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那些兵士一起来的还有白敄,白敄刚下马,便直奔离殇,问道:“殇儿,没事吧?”
离殇摇了摇头,身旁的冬禾支撑不住往地面摔去,连带着离殇也往地面扑去,白敄在旁连忙扶住离殇,将离殇搀扶之人从离殇肩上卸下。此时冬禾几近昏迷,未看清白敄,而冬禾一路乞讨入城,现在俨然是一副乞丐模样,加之面庞污秽不堪,白敄一时竟未认出。
白敄见离殇左臂绑着木支架忙问:“殇儿,你的手臂是谁弄的?”
离殇摇了摇头,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冬禾,白敄道:“殇儿,那人我会命人照看,你先回去。”离殇在此摇了摇头,往冬禾处走去。
未能探知道路,离殇踢到冬禾往地上跌去,白敄扶住离殇,见离殇缓缓蹲下,双手往前探摸着,待摸到冬禾,离殇便顺着冬禾的身体摸到面部,用袖口为冬禾逝去面部污渍,虽看不见眼前事物,但这一动作自然引起白敄注意,白敄细细看去,见那人面容有些熟悉,再看之下惊声道:“冬禾!”离殇听闻此话忙点头示意。
白敄低身扶起冬禾,见冬禾背部严重擦伤,血正不停的自背部流出。白敄忙命人准备马车,这时一股寒气逼近离殇,白敄猛然将离殇从侧旁拉到近身,反身将离殇护在后方,与那刺杀之人正面相对。
再看苏憬涸处已将那人逼退,那人见势不妙,发出一声口哨声,与白敄相对那人,在听到一声口哨声后,即刻撤离。
苏憬涸下令缉拿,兵士四散开去,苏憬涸走近白敄,白敄问道:“苏兄,方才可有受伤?”
“无碍。”
“他们是什么人?”
“若没猜错,是江北三煞。”
白敄问道:“江北三煞自来在北边活动,何时来了此处?何况……离殇与他们素日无仇,为何要杀她?”
苏憬涸道:“我正想问白兄,但如此看来白兄也是不知。看来还得再探查一番。”
此时离殇只是半抱着冬禾,冬禾已是昏迷之态,白敄过去将离殇自地上扶起,道:“殇儿,我先带你回去,冬禾我自会安排。”
说着白敄将离殇抱上马后,命人置了担架将冬禾平放上架,方才上马,带着离殇回到苏府。
刚入府便召了大夫待为离殇看过,无碍之时白敄方才去看望冬禾。白敄刚进房门,离殇随后便至,白敄忙迎上问道:“怎么不好好休息?”
离殇在白敄手心写道:“哥,冬禾怎样了?”
“此时还昏睡着,背部虽有擦伤,但只是皮外伤,已经上过药了。”
“那怎么还没有醒来?”
离殇问及此处,白敄回问大夫,大夫道:“是长久饥饿与疲劳所造成的,还好并无大碍,只是需要调养一段日子。”
说着大夫开了方子递给白敄,白敄谢过大夫,送大夫出了房门。
回身时离殇正安静的坐在床铺边。白敄道:“你不必如此担心,大夫说了冬禾并无大碍。”
离殇点点头,写道:“哥,现在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白敄俯身抱着离殇,轻轻扶着离殇长发道:“殇儿,别担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离殇点了点头,此时白敄又问道:“殇儿,你怎么会出了苏府?黑煞对你……”
离殇明白白敄的担心忙写道:“哥,你放心,黑煞没有对我怎样,只是伤了我的左臂。”
“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不知道,等我醒来便已经在客栈之中,中间出了什么事,我并不知道。”
“那绑架你,要带你出城的人你可认识?”
离殇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濮阳子禅之事事关重大,离殇不敢告知苏憬涸,由此便只能连白敄也一起瞒住。白敄道:“殇儿,我只道你在苏府便是最安全的,却令你屡历险境,是我未能好好照顾你。”
离殇摇了摇头,写道:“哥,不关你的事,现在我已经好好的回来了。”
白敄道:“殇儿,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哥,可能吗?”
白敄沉默下去,离殇又道:“哥,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看望冬禾。”
白敄道:“好,我送你回去。”
此时离殇忽想起一事,问道:“哥,环馨呢?”
“我已经将她打发出去了。”
“为何?”
“如此刁奴留她何用。”
离殇心中默默叫了一声“哥……”便再未回话,只是摇了摇头往屋外走去。
刚到了门口,冬禾一声“少爷”叫出了声,冬禾自昏睡中转醒,见到白敄忙从床上下来,白敄忙上前搀扶,离殇听见声响也回身停在原处。
冬禾一下床便跪在地上,“咚、咚”的磕着头,白敄欲止住冬禾,只听冬禾道:“少爷、小姐,冬禾对不住你们。”
白敄低身馋住冬禾,道:“起来,能回来就好。”
冬禾摇着头道:“少爷,冬禾对不住您,对不住夫人。”说着冬禾自腰间取出一个包袱,那包袱冬禾一直贴身带着,冬禾缓缓将包袱打开,却是三块牌位,牌位分别写着尹平,尹蔡氏的字样,而另一块却是空白。
此时白敄问道:“尹叔、蔡妈妈……”
在看见另一块无名的牌位时白敄问道:“这是谁的?”
“少爷,夫人……夫人……病逝了。”说着冬禾头磕着地,痛哭起来。
白敄顿在原地,门口听到此声的离殇急往前跑去,却未看清前路,被桌子拐角碰到,跌到了地上。此时白敄的注意力全在冬禾手中的灵位之上,未顾及离殇,直到听到声响才发现离殇倒地。
白敄转身搀住离殇,离殇未起身,向前爬到冬禾处,抓住冬禾领口,眼内溢满泪花。白敄伸手抚上离殇紧抓冬禾的手,轻轻将离殇的手从冬禾衣领上放下。离殇明白白敄之意,便未在用力,顺势放了下来。
白敄对冬禾道:“冬禾,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从头说起。”
冬禾跪在地上不肯起来道:“郕军进城之时,爹带着我和夫人从白府逃了出去,刚到街上,爹……”说着冬禾哽咽声更大。
“尹叔怎么了?”白敄问道。
“爹……爹……被郕军……死了。”
白敄沉默下来,离殇再次弯下身去,将冬禾从地上扶起,冬禾不肯,白敄此时也伸手一手搭上冬禾的肩,一手搀着冬禾道:“冬禾,起来,起来说话。”
“不,少爷,是我没有照顾好夫人。”
白敄摇了摇头道:“乱世之中,如何怪得了你。”
冬禾“哇”的一声哭的更大。白敄将冬禾从地上拉起,座于木椅之上,白敄又将离殇扶座在椅子上后,便立于离殇的身后。
白敄接着问道:“你们逃出城了吗?”
冬禾点点头道:“出了城的只有夫人、娘和我。一路上都是逃出来的难民,我们被冲的越来越远。随身携带的粮食原本便不充足,夫人将带着的粮食分给穷人却引起哄抢。粮食被抢了,娘自爹走后,便失了生气,再加上没有食物,没多久便去了。”
白敄上前拍了拍冬禾的肩膀,却无话再说。冬禾忍了忍,止住哭声,哑声道:“夫人一心念着老爷、少爷和小姐,只在娘去世时悲哭了一场,只盼着早日回城团聚。不想这个时候传来老爷的死讯,夫人便病了,没有食物,没有药材,夫人便这么去了。”
冬禾问道:“娘离世时说了什么?”
冬禾摇了摇头道:“夫人只是叫着老爷的名字,其它的什么都没说。”
“娘是何事走的?”
“去年冬天。”
白敄不再说话,看冬禾狼狈如此,已知道冬禾已尽了全力,自氏城至抚安路途遥远,冬禾这路上定然吃了不少苦头。白敄接过那空白的牌位,知道冬禾是等他来立牌位。于是又问道:“娘葬在何处?”
“葛洲城郊之外。”
白敄道:“冬禾,这一路之上苦了你了。”
冬禾摇了摇头道:“少爷,小姐,是我对不起你们。”
白敄道:“冬禾,你未对不起我们任何人,是你替我们照顾了娘,在她最后的时间,替我们守在娘身边,现在又将娘的牌位带回,让我们这两个不孝儿女可以祭奠,这份恩情,我和殇儿都不会忘记。”
听到此话,冬禾忙跪在地上,“咚、咚”的磕着头道:“少爷,冬禾万不敢担,是冬禾的错,是冬禾的错。”
白敄止住冬禾道:“冬禾,起来,自来我便不把你当下人,现在白家也仅有我们兄妹二人和你了。你快起来,以后我们是一家人。”
冬禾应声大哭起来,离殇也自座椅上起身,听着冬禾的哭声心中却是五味翻滚。
冬禾哭了一阵,方才止住哭声,此时才察觉自见到离殇开始,离殇便未曾言语一句,询问道:“小姐,你不出声可是还在责怪冬禾?”
离殇摇了摇头,白敄回答道:“冬禾,殇儿伤了嗓子,一时无法言语。”
冬禾瞪大了眼睛,显出惊讶之色正欲再问却见白敄冲他摇了摇头道:“你今天救了殇儿,背上伤势不轻早些歇息,有什么话,明日我们在叙。”
说着白敄走近离殇,将离殇的手搭上他的手肘道:“殇儿,现在也不早了,我们别耽搁冬禾休息,我送你回去。”
离殇点点头,回头望了望冬禾,白敄道:“冬禾,殇儿让你好生养着,明日我们再来。”
冬禾忙磕头道:“谢谢少爷,小姐。”
离殇望着白敄淡笑,白敄道:“他这脾气一时也改不了,我们慢慢调教。”说着便出了房门。
白敄将离殇送回屋内,离殇拉过白敄的手写道:“哥,娘的事你作何打算?”
“我会去葛洲将娘的坟迁回氏城。娘的心里始终挂着父亲,我会让他们合葬。”
离殇点点头,白敄将离殇的拥入怀内道:“娘的事你别太伤心,失去娘的消息那么久了,你我心中也明白娘是凶多吉少。现在娘既然不在了,剩下的我们便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享受娘未来得及享受的日子。”
离殇在白敄怀内点了点头,伸手回抱住白敄,离殇知道白敄说的话虽是安慰自己,但最难过,最放不开的却是白敄自己。
果然,白敄从离殇房内出来,刚拐过弯道,白敄重重的一圈便打在侧旁的木柱之上,眼内泪花模糊了双眼,只是白敄强忍着未让眼泪滴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