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母亲因思念亡女而泪流,程淑贤自然也难受得要命,急忙安慰道:
“母亲切莫伤心,姐姐在天有灵,也会心疼的。您整日吃斋念佛,给姐姐超度祈福,想来,她早已经投胎做人,兴许现在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千金。”
程淑贤一边安慰,一边拿出贴身手绢,给伤痛的母亲,拭去那眼角的泪水。
母亲握着她的手,长叹一声,说道:
“还好有你陪在为娘的身边,你真是娘的好女儿!”
可蔡淑芸的心里终究有些放不下,又接着说道:
“你姐姐连日入梦,总是啼哭不断,准是在地府受了什么委屈,为娘怎能心安。”
一行热泪,随即流下,她摸了摸手中的佛珠,说道:
“为娘真想去趟钦州,去那佛光寺,找那惠智法师,好好超度你姐的亡魂……”
蔡淑芸忧伤的眼睛里,又浮现出一丝失望:
“怎奈娘老了,身子骨不好使了,经受不住这长途的折腾了……”
说到这里,她又一次伤心落泪,痛彻心头。
“娘,您去不了!我可以去吖!”
程淑贤见此情况,孝心大发,于是主动请缨,自告奋勇地说道。
“你?”蔡淑芸先是一怔,接着是一阵宽慰,一阵忧愁。
“只是……”
蔡淑芸不觉犹豫了一阵,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程府里头,还从未出过远门,这叫她如何放心得下,要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若是淑贤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叫她如何能活。
“娘,女儿今年都十六岁了,就让女儿去吧!”程淑贤眼神坚定,一表决心。
起初听说去这钦州佛光寺祈福,她全然是为了超度亡姐,为了宽慰母亲。可转念一想: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踏出过府门半步,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还要时常跟府里的丫鬟打听民间的趣闻。眼下有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既能够一尽孝心,了却娘亲心头的一桩心事;还能够出去好好见识一番,何乐而不为呢!
“女儿,此去钦州,路途千里,你一个女儿家,叫娘如何放心得下!”
蔡淑芸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她的丈夫程知礼最近被皇帝召进宫去,正商议今年的祭天大典,恐怕接下的几个月都要为此大事而忙碌,哪里还顾得上祈福这些芝麻绿豆的琐事。更何况,他从来就不怎么关心儿女的事情,告知于他,往往还会被训斥,又如何指望得上。
要说平日府中还有一个老管家——福海,他精明能干、忠心耿耿,可以陪着程淑贤前去祈福。可如今为了办好祭天的皇差,他早就带着府里能干的家丁协助老爷去了,哪里还抽得出身来。
程淑贤见母亲一脸为难的样子,心中已明白大半,于是,赶忙出主意,说道:
“娘亲,您切莫当心。此去钦州,虽然路途遥远,可只要小心行事,一切无碍。女儿知道,爹爹正忙着料理祭天的大事,府中虽少了些佣人奴仆,但丁福、丁贵还在,由他们陪女儿出行,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这程淑贤口中所说的丁福、丁贵两还真是个人物。他二人从小习武,武艺高超自然不在话下。更为重要的是:这两人憨厚老实、忠心耿耿,对主人更是死心塌地。
这也难怪,这两人本就是蔡淑芸娘家的人,是当年陪嫁来到程家的。
各位看官,也许你会奇怪,陪嫁不都因该是些丫鬟财物之类的吗,怎么还有陪嫁男人的道理?那您就有所不知了。这丁福、丁贵可是那蔡襄蔡丞相的心腹之人。
蔡襄嫁女到程家本就是为了与程家联姻,以拉拢权贵,助其登上高位。可他对这程知礼却是早有耳闻,知道他是一个贪财好色的纨绔子弟。想来安排这两兄弟入程府目的有二:
其一,保护他的女儿蔡淑芸,免遭他那禽兽丈夫的欺辱。其二,在程府安插眼线,以便于更好地掌控程知礼,为其所用。
再说这丁家兄弟,自幼丧母,多亏了蔡相爷相救,不仅抚养成人,更待他们如亲子侄一般。这两兄弟蒙受大恩,自然是感恩戴德。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两兄弟参加朝廷武举考试,分列第一、第二名,可这兄弟竟然辞官不做,原因很简单——蔡襄嫁女!当他二人得知这程知礼的为人,又知晓蔡相爷的用意后,二话没说,毅然决然地乔装成家丁,心甘情愿陪嫁进程府。除此之外,这两兄弟为了掩人耳目,竟自毁相貌,宁做下人,其忠心程度可见一斑。
蔡淑芸听罢,点了点头,说道:
“有他二人相随,倒也让娘放心!”
一听说娘亲点头答应,程淑云自然是喜上眉梢,撒娇道:
“多谢娘亲成全,女儿定然不辱使命!”随后又双手抱拳,嬉笑了一番。
“我的好女儿,今夜你且好生休息。后日一早,你们便启程。”
“明日即可!”程淑贤早就急不可耐了。
“你这急性子!”蔡淑芸用手指在女儿的脑门点了一下,接着说道:
“总归是要收拾行李和物件的吧。再说,拜请惠智法师超度亡魂,总不能失了侯府的礼数。虽然这金银财宝,出家人也接受不得,可那香油钱总是要送的。”
蔡淑芸见这孩子,年纪尚小,不通人情世故,难免一番说教。
“娘——,女儿,知道了!”
程淑贤嘟着小嘴,撒娇道。
“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蔡淑芸又叮嘱了一句,接着补充道:“夜已深,今晚你就留在这儿陪陪娘亲,也让我们母女好好聊聊天……”
程淑贤虽然心里还想着那可爱的丫鬟杏儿,还妄想着与她再来一番云雨,可可惜母命难为,唯有暂且忍耐了。
是夜,母女二人依偎在一起,一起聊着那过往的温情……
只可惜,程淑贤所不知道的,这竟是她最后一次与母亲见面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