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长安扶额深思,帝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上驾到——”思绪万分,被外头的通报声打断,慕容长安转头望去,就见君夜大步自殿外跨进来,步履急促,神色似有担虑。
“奴婢参见皇上。”屋内的丫鬟们跪了一地,慕容长安见状,便要撑起身子。
“皇后,”君夜脚步加快,衣袂飞绝,转眼就在榻上坐下,两手按在她的肩上,“不用行礼。”
“谢皇上。”她温顺答礼,身子随之靠在床架上,不经意双肩轻抖,摆脱君夜的钳制。
手上落空,他并未急欲抽回手去,而是挪动身子,更加贴近,“皇后还在怪朕?”
这是什么话?慕容长安落在锦被上的眼眸轻抬,神态自若,嫣然笑启,“臣妾不敢。”
“不敢,那心里还是怨恨朕了?”君夜幽幽一声轻叹,朝着身后摆手,“你们都下去。”
“是,皇上。”众人欠身,鱼贯而出。慕容长安盯着旁人的身影,外头,月影婆娑,天色竟是暗沉沉压了下来。
直到大殿内恢复静谧,君夜才单手抚向慕容长安,“长安——”
她并未躲开,倒是神色一僵,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只大掌,“皇上,天色已晚,你不回去歇着么?”
“今晚,朕留在长安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慕容长安咻地转过脑袋,正视而去,看他的神色,绝不像是玩笑。
“怎么,皇后有异议?”君夜望着她脸上的警惕,一张俊颜,瞬时冷若冰霜。
这个男人,真是瞬息万变。
“臣妾只是难以置信。”慕容长安牵动伤口,手下意识想要抚去。
“不要动!”君夜将她的柔荑包入自己掌心,“骨头都碎了。”
怪不得这么疼!慕容长安望着身前的男子,还不都是你。
“长安——”他轻唤,换个姿势合衣躺在她边上,轻抬起她的身子,让她后背抵着自己前胸。
慕容长安只觉怪异,她并未开口多问,他想怎样,自己便顺着他。
“皇贵妃肚中的孩子,亦是两宫太后心头的一块肉,朕伤了你,也只是权宜之计,长安是不是还在怪朕?”突来的转变,让慕容长安美目微阖,君夜口中的话,听不出丝毫虚情假意,口头萦绕一股似是忧伤的感觉,盘在她的头顶。“朕虽然贵为皇帝,却也有不得已之时,尤其,是面对两宫太后。”
他为什么要同自己讲这些?慕容长安暗暗拢起眉头,望着他握在自己身前的手,淡泊启音,“臣妾知道,臣妾没有怪皇上的意思。”
这样的话说出去,竟连自己都觉着有几分假。可是在这虎狼之地,又有谁是真心实意?
君夜听闻,望着女子的头顶,只是扯开一抹冷笑,薄凉的唇,依旧毫无温度可言。将慕容长安放回床榻,他自顾起身,除去繁芜的龙袍。听着耳畔的窸窣声,她一动不动,反正自己受伤了,要动也动不了。
弯腰,君夜钻入锦被中,大手一揽,将慕容长安拉到自己边上。转个身,让她正对自己。
一句话未说,她安然侧卧,呼吸均匀落在君夜微敞开的前襟处。
“长安,你说这江山,是谁的?”
她怔楞,思忖片刻,才笃定开口,“这江山,自然是皇上的。”
“不尽然。”头顶,一声幽幽叹息,拥着自己的手也紧实几分,“这江山,如今是一分为三,朕,只占了其中之一。”
慕容长安顺着他的话接下口,“皇上为何会这样说?”皇帝今晚的到访,甚至于示好,她不会傻到以为他是良心发现,真对自己有情。他的只字片语,无异于在将自己引入其中,这所谓的其中,兴许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万劫不复。
“长安是朕的皇后,自然是向着朕,朕放心,将这座后宫交到你手上,”君夜蹙起的剑眉拢下,是时候将你推出去,面对那个老狐狸了。
后宫?自然,也包括皇太后了
天下势力如此之大,这所谓的三足鼎力。另外两方,想来必是慕容家家同太后的娘家人,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这又是,谁能笑到最后呢?
看来,皇帝也并非如表面上那般风光无限,相反,倒是刻刻提防,“皇上,臣妾怕难担当此重任。”
“长安,帮助朕。”君夜抬起她的下颔,一双幽深如墨的眸子,紧紧锁住慕容长安每一个神情,“朕能信的,只有你。”
嘴角,抑制不住地拉开,她低眉敛目,初闻此言,差点便忍俊不禁,将那笑意好不容易收回去。这男人的心,可真是比翻书还快。“皇上,臣妾只能说,竭最大可能,掌管后宫事宜。”
君夜点了下头,双眼,流光溢彩,慕容长安与之对视,不想竟牵动肩膀上的伤口,眼底,那一触即发的恼怒狠狠被压在心底,绝世容颜点上几缕笑意。只看着,他潭底一深,眸子眯了下,沉甸甸的脑袋就压了下来。
一吻,敛去****,印刻上她光洁饱满的前额。
“歇息吧,这些日子,你就不用去给太后请安了。”君夜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二人前额相抵,相继阖眼。
这般风情,只当是鸳鸯同枕,共欢一梦。却不想,一到熟睡之后,二人竟是同时松开手,向两边翻去。中间,隔着一臂间距。
终是,无情,而互不相干。
翌日。
慕容长安是被痛醒的,一看才知道,自己压在那条受伤的手臂上。在竹溪的伺候下勉强更衣,外边早就有太监守在殿外。
“娘娘,皇上临走时吩咐,让您醒来后就去暖阁。”
“知道了。”慕容长安将桌上熬制好的药端起,一饮而尽,“走吧。”
撵轿前往,她闭目养神,总觉着昨晚没有睡好。
暖阁内,君夜刚下早朝,脸色似有疲倦,倚靠在铺着高贵狐裘的銮椅上,两边的把手,分别以南海夜明珠雕刻着一双龙眼,栩栩如生,威严震慑。强有力的纹理,是以寒山千年古树制成,相传,此树无坚不摧,烈火难焚。
殿中央,站着一名身着月色长袍的男子,身侧,则是一名手捧朱漆红暗匣子的女子。
“时限已到,莫不是,你又要让朕失望不成?”君夜慵懒抬下眼,整个身子正坐而起,双目炯炯有神,睨视着殿下二人。
林然握着匣子的手,显得几分紧张,她抬眼望向师傅的侧脸,只见他满面镇定,神色自然,连带着,女子的心也静了下来。
“皇上,丹药已经炼制而成,就在臣的手中。”醇厚的声音,自他口中慢慢逸出。
慕容长安下轿,才走了几步路,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抹背光的颀长身影。初起的晨阳,带着几许暖意,陌辰吏站在殿中央,光辉,将上头的皇帝都挡了去。
“臣妾参见皇上。”慕容长安步入大殿,轻声行礼。
“皇后不必多礼,”君夜大掌伸出,示意她走上前去。
“谢皇上。”起身,鼻翼间似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那种味道,带着熟悉的感觉。慕容长安蹙起秀眉,随着一步步的走近,那种味道越发浓烈,且,挥之不去。
走过二人身侧,林然好奇心起,转过头去想要先睹这炫朝之后的风采,却不想……
“师傅——”她杏目圆睁,拿着盒子的手肘撞了一下边上的陌勋,意识到这是在暖阁后,才唏嘘噤声。
男子转过的视线,偏巧与慕容长安对个正着,他眼中虽有吃惊,却并未如林然那般表现出来。和煦的眸子一暖,温文儒雅,“皇后娘娘赎罪,徒儿她初见凤容,失礼之处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不卑不亢,张弛有度,陌勋难掩眸中的惊艳,近在身前,慕容长安更加确定了,那股清淡飘渺的药香味,就是从这名男子身上传出来的。
她望向林然,只见女子的脸上已然换上几分警惕。
“无碍。”慕容长安说完,便莲步轻移,朝着君夜走去。
坐在皇帝的旁侧,她居高临下而望。“不是说丹药已经炼制而成么?还不呈上来?”君夜冷冷一语,让陌勋吏收回神去。
边上的林然见状,双手捧住药盒,欲要呈上去。然,一脚刚迈出,却被陌勋伸出手去相拦,“慢着。”
“师傅?”
“怎么?”君夜俊颜一冽,神色已然不悦。
陌勋站在殿中央,负手迎风,双眼却是直盯着慕容长安,“臣,但求皇上一句实话。”
“说!”君夜双腿交叠,将身子交回椅背中,一副悠闲之态。
“请问皇上,对皇后娘娘是否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