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埋入西山,月光的柔弱似乎无法穿透层叠的密林,四下里越发黑暗。
这下算是真的完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唯一的光亮也被这个该死的家伙,带走了,周围还这么多死人做伴。唉!……,绝望中,痛苦中,吕鹿渐渐失去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吕鹿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晃自己,微微张开双眼,——尚文杰!
“你到哪儿去啦!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吗?”说着吕鹿紧紧抱着尚文杰的脖子,痛哭流涕。
“看来这还真的是药。这么说,这些冀州兵就是你杀的?”
吕鹿一听这话,推开尚文杰,眼睛再次聚焦,“怎么会是你?尚文杰呢?”眼前的尚文杰不知怎得变成了帝辛的模样。
“什么尚文杰?你昏迷时一直在喊此人,是你什么人?要不就是这个人杀了军兵,然后潜逃了?”帝辛追问。
吕鹿清醒过来,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失望的痛哭,丝毫不与理会帝辛的问话。
半晌过去,吕鹿仍旧在哭,帝辛失去耐心,转身要走。
“喂!你去哪儿?把药还我。”吕鹿止住哭泣。在如此黑暗的夜里身边就算是敌人也是好的,起码有个同类。
“你不肯回答,我找冀州侯带你回去审问。”帝辛继续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别呀,你刚从冀州跑出来,又要回去,不是疯了吗?我跟你说就是了,又不是我杀的,有什么不敢说的。”
“说吧!”帝辛转身回来,坐在吕鹿正对面,立直身子,像审犯人一般。
吕鹿把押解过程中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然后伸手,“讲完啦,药给我。”
“那个大个子奴隶真那般厉害?你可认识他?”帝辛对恶来的事颇感兴趣。一边问,一边将药还给吕鹿。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是他救了我的命。”吕鹿这么富有正义感的人,怎么可能出卖恩人的名字。
“既然你不愿意说,这与我也无关。我想知道的事也都了解了。”说着帝辛站起身,“我还是要去冀州城,你若不想去,就别跟着我。”说着又点燃一支火把,把原来的火把留给吕鹿。准备独自上路。
“喂!等一下。……呃,帅哥,我不想去冀州。可是这里乌漆麻黑的,你忍心把我一个大姑娘扔这儿吗?你就是真要去那狐狸窝,也等明天放亮了,我们再各走各的行吗?”吕鹿本是个不喜欢求人的主儿,但面对如此恐怖的环境,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
“我这里还有些吃的,一天没吃东西,你也一定饿了吧。你若留下来,我就分给你。”说着吕鹿从怀里掏出一大包吃的,有肉有水果,还有点心,姑且称之为点心吧。
“你敢偷祭祀用的贡品!”帝辛一看吕鹿手里的东西,居然是祭祀用的瓜果和肉,大为震惊。
“人还没得吃呢,还浪费,傻子才光看不吃呢。”吕鹿边吃,边抓起一样食物递到帝辛面前。
帝辛犹豫着接过食物,他决定留下来。原因不是为了吃的,而是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竟然不同于别人那般敬畏神明,反而言语间,充满了对神明的不屑。.
“你偷了贡品,不怕神灵降罪于你吗?”
“哪来的什么神明啊?就算是真有神,如果就因为我吃了他的东西就找我的麻烦,那他也太小心眼儿了吧。”吕鹿津津有味地大口吃东西,“你快吃吧,不用怕的,在我们那个时代……是我们家乡,没人信鬼神。我们只相信一句话,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帝辛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一种霍然开朗的心情。
再仔细观察眼前这个姑娘,在帝辛所见过许多美女之中,吕鹿只能算是个平庸之辈。再加上眼前的吕鹿,身穿粗麻破衣,脸上脏得简直像是花猫。
但是,也不知为何,此时,在帝辛的眼里,吕鹿的样子,却让他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随着这种感觉的驱使,帝辛对眼前这个不怕鬼神的姑娘,渐生了深厚的兴趣。“你家乡?难道不是殷商的地界?”
吕鹿心想:到底算不算殷商呢,如果说是的话,又要解释一大堆。“不是,离这儿遥远的很呢。因该说是你们常说的‘蛮夷’吧。”
“‘蛮夷’!”帝辛先是一愣,他竟没想到有人会自称是“蛮夷”的。“哈哈哈哈……,你是指东夷吗?”帝辛爽朗的大笑。
“东夷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反正是这世上最远,最远的地方,或许还要远。”吕鹿胡乱搭话。“咦?帅哥!你怎么不吃啊?不敢吃贡品?”吕鹿见帝辛一直只顾着说话,没吃东西,便问道。
帝辛一怔,“我怕什么,就算世上真有神,我都不怕。”说着一口咬下去,吃了两口东西,抬眼看看吕鹿,迟疑道:“我……,不叫师哥。”
“噗——!”帅哥又不是名字,吕鹿忍不住好笑,“那你叫什么?”
“我……,叫,子受。”帝辛试探着把真名说了出来。果然,吕鹿的表情,再次证明,她根本对殷商毫无了解。
不一会儿,二人就把吕鹿偷来的食物吃了个精光。
比东夷还远的地方?帝辛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吕鹿大瞪着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玩味地看着帝辛,点点头,笑着打趣道:“看来是饿极了。”
“嗯?”帝辛不解其意。
“你们这里的人,要不是饿疯了,肯定不敢吃贡品。”
“谁说的,我和你一样,也不信神明,和饿不饿没关系。”帝辛不服气道。
“不信!”吕鹿一撇嘴。
“我若是相信神明,就是饿,也不用吃贡品充饥,这里到处都是食物,还能饿着吗?”帝辛勾起嘴角,傲慢地说道。
吕鹿抬头,借着火光,四下张望,“没有啊!连果树都没有!”
帝辛随手捡起颗小石子,双指一夹,双眼微合,侧耳倾听林中,偶尔发出的异常响动。突然,手臂发力,带动手腕,用力向树枝上一甩,“嗖”,一只半大的鸟应声落入附近丛中。帝辛走过去,将一只被射杀的鸟提到吕鹿面前。“这不就是食物?”帝辛脸上露出得意的浅笑。
吕鹿在家时,只是吃肉,却从没杀过动物,连鱼虾都不敢杀,这样一个血淋淋,仍滴着热血的鸟儿,她就更不敢看了。闭着眼睛,侧头急道:“快拿开,快拿开。”
帝辛本以为吕鹿会对他膜拜一番,竟没想到她不怕神,却会害怕一只死鸟儿。
愣了片刻,帝辛赶忙将鸟丢到一旁。“人吃鸟兽,乃平常之事,你怎得好似……,难道鸟是你们国家的神物?”
吕鹿睁开一只眼睛,偷眼瞧,那死了的鸟儿已经不在眼前晃悠了,便长出口气道:“我们国家都不信神,哪来什么神物,只是我见不得杀生,好好一条生命,就这样没了,多可怜啊!”
帝辛看看吕鹿偷出来的贡品已经没了,但腹中仍有些饥饿,本想用这鸟来果腹,却没想到吕鹿不吃。他摸摸自己的肚子,却不想轻易说饿,失了帝王威风,更不想在吕鹿面前失了形象。
吕鹿看出帝辛的表情,心中好笑,觉得饿就吃嘛,干嘛在这里装矜持,又不是女人。“反正已经被杀了,那还是烤来吃了吧,不然,它死得也不值了。只是,你别当着我面儿,挖心掏腹就成。”
“你也吃?”
“对呀!我又不是素食主义者。你好意思自己吃着,我看着吗?”吕鹿抿着嘴笑。
帝辛也被这个现代人的思维给搞混乱了。也不必多想,反正吃就行。
帝辛离开吕鹿的视线,将鸟收拾干净,然后支起火架,伴着如水的夜色,听着林中的虫鸣,和偶尔被鸟儿摩擦树叶发出的响动。二人有说有笑地饱餐一顿。
吃完,帝辛想了解更多关于吕鹿国家的事情。“你能不……”话说了一半,他发现吕鹿已经靠着自己睡着了。
帝辛深吸一口气,弯着嘴角笑了笑,随后,眯起眼睛休息。
俩人就这样相互依靠着睡着了。
他们是如此疲倦以至于谁也没有觉察到在他们熟睡之时,已经有一群官兵慢慢靠近,并将两人悄悄绑上囚车,押回了彭方。
此时,不是本应该继续着祭祀大典吗,那些闭着眼睛的军兵又怎么发现俩人逃跑了呢?原来,俩人离开彭方地界不久,神殿上空突然晴天里一声霹雷,神殿一角坍塌。众人皆惊,纷纷睁眼。巫祝也激凌凌吓了一跳,随后立刻卜算,卜辞说有人触怒了神灵。天神发怒导致神殿一角被劈。
这下可惊动了在场所有人,追查下来,原来是跑了两个奴隶,并且还偷走了祭祀贡品。
在当时触怒神灵比触怒帝王还要来的严重,郑伦火速命人追赶两名奴隶。让郑伦更为忧心的是,吕鹿竟也是逃犯之一。
郑伦第一眼见到吕鹿时,就对她动了心,只是在当时,若是贵族喜欢上一个奴隶,简直无异于人shou相恋。也正因如此,他总是尽量避免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
当郑伦想到吕鹿会因此而丧命时,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得对一个女奴动了情。当这意识突然清晰之时,郑伦下意识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