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来,姜豹与姜平,就为了夺姜家产业,所以一直不懈地努力生孩子,对城东的姜家饭馆,便有所怠慢,盈利是一落千丈。姜豹抱着账本,正发愁要怎么向姜老爷子交待。一见此情形,就知道定是尚文杰不知因何事,惹恼了姜老爷子。这下,矛头转向了。
“哟,姑丈也回来啦!呃,是来给岳父交城西账册的吗?”
尚文杰并不知道有这规矩,看看姜豹手里的竹简,问道:“账册?什么账册?”
姜老爷子哼了一声道:“城西那边儿的账册,看不看的,也都一样。是老夫招他回来的。巫祝来了,明天就要给你们做法事,求子,所以,你们今天都给我早点休息,其他的事儿,等做完法事再说。”
“巫祝来啦!”姜豹明显很是激动,好像盼了很久的样子。“那真是大喜事儿。”
尚文杰是真心不想留在姜家,手指着西边儿,道:“可我馆子里,还有点儿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城东这边儿,姜豹都能不去。城西那边儿一向没什么生意,你就是半月一月不去,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可是……”尚文杰想说城西馆子,如今已是大有改观,却没能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姜老爷子不耐烦道:“行啦!什么事儿都没有眼下这场法事,来得重要。姬妹!赶紧带你夫君回屋歇着,明晨早起沐浴更衣,接受巫祝的祝祷。”
“诶!兄长。夫君咱们快回屋吧!”姜姬高高兴兴地拖着尚文杰回屋去了。
……
到了次日,尚文杰隐约感觉有人在他身边不时地摸索他的头发。
“夫君,夫君!该起来沐浴更衣啦!”
尚文杰渐渐清醒,从桌案上趴起身,眼神聚了聚光,吓得往后一跳,下意识地随口道:“你干嘛?”
“夫君,你怎么总不喜欢在席上休息?我们成亲这么久,你不是依门而睡,就是俯案而眠。这是为何呢?”姜姬微微下垂的眼睛里充满了无辜。
“我,呵,习惯,习惯。”尚文杰干干地道。
“哦。热水已经备下了,让妾身伺候夫君沐浴吧!”姜姬说着伸手搀扶尚文杰。
尚文杰抬眼间,这才看见屋子里,不知何时已经摆下一只大木桶。从里边往外,直冒热气儿。
他想到姜姬刚刚说的话,吓得手一哆嗦,“伺候?不,不用!我不习惯有人看着我沐浴。我自己来,自己来。”
姜姬也拗不过,只得出了房门。
来到这里,头回洗热水浴,可尚文杰却丝毫没有享受生活的心情。
听到外边嘈杂地搬动桌案,摆放祭品的声音,尚文杰只觉得这小小的木桶,就是他得以藏身的唯一空间,迟迟不想出去。
姜宅院子里从天还没亮,就一直在忙活,直到天光大亮,做法事的家当才都妥当地,全部摆在了院子里。一张暗红色桌案,桌上摆着各色祭品,祭品前摆着一个小铜鼎,鼎中焚香。祭案前有四张席子,对称摆放。
巫祝头戴各色羽毛编成的冠,脸上涂有红白二色,基本上已经遮盖了他本来的面目。他身穿黑色斗篷一样的衣服,直拖到脚面。其上绘有白色图纹。左手执一龟壳,右手抓着一把蓍草。面对祭桌而立,双目微阖,口中念念有词,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姜尚呢?怎么还没出来?巫祝都到了,他好大的架子!”姜老爷子看见姜姬,气冲冲地道。
“哦,我再去催催。”尚文杰不让她进屋里伺候,姜姬也是闲得无聊,所以,特地来前院看看,法事的准备情况。听姜老爷子这么一说,急忙又折返回后院。
来到屋外,姜姬也不敢擅自进屋,隔着门喊道:“夫君,你好了吗?前边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就差你一个人啦!”
“我啊,就快好啦!”尚文杰对这种跳大神的玩意,可半点提不起兴趣,漫不经心地在桶里泡着。一心只琢磨要怎么应付姜老爷子的催生,还有就是怎么才能尽快返回城西,好再见他的马予。
姜姬也是有些着急,在门前直搓手,“哎呀,夫君,兄长和平儿他们都等得着急。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妾身进来帮你吧!”说着便去推房门。
“别,别,你别进来,我这就出来了。”尚文杰一听姜姬要进来,吓得赶紧起身,随手抓起旁边的新衣服,披了起来。
还好我一早有所准备。尚文杰长出一口气,这才挪开堵在门前的衣柜。
姜姬推门推不开,虽觉奇怪,却也没多想。见尚文杰出来了,便拉起他就往前院走。
一到前院,尚文杰刚和巫祝打了个照面,就先送给人家一个大哈欠。
“不是都让你好好休息了吗?怎么还这副德行?”姜老爷子觉得尚文杰此举,实在是对巫祝的不敬,也是对神明的不敬。气恼道。
姜平立刻煽风点火地道:“哎呀,这不会触怒神明,令这法事不灵了吧?”
“无妨!”巫祝只是刚一见尚文杰的倦态时,面部微微动了一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样,一看就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既然人已经到齐,还是尽快做法事吧,以免错过吉时。”
“呃,对,那就请巫祝开始吧!”姜老爷子恭敬道。
照巫祝的安排,尚文杰,姜姬,姜豹和姜平,依次跪在祭桌前的四张席子上。双手高举过顶,然后匍匐向前躬身,以最大的极限,让整个手臂和前胸尽量贴于地面。而且,脸始终向地。
四个人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接下来就是巫祝在四个人的前后左右,开始如同青蛙一般,不停地蹦来跳去,双手不停地摇晃龟壳和蓍草,口中继续神叨。
整个一个上午,尚文杰都不敢轻易动一动,全身早就僵硬麻木了。终于,盼到正午时分,巫祝停止了跳跃,站在四人身后的中间位置,从怀中好似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燃着火苗的铜炉。
这戏法要搁现在,那是老掉牙的把戏了,可那时,这一招,却唬住了多少人。
姜老爷子在旁边看着,兴奋地直砸吧嘴。
取出铜炉之后,巫祝将手中那把蓍草投入炉中,原本炉中的小火苗,立刻燃了起来。这时候,巫祝又将另一手中的龟壳也投入了炉中。只片刻的功夫,在炉火的烧烤下,这只龟壳噼啪一声,接着,又有几声细碎的声响。
巫祝默默地点点头,随即又从斗篷中取出一碗水,直接浇在铜炉上,将火浇灭。
巫祝俯身往龟壳上仔细看了半天,然后,抬头对姜老爷子道:“神明的意思,本祝已经看到。你们姜家本来是要在你这儿断了子嗣的。不过,本祝方才作法事,祈求神明赐你姜家一条血脉。”
闻言,姜老爷子惴惴不安地问道:“呃?那神明,可有回应?”
巫祝微微一点头,微仰着下巴,半阖着双目,表现出一副十分神圣的样子,缓慢而淡漠地道:“嗯!依这龟背之文来看,神明已经答应了本祝的祈求。只不过,……”说着巫祝一指身后尚文杰等四人,道:“他们两对夫妇之中,只有一对,将有子嗣,为姜家承继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