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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未知来源的立石(一)

焚烧尸体的气味太难闻,崔亮尽量远离了柴堆。一刻钟后,见到萨沙走向赵三才,微笑地说了几句话,赵三才点头同意。萨沙便让贺铮看管柴堆。一般把尸体烧成灰,这样的火堆需要三到七个小时。

萨沙叫上陈亚,三人开始上山。崔亮听到他们的谈论,看篝火堆只剩下宇文浩和贺铮,便跟了过去。

萨沙斜瞄了他一眼,笑着问:“小崔,你对我们的工作很感兴趣?”

“不是……这里的气味太难闻。”

萨沙“哼哼”地笑了两声鼻音,下巴微抬,神情愉快地继续走他的路,没再表示。

陈亚打着手电照明,木塔离篝火堆约有两百米,不远,他们爬坡的步伐也很快,两分钟能走到。

他们径直地走向院落中的巨石,崔亮也跟了过去,萨沙又回过头对他笑了两声,说道:“小朋友,你知道我是谁吗?”

“警察叔叔?”崔亮顺着他的调侃说道,但……突然之间觉得眼前的笑容有些让人害怕,又补充了一句,“外籍?”

陈亚旁若无人地走过几块石块,像是在思考。赵三才的注意力从石块上挪开,刚不解地看向萨沙,萨沙却已经开始了自我介绍,他迫近崔亮,微笑道:“我是国家巫术事务管理局的特勤员李大山,听说过没?或者你对另一个名字更有印象……喔,噬婴的路易十四?”

崔亮无法理解他自揭身份的说法,内心有些迷惑,又听对方说出“噬婴的路易十四”这个名字,茶色的瞳仁瞬间微张。

萨沙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继续说:“……恩,是BigIvan,也可能是恐怖伊凡,当然我不承认这些称号的喔。你听过哪个?”

BigIvan(大伊凡),前苏联制造的一颗可怕的大核弹,破坏力惊人。

恐怖伊凡,俄罗斯历史上著名的暴烈皇帝,除了他处死大臣和亲自杀死儿子这些史实之外,还有一些无法证实真伪的可怕传说。

崔亮没有联想到实际性的信息,李大山、大伊凡和恐怖伊凡,他都没听过,由于事先就认定他们是巫管局的人,为此也没做出惊讶的反应,至于对方提起“噬婴的路易十四”,这个都快要在记忆中遗忘的网络ID,他只为萨沙思维的跳跃性感到不解,也没有实际上联想到什么。

正不解,后背突然剧痛,他被一记冲撞力摔在巨石表面,后脑勺又一记深刻的疼痛,随即下颚骨也疼痛异常,呼吸不畅——赵三才阴森的脸近在眼前,他盯着自己,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抵住下巴,另一只手捉住自己的右手,对方冷淡地说道:“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一个。有一点犹豫,或者说谎,我就掰断你一根手指。听不听懂?”

食指第二指节传来第一阵剧痛,崔亮连忙说:“懂……懂!”

“为什么来这里?目的是什么?”

“……”崔亮对这个问题是不解的,无法马上做出条件反射的回答,但手指立刻传来压迫的痛感,他马上回答:“我……我……清醒后就在朱家沟了!”

“目的是什么?”赵三才加大了音量。

“没有任何目的……啊!不……我们是来旅游的……”右手又传来一阵剧痛,崔亮连忙说,“在平遥……我们遇到了三个人,给我们看了这里的照片,骗了我们进来!”

“说清楚点。”

赵三才又加大了力道,这疼痛让人无法思考。

“那些人给我们指路,但是我们不是自己进来的,昨晚我们在其它地方野宿……清醒后就在朱家沟了。”

这话说得太长,剧痛中的崔亮开始表达得有条理,能够思考。

“傅荣华呢?”

“在悬崖下面。”

赵三才放了他,他立刻无力地蹲了下去,喉咙的力一松,他便咳嗽不止,右手掌疼痛得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手掌许久都动弹不了。

赵三才对萨沙轻淡地说:“都听清楚了吗?逼问他有什么用?”

萨沙笑了两声又说:“有用没有,不问了怎么知道喔?”

“你观察力不够,不要在没用的地方浪费时间。”赵三才冷淡地说。

萨沙享受工作的过程,他喜欢细致地工作,一件一件慢慢来,像搭积木般仔细,愉快地构建他的工作成果。赵三才做事的动机与萨沙不同,他要考虑效率和收益,以及至始至终保证自己的权威地位。他中午看到这三个年轻人,尽管也吃惊,但随即明白了从他们身上无法得到更有价值的情报。

他不在乎任何与结果无关的细枝末节,他拥有其它情报渠道,这三个年轻人所知的那点价值,他看不上的,然而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强者给予弱者的仁慈,让他善待他们。

他在巫管局的高位坐了这些年,也有些心得了,或者说脾性,他在乎工作成果,要说政绩也可以,下级最好在他看管的范围做事,他则是温和的。为他办事的人,可以出力自由,偷懒自由,无伤大雅的欢笑也请自便,他会温和地宽容他们,把这当做是具有活性的办事能力,但任务只有自己说了才算数。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赵三才说了才能算数。

身居高位者当爱惜其权威,没有权力寸步难行,没有威严万事不顺。机缘皆不遂人愿,你不去让工作必须按照你的想法完成,那么工作就会按照其他有能者的想法完成。萨沙是有能力的人,要是两支队伍的任务目标不同,亦可以河水不犯井水,但所有重叠的地方,都必须按照他赵三才的规矩。

挂名的,他也是巫管局的副局长,高了三级始终是三级,就算萨沙不由他管。

四年前,广东那件事,由萨沙负责,看来他认出了这位崔姓少爷。当时这位小少爷出于未知的诱因调查了某条名为“桃花斜”的骑楼街一个月。

赵三才进来朱家沟之前,调出过这位崔姓少爷的报告,那份报告就是萨沙的部下提交的。报告中提到一点,当时这位小少爷是单独行事的,他没有同伙,他得知这事件的原因未知,与这事件的当事人皆无关,不过他调查那条街的时间点也可疑,因为那个事件当时已经结束。后来这位少爷突然停止了他的行为,巫管局撤销了对他的监视。

这个小插曲无伤大雅,还没足够分量到引起萨沙这种级别的注意力,何况赵三才?

只是赵三才的工作任务涉及到一个人,他便掌握了那个人的所有亲属资料。但这位小少爷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意外,他和另两个年轻人一样皆为受害者,其余像他们一样的受害者已经失踪不少。

他不管萨沙的任务详情是什么,一切都以自己的目标为最优先。

所以他粗暴地阻止萨沙与这件事的受害者交流“感情”,并摆了一下官威。

过去了那么多年,这种粗暴又有效的做法,他还是有点膈应的。这些年以前,一直只把自己定位为特勤人员,他原以为自己与领导工作格格不入的。调任的前一天,他还有些担心不能胜任,但他出乎意料地适合这职务,仿佛与生俱来般合适。

这是很理想的结果,免去了适应的麻烦。

有些事情很重要,总需要有人去做。

有些责任比山还重,总需要有人去承担。

必要的时候,他也需要做一个愚蠢的上司,这是他的职责。他此刻妨碍了萨沙的工作,之后也会继续妨碍,他没打算温和地体谅巫管局其它部门的工作,他也不在乎萨沙能否完成任务。

只要业务一司的赵司长完成了这次的任务,这里的事情就算结束。

亚历山大(萨沙的名字)他还不够资格——

有些事情,他不能知道。

有些功劳,他不能抢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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