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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地处中原之中,是为自古以来的名城。九月的洛阳炎热无比,如同置身处于一个大火炉中,然而远在塞外的关西却截然相反,不会停歇的西风早就带有略微的寒意,就似被放滴的罪人在这一片辽阔苍凉、孤寂无人的戈壁上流荡。
这是一个带有异域风情的土地,在这里没有诗情画意的青山绿水,没有精美繁杂的亭台楼阁,更没有熙攘热闹的来往人群。这里,最具有标志性的就是漫无边际的黄沙,以及无数的沙砾。
黄沙砾石是这片土地的不可缺少之物,当然最让人避之不及的还是毫无征兆出场的狂猛风沙。这一关西特有的变幻莫测的天气,前一刻还是烈日当空,天晴物明,下一刻或许就是黄沙弥漫,飞沙走石。若是在戈壁上的行人碰到这风沙天气,往往会有性命之忧,所以行走塞外的人没有不是小心谨慎的。
在茫茫的风沙中,万物在这里都会显得极为渺小。远处,隐隐约约走出来了一位少年,只见他步行虽缓却坚定有力,脸上也丝毫没有被旅途干扰的劳累,更为奇异的是虽然少年行走在风沙之中,肆虐的风沙却没有影响到他一般,从他那异常干净,不见有半点灰尘的鬓发华服就可以看出来。
这位少年名叫尘云。
漫漫的官道如同漫长岁月的人生,虽有尽头却一时难以望见。尘云抬头远眺,只见这方圆几十里内除了他,却再也没有别的行人,只有西风吹沙,带着一股苍凉的气息以及悲哀伤沉的孤风呼呼声,隐约传来,又飘落在远处。
尘云面露苦笑,此次他也是第一次踏足关西,虽然早就听闻西域的艰苦荒凉,但只有亲身体会才知道这其中的真正含义。
略微叹了一口气,尘云继续向前行,若天黑之前还没有见到有人烟之地,那今夜就怕是又要睡在这荒野外了。虽然他修行仙家神通,但奈何终究还是肉体凡胎,仅仅是能用些仙家道法除去他旅途上的劳累之苦,寒暑之扰罢了。
前行再一百多里,就是剑门关,出了剑门关就等于离开了大明皇朝的疆域,因为剑门关外的西域广大地区乃是异族的天下。而再向剑门关外的万里之远,就是传闻真人修道成仙的福地,昆仑界。
昆仑界,也就是如今尘云不辞万里去寻觅仙师问道的目的,以此修成仙家法术改涅自身,修成仙胎后得以修行圆满飞升仙界。
大明皇朝虽然一统天下数百年之久,社稷稳定,国泰民安,可谓是太平盛世,但自古山高皇帝远,关西离大明皇朝统治遥远,虽然管理也得当,却也有鞭长莫及的无奈,相比其它地方还是要混乱凶险了很多。再者,关西又靠近异族之地,这里盗贼猖狂之徒遍地开花,所以在这片地方尤为必须格外的小心,特别是像尘云这样的单身旅客而言。若是运气好些就会遇到打劫之徒如马贼,最危险的莫过于遇到笑脸相迎背地里却拔刀相向的黑心之徒。
在这塞外的关西地方,你绝对不可轻信任何人,因为能在这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存活下来的,无不是心狠手辣,手浸鲜血,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这一带属于关西境内,极少有人迹,想来也是,除非不得已的情况下,谁又会去这不毛之地活受罪。
此刻,官道上只有尘云一人,这方圆几十里都是黄沙平川,所看到的一收眼底。这时,尘云心念不由得一动,前方尽头隐约有一看似是家舍的建筑,看来今夜的住宿饮食有着落了。
尘云心里一喜,精神顿时振兴了好些,加快了速度。
虽然依稀看到了踪迹,但这一走却花费了将近五六个时辰,待黄昏落日将尽,夜幕渐渐拉开的时候才有些清晰地看到了那对于旅客而言无比亲切的一缕袅袅升起的炊烟。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此时谈不上这壮阔的景象,却也有这几分意味。
待尘云走进时,只见类似于客栈的房舍前立有一高杆,上面挂有一布旗,苍凉的风中不时动晃。布旗看起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破旧不堪,字迹难认,但若是细心看时还是可以辨别出来的。
布旗上有四个斑驳灰旧的大字:关西客栈
简单之极的名字,朴实无华却听上去靠谱。这关西客栈比普通的客栈要小上几号,布局却大同小异。正堂有些狭小,只能放置六张桌椅。
尘云也不在意,这等荒凉之地有能遇到一间客栈就庆幸了,劳累要命的旅途后停留客栈,有茶可饮,有酒可喝,有事物充饥,又有床可歇就不错了。所以不用多想,尘云就走进这间带有关西异风的客栈。
荒凉之地,关西客栈此时一个客人也没有,前方柜台后站着一圆胖发福的中年掌柜,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再后边是厨房,有一厨子正在忙碌着,厅前站着一个打杂的少年。
掌柜见有客人来,满脸堆起笑容,连忙唤使打杂少年招呼客人,一副市侩嘴脸。倒是那位少年出乎尘云的意料,声的颇有灵气,长的眉清目秀,虽说是打杂但衣袖洁白干净,接待客人也是麻利得体,完全不像是西域地区的粗俗人。
“这位客官,您要点什么?”打杂少年笑对尘云询问道。
尘云挑了张靠近窗口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两荤一素一汤,想了想又要了一坛酒,独自慢慢吃饮起来。
客栈外风沙呼啸地不停,夕阳已经大部分沉入了天地一线,随时都会隐没,不过半边的天空还是有火红的晚霞渲染。
西域地区气温早晚相差甚大,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白天还炎热无比,一旦到了晚上就寒气入侵。
尘云忽然起身打开木窗,完全不在意风沙寒气的入侵,只是端起酒杯望着西边的夕霞出神。
这时打杂的少年湊上前来好心问道:“客官,晚上寒气逼人,要不要小的给您把窗户关上?”
尘云回头看了看那少年一眼,更加觉得他聪明伶俐,而且筋骨绝佳,绝对是修行的好材料,只是可惜埋没在这关西荒凉之地的小店中了。
尘云没有在意少年的一番话,仰头痛饮一杯这西域中特有的烈酒,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傲然之气,面向斜阳道:“你看这塞外,莽莽风沙,残阳如血,这才是属于男子汉大丈夫的天地,只有在这等戈壁荒原才能出铁血汉子。小兄弟你既然生在这里,为什么不出外面去闯荡一番,这样才不枉来世间一趟啊!”
少年脸色一黯,随即苦笑道:“小人自幼就父母双亡,到处流浪,多亏掌柜好心收留才能活到现在。如今小人不用随处流荡,衣食无忧,怎么敢有过多的奢求?”
尘云失望地摇了摇头,道:“唉,人各有志,既然你这么想,我也不过多强求,倒是可惜了!”
叹了口气,尘云挥了挥手,道:“你且下去吧,我想独自一人静静。”
少年也不在意,退入到了后堂。
尘云笔直站立,迎着扑面而来的西域寒气,鬓发飘扬,在斜阳最后隐没散去的时候,似心有所触,心头的豪气上涌,掷挥了手中的小酒杯,改成抓住酒坛的边沿,仰头就是一大口,酒水流下也浑然不顾。
关西内的烈酒虽然味道有些拙劣,但入口如刀,酒劲也很足,很合尘云现在的心境。
“痛快!”
尘云忍不住大声豪迈地赞叹一声,西域地区的酒可不比中原地区醇香浓郁,余味悠长的酒,这荒漠里酝酿的酒猛烈,最适合铁血汉子豪饮。
人生如酒,酒似人生,最终不过都是浮生若梦。
喝这等猛烈的凶酒,必要痛快淋漓,尘云又抓起酒坛,就要仰头痛饮。不过,在提起酒坛的刹那,他忽然感觉手中的酒坛重了几十斤,手一软,酒坛就重重地跌落在桌子上,坛里的酒也倒出了不少。
尘云觉得有些奇怪,又伸出手去拿酒坛,但感觉眼里的酒坛似乎会自个移动,虽然碰得到却怎么也握不住酒坛的边沿。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地动山摇,丝毫没有防备的他差点摔倒。尘云大吃惊色,难道真的是遇到天地自然灾难,要不然又怎会有如此强烈的地震。
尽管尘云心里充满疑惑,但他仍旧保持心中的清明,转头望向四周,眼里的事物也不在那么真实了起来,眼光扫到柜台前时,那肥胖的中年掌柜仍在,只不过他已经停止敲打手中的算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尘云当下心里悚然一惊。
原来不是所谓的地动山摇,而是他晕酒。尘云酒量虽然不强,但也差不到喝上一口就会晕倒,显然必是这家黑店在酒里下了迷药。
尘云只觉得身体乏倦无力,眼皮也不住垂落,站着也摇摆不定,一个踉跄,若不是他扶住桌子早就跌落。
西域内黑店之事尘云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但事情却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倒是有些突然,不过这仅是一个小劫难而已,他并不惊慌。尘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头一片清明,默默念起道诀驱散迷药的药效。虽然他的道行甚浅,但驱除身上的迷药药性还是容易的。
等到这一劫难过去后,尘云决定要严惩这个黑心的掌柜以及背后那从未露面的厨子,至于那个打杂少年,看他年纪不大,想必也是年幼无知,又被那黑心掌柜逼迫下才为之。
只是尘云道诀才念不到一半,就觉得后脑勺忽然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倒地之后,尘云勉强回头一看,只见那打杂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粗木棒,一张略显英俊的脸此刻却是面无表情,定定地望着尘云。
面对少年这一无喜无悲的脸,尘云心生寒意,从这熟练的身手就可知道,显然这个打杂少年做这等下迷药打闷棍之事已经如同洗澡刷锅上菜一般,熟稔之极。
““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我料想错了?这次去昆仑不是……””
终于,尘云挡不住迷药强烈的药性,脑袋不省人事地垂落在地上,在意识他朦胧将尽的时候隐约听到那掌柜难听的声音:“哇哇哇!等了一个多月终于等到了一只肥羊,看这个家伙也是衣着华丽光鲜,想必身上藏有不少财物,小杂种,快点把这个家伙拖到后堂去,若是你敢偷偷私藏东西,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