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整理完毕,丫鬟便道:“白小姐,早膳随后便到。”离殇微微的点了点头,此时冬禾才进入房内,手上还抱着昨晚离殇抱出去的被子。
冬禾将被子叠整齐后,放置在一旁的软榻上,对离殇道:“小姐,昨晚睡的可好?”
离殇点了点头,微笑着示意回答,思及昨晚之事,离殇伸手向前,想拉住冬禾,冬禾见状已然走上前去,离殇拉起冬禾的手写道:“昨夜,你睡的可好?”
“嗯!小姐放心,冬禾睡的很好,一觉便到了天亮。”
“一觉到了天亮?半夜可听到什么声音?可有感觉有何不妥?”
“昨夜我一夜都守着小姐,若有声音,冬禾一定听得到,昨晚除了风声和虫鸣声,冬禾什么也没听到,若说不妥之处,那便是小姐你了。”
“我有何不妥?”
“小姐好好的,为何出来,还将棉被给了冬禾。”
“屋里暖和,多了一床被子,我盖不到自然给你。”
“小姐,我知道你心疼冬禾,可小姐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半夜起来要是磕到碰到可怎么是好?”
离殇问道此处,心下疑惑又问道:“昨夜你没有离开?也没有什么人来过此处?”
“小姐是怎么了?难倒昨晚有什么人来吗?”
离殇摇了摇头,回想昨晚之事,冬禾一直守在门外,若有动静,冬禾理应知晓,但冬禾任何声音都没有听到,难道那真是弩儿的鬼魂回来报梦?这样的疑问一直萦绕着离殇,离殇思而无果之后,便将此事放下。
用完早膳之后,丫鬟便退下,苏憬洐踏入房门,问道:“白小姐昨夜休息的可好?”
离殇听闻声音,忙起身冲声音来源之处盈盈一拜,以示礼仪,在冬禾手心处迅速的移动着手指,冬禾便道:“我家小姐说,多谢苏公子,这里很好。”
“白小姐觉得好就好,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无需跟苏某客气。”
冬禾细细看着离殇在掌心写下的字又道:“小姐说,苏公子有心了,小姐什么都不缺,让苏公子如此替小姐费心,小姐心下感激不尽。”
“白小姐不用和我客气。眼下白兄去葛洲,想来还有些时日才能到达,白小姐就安心养伤。”
离殇微笑着颔首,示意接受苏憬洐的好意。苏憬洐见状又道:“如此,苏某就不再打扰白小姐休息,在下告辞。”
语毕,离殇忙拉住冬禾,迅速的写下一串字,冬禾忙道:“苏公子留步。”苏憬洐听闻此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离殇,离殇依然保持着微笑,冬禾几步跨上前来,对苏憬洐道:“苏公子,小姐想出府走走,不知可有何不便之处?”
苏憬洐听到这话,眉毛往上轻挑了一下,似在思索什么,转瞬便和声道:“到没有什么不便,只是白小姐,你手伤未愈,一路的波折又引发旧伤,现下在下实不敢让小姐出去,不如小姐在府上再休息几日,大夫确定伤口稳定后再出去也不迟。”
刚刚苏憬洐的神色若是离殇双眼能视,定不会放过,可惜此时仅有冬禾得见,但冬禾生性耿直,忠厚老实,对眼前的事物仅凭直观感受,丝毫不会思索其后的深意,由此听闻苏憬洐的话语,冬禾也忙说道:“苏公子说的有理,小姐,你身子一直虚弱,还是好好休养几天的好。”
离殇听闻此话,心下真是苦笑不已,心中暗道:冬禾啊冬禾啊,真不知该如何说你,我这瞎子,也感觉方才苏憬洐的停顿显有隐瞒之事,如此鲁钝,只怕此时身陷险境亦不自知。虽然心中已是将冬禾骂了千遍万遍,但面上离殇依然微笑,对冬禾写道:“那如此,替我谢过苏公子,告诉苏公子,待离殇休养几日后想去白府看看,那儿终归是我们的家。”
冬禾代替离殇冲苏憬洐道了声谢后,将离殇的话转述给苏憬洐,苏憬洐笑道:“白小姐安心养伤,只要大夫确定白小姐伤势稳定,我定然派人送小姐去白府。”
离殇笑着点头,示意同意,苏憬洐便告辞离去。
苏憬洐走后,离殇虽有诸多的难言之事,但以目前的处境来看却是无事可做,想来此下应是无性命之忧,当下反倒释然,随遇而安。
如此想来离殇让冬禾去借了几本当事的书,颂读与她,但每每不到半个时辰,冬禾便昏昏入睡,声音就此打住,引得离殇颇为不满。
离殇心中暗骂:这该死的冬禾,刚刚听至兴处,他便昏昏睡去,回头得给他个教训。冬禾此举引得离殇书虫翻腾却不能尽兴,离殇心中百般不愿。但即便如此,离殇也未曾叫醒冬禾,反倒抱了棉被披在冬禾身上,任其睡去。自己则座于一旁,闭目养神,脑海中将佛经诵读数遍,以消心头烦躁之绪。
寥寥数个时辰,便是以此打发时日。一本书一天下来才看了十数页,这不觉让离殇怀念世界中的色彩,失了光明,诸多事情确有不便。
入夜后,离殇睡下,未睡多久,那个声音再次响彻耳边,依然叫着:“离殇妹妹,离殇妹妹…”
离殇听到这声音试探的叫道:“冬禾,冬禾…”
但冬禾没有任何声响,那声音听闻此话道:“离殇妹妹,你别害怕,弩儿不会伤害你。”
“弩姐姐,既已身死,便已是两个世界的人,那活着的账便是清了,弩姐姐又何必依然留恋徘徊不去呢?”
“离殇妹妹,我如何惨死你不是不知,你让我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弩姐姐,这一世既然如此不甘心何不放下?孟婆汤后,此世甘心也好不甘心也好尽皆化为泡影,何不洒脱的迎接新的人生?”
“离殇妹妹,为何你能说的如此潇洒?阿牛哥死的如此惨烈,我如何可以洒脱的放下。”
“弩姐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了大牛哥,你也要放下。”
“离殇妹妹,弩儿不甘心,不甘心。”
声音越来越凄厉,离殇还想在劝说弩儿,却听弩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并一直重复着:“那月滂石你可要收好了,那月滂石你可要收好了……”
离殇大叫着:“弩姐姐,弩姐姐。”
这时有人拉住离殇的手询问道:“小姐,小姐,你醒醒,醒醒。”离殇睁开眼睛,未看见那人,但听声音,却是冬禾。
冬禾见离殇睁开双眼,忙道:“小姐,你能说话了,你可以说话了。”
说道这里,冬禾将离殇扶起,说话?离殇猛然想起,自己虽然一直掩饰着已能开口的事实,但不想睡梦中却是喊叫了出来,冬禾那傻小子一直守在门外,此下却是瞒不了他了。
于是离殇开口问道:“冬禾,你怎么进来了?”声音里透漏着嘶哑。
问到此处冬禾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想起自己如此莽撞的闯入小姐的房内,于礼不合,对小姐的名声是极大的不好。原本扶着离殇的双手慌忙松开,忙退到床下道:“小姐,我在门外听你似被梦魇一般,一直叫喊着,我敲了好半天的门小姐似乎也没醒来,我便只能闯进来了。”
离殇又问:“我叫喊?那我叫喊着什么?”
“小姐一直叫着鹿竭儿,鹿竭儿,小姐,我知道鹿有鹿角,这鹿竭儿是什么?”
离殇苦笑了一下,道:“冬禾,你除了听到我的叫喊声,你可还听到其它的声音?”
“没有,小姐怎么了?”
离殇摇了摇头,道:“冬禾,给我倒杯水,我嗓子好干。”
“是,小姐。”冬禾转去桌子处,提了提茶壶,掂量了下道:“小姐,没热水了,我去给你烧壶热茶。”听到这话,离殇又问道:“冬禾,现在什么时辰了?”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小姐,天亮了我便去请大夫,让大夫给你看看嗓子,那么久了,你终于能说话了。”
听到这话,离殇心口处紧了一紧忙道:“冬禾,你过来。”
冬禾刚刚打开房门准备出去,听到这话,关起房门回身问道:“小姐,有什么事?”离殇听着冬禾的脚步声靠近,伸手拉住冬禾,冬禾顿了一下,离殇拉着冬禾的手,将他拉近,道:“冬禾,你过来,坐这里。”离殇让冬禾坐在床铺边沿,离殇又道:“冬禾,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姐?”
“是啊,小姐怎么会不是小姐了。”
“好,那你会不会听我的话?”
“当然会啊。”
“那你听着,我能够说话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你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
“小姐,你的嗓子需要大夫,而且少爷对你的嗓子可着急了。”
“冬禾,看着我,你说过会听我的话,现在怎么反悔了?”
“可是…可是…小姐,这是为什么啊?”
“我让你看着我。”冬禾定定的看着离殇,离殇面色平静,双眼闪动着光泽,似要看穿冬禾一般,冬禾看着看着却忘记收回眼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冬禾塔拉着脑袋道:“小姐,我知道了,我不告诉别人。”
离殇听到此话淡笑,冬禾向来害羞,只要离殇定定的看着冬禾,冬禾便会屈服下来。今日离殇便是用此法令冬禾屈服。冬禾闷闷不乐的出去烧水煮茶,回来时离殇已靠着床头睡了过去。冬禾冷着脸将离殇平躺到床上,替她盖上被子后便出去了。
此后两夜离殇夜夜都听到弩儿的声音,然而无论离殇如何询问,弩儿再未开口回答,只是重复着:“离殇妹妹,那月滂石你可要收好…那月滂石你可要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