰得就跟真的一样!
阿星擦掉冷汗,赶快查看了一下腹部的伤口,发现无论前后都愈合得很好,仅仅是表面的新皮颜色略有些突兀。
看来那不是幻觉,确实有个好心人救了我。
可那个救命恩人去哪儿了?
他起身环顾四周,发现勉强能看见的地方全是乌青的岩壁,一头通向拐角,另一头则是看不到头的黑暗。而他旁边凌乱的枯枝上飘着几点火星,正是快要熄灭的篝火。
阿星一惊,赶忙上前把枝条拢成一堆,鼓嘴吹了好一阵子,才让火苗重获新生。随之,周身一下子亮堂了不少。
看样子,自己是在一个山洞里。
火堆没烧完便被吹散,说明这里起过风,自然是两头通气儿,因此山洞应该有一个入口,还有一个对应的出口。会不会是段绮光说过的那个秘密洞穴?
想到这里,段绮光他人呢?当时在银月泉下,姓段的把那个黑蛇卫干掉之后,自己就晕了过去,后面发生的事情似乎都不大记得了。
就好像,段绮光突然消失在了记忆里。
阿星用力抓了抓后脑勺,决定暂时不再纠结于这些事情。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快从这儿出去,看情况藏起来,然后打探陈叔的消息。
他循着细细密密的雨声,扶墙找到了洞口,才发现洞口被茂密的植被遮掩着,而其所在的地方更是临近悬崖,杂草丛生,加上雨天路滑,稍不留神可能就坠入深林之中。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蟾声依旧,月亮仍然高悬,只是位置发生了些许变化——这大概是他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咦?
阿星扭过头,瞥见栈道上有几株小树结着白色树果。树果一串串地簇在一起,被水珠映衬得十分诱人。但等他眨了眨眼睛,再靠近一瞧,那些树果却又变成了红色!
他有些纳闷,但饥渴难忍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于是他马上抓住凸起的岩石,探出身子扒拉了好几颗塞进嘴里,一嚼果然甘甜多汁,正是此前昏迷时吃到的浆果。
“啧啧,偶尔尝尝甜的也不赖嘛!”
他正愉悦地享受着,突然脚下一震,听到一连串“笃笃”的奇怪声响,随即又嘎然而止。
阿星呆了一下,见声音马上消失,便不以为意。
谁知没过多久,地下又传来一样的声音,甚至比刚才更清晰了几分!
这种感觉,就仿佛山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啥情况?!
阿星眉头一皱,立刻一个转身钻回到洞穴里。他背后紧贴着岩壁,手中界铳指着洞口,眼睛眨也不眨。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种种遭遇,他的警惕性早就今非昔比,呼吸间便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反应。
不一会儿,杂草沙沙作响,一个灰色的小东西从中蹦出,停在岩石上左顾右盼——原来是只毛茸茸的野兔。
傻不拉几的兔子,吓死老子了……
阿星松了口气,慢慢放下手臂。但他还没来得及擦汗,洞口岩石突然“嘭”地炸开,只见一张大嘴从中钻出,瞬间就将野兔活吞了下去!
“我靠!”阿星破口大骂,同时手中界铳膛口一闪,径直射出一枚火弹!
黑暗中,火弹竟碰擦出一大片火花,发出金属相撞之音。
打中了?!
阿星屏息盯住洞口,紧接着瞳孔一缩,嘴巴越张越大。
只见洞口处,一头怪物从阴影里缓步走出。此物足有成年野猪大小,通体黑亮,尖牙利爪,尾如扁锤。最为可怖的是,它脖子上竟长了三颗一模一样的头颅!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那么大威力的界铳,居然没把它给打飞?!
然而不管面对的到底是什么,阿星此时已经大感不妙——那怪物身上的甲片似乎掉落了一块,正往外汩汩流出腥臭的鲜血,很明显就是火弹留下的伤口!
它喉咙发出异响,六只小眼睛死死盯着阿星,舌头一伸一伸,仿佛是在告诉眼前的人类:它的心情现在很差,很想吃点什么。
镇定,镇定!
界铳的威力可以更大的,一定是我界力用得不够!
阿星咽了口唾沫,两手扣合,拼命将界力注入界铳。
然而怪物像看破他的用意似的,突然抓地狂奔,一个鱼跃猛扑过来,瞬间就到了跟前!
再吃爷一发!
“砰!”
界铳炸响一声,直震得阿星小臂麻木,居然真的比先前猛烈许多!
不料那怪物身体在半空诡异地一扭,竟是硬生生躲过致命一击,只在尾巴上留下一缕青烟。失去平衡的怪物横飞出去,“梆”的一声将岩壁撞碎,洞**登时翻起滚滚尘土!
阿星心里暗骂,却也不气馁,因为至少自己的努力方向没错——界力注入得越多,界铳的威力就越大。那怪物虽没被命中要害,但仍然被冲击力震飞,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这东西的爪子实在太长,又十分锋利,简直跟割稻的镰刀有的一比。刚才过招的瞬间,仅是轻蹭了一下,就已经在他左脸划了一条食指长的切口。
阿星手一抹脸,看了眼虎口上的血液,嘴角竟微微一笑。近日他数度经历了血腥、恐惧、威胁、梦魇,以及生死之间的大脑空白,到现在都快没感觉了。
渐渐地,他的笑容换成一副更加严肃的表情。与其说是严肃,倒不如说是认真,并且透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呼……呼……”
怪物匍匐在角落,嘴里发出类似疯狗攻击人之前的低吼。它可能也没有想到,一个瘦弱的小个子竟会有点儿难缠。
“喔,原来你叫声是这样的,也没多可怕嘛!”阿星弯着腰,和怪物保持一定距离走动着,实际上则是在慢慢靠近篝火,“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在镇子里见过你,你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呀?”
怪物当然听不懂阿星的话,它在原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开始焦躁地踱来踱去。
“你生得这样丑,想必也不会撒娇打滚,在现在这个社会根本没人疼的!啊,说不定王大雷会收养你,俗话说物以类聚嘛……”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那怪物中间的嘴巴一张,冷不丁地吐出一口黑水!
阿星大惊失色——没想到这家伙还留了一手!好在他重心一直保持得很低,在效果不明的液体砸到身上之前,两腿一蹬飞扑了出去。
他落地后迅速爬起,回头一看,顿时直冒冷汗——只见那黑水“嗞啦”一下,直接在地上烧出个小坑!
妈呀,这要溅在身上,我还不成了马蜂窝?
此时阿星才注意到,那怪物中间的头长得和其余两个不同,在眼睛上方多了两个小犄角,呈暗红色,有点像鸡冠的形状。
究竟是否只有中间的头才会吐黑水,现在还不能判断。但阿星隐约觉得,既然敌人已经亮出“杀招”,就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果不其然,那怪物尾巴马上在地上猛拍三下,喉中“咕嘟”一声,又射出一团浓黑的唾液!
不过这回阿星已有了准备,他见怪物脖子一动,马上从篝火里捡起一支火把,紧接着低头躲过黑水攻击。
“看招!”
他大喊一声,将火把朝怪物奋力一扔!
那怪物听阿星冷不丁地喊叫,竟懵了一下,才瞧见空中有东西袭来。它本能地感受到危险,于是“嗖”地高高跃起,大嘴一合将火把咬碎!
“砰!”
只听又一声巨响,怪物在半空发出凄厉的嚎叫,随后重重摔落在地——竟是被突如其来的火弹击穿了肚子!
血液喷洒在墙上,像一朵硕大的罂粟花。
打死了!
阿星喜出望外,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
他在交战第一回合时,就已经看准了怪物的弱点——没有坚硬甲片保护的肚子。只不过想让它暴露出弱点,必须要出其不意才行,所以阿星才想到用火把吸引它注意、诱使怪物跳起来的法子。
但他没能高兴多久,就惊讶地发现怪物又摇摇晃晃地站起。只见它口爪并用,很快挖出一个等身宽的深洞,“嗖”地钻了进去。之后地面一路隆起至洞口,接着就没了动静。
跑……跑了么?
阿星愕然,却也不得不惊叹于其生命力之顽强。至少,若是一般野兽被刚才那发火弹击中,断然没有一个不开膛破肚、血肉横飞的。
而这个三头怪居然还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