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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灾难起于迷信(下)

潺潺流淌的河流西边是岭南的客家村落,繁闹的灯火错错落落,来自方形的窗与门。村庄古老的风水格局依然是旧时的样式,他们走了与来时不同的路线,这样可以大致参观一遍所有的风水池塘,在脑海里勾勒出村庄的平面草图。

这一迂回花多了一些时间,回到工地已经晚上八点,东侵晓才发现忘记给单之秋买烟,认为崔亮故意不提醒他的,不过算了,他又心安理得地做好被埋怨的准备。

远远看见民警已经到来,那一位理着平头的小伙子坐在大伞下面,正趴着玩手机,下巴抵着桌面。两人走近他也没被发现,这小伙子和两人的年龄差不多。只来了这么一个人?两人上去向对方表明身份,招呼过后,东侵晓问他:“你们所里只来了你一个人吗?”

“啊。”理着平头的小伙子做出了一个惊乍的反应,说,“差点忘记这事了。刚刚有人来闹事,是一个傻子,听说巨牛逼,实在太牛逼了,堆起草来玩火儿,差点把你们的帐篷烧了。我们看见冒烟就过去看看,他一看我们就跑,还留下了一只拜神的鸡。我的同事和你们的一个同学去给他的家人进行批评教育去了。”

“他在哪里烧?”

“那边。”小伙子给他们随便指了指,又低头玩起手机,显然不想搭理他们。

居然放火!这事故让两人很惊讶,又急着看情况,也不理会民警了。张宝玉玩火的地方正好位于这边的视线死角,他们两人绕过白天搭的遮雨棚,眼前的杨恭禄正蹲在地上,捻了捻帐篷边缘的泥土。

光线昏沉,崔亮一来到就先去看烧掉了什么,倒是东侵晓先打了招呼:“恭禄?”

“啊……你们回来了?”他抬起头,看见两人还拎着购物袋。

还好,虚惊一场,什么都没烧掉。崔亮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烧剩的草堆,很大一堆,离帐篷有点距离,没有挨着烧的,这些草,似乎都是白茅。他又发现帐篷边缘有一些细腻的粉末,仔细一看,帐篷边缘到处都是,似乎撒得很匆忙,不太厚,在这样的灯光下难以留意。

崔亮也蹲了下去,捻起了一些看看,下过雨的泥土还是湿润的,所以能感觉到这些粉状物有些粘稠。

“面粉?”东侵晓说道,它们具有黏性,他就这样判断了。

“米粉……”杨恭禄答他。

“张宝玉是烧茅草,这是祭神的仪式,这种祭祀里米粉是多余的。”崔亮说道。

“可是它存在了。”杨恭禄说。

“你在害怕?”东侵晓问得很出奇。

“为什么害怕?”崔亮不解地问。

“我问的是恭禄。”

杨恭禄的语气显然很奇怪,但崔亮依然如少年时一样,有时候会忽略身边的人。大部分情况他总很细心,由此,这耐人寻味的特征,总显得他的性格充满诡异的矛盾。这次的原因是张宝玉的祭祀方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说他是智力障碍人士吧,为何懂得焚烧白茅这古法?焚烧白茅如今只会出现在学者的论文中,它的仪式过于简单,也无法用阴阳五行理论支持,属于很原始的巫术仪式。

“这件事确实让人很后怕……”杨恭禄支吾地回答。

崔亮终于慢半拍地对杨恭禄的表情反应过来,他站起了身,想沿着帐篷边缘走一圈。

“全部都有。”杨恭禄忽然说道,他意思是整个帐篷边缘都有。

“你们不是时刻看着的吗?这边看不见,冲着工棚那边总看得见吧?”东侵晓说。

“确实一直看着……不过……警察来了后,我们也有些大意。他们的岗哨刚好冲着帐篷门的,以为人进不去就不会出事。”

“那两个警察真不可靠……”东侵晓说,脸色阴沉。

“你们检查过里面的东西了吗?”崔亮问。

“检查过了,他没进去。”

“他感兴趣的是棺材,今晚大家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为什么是棺材?”东侵晓问。

“猜的。”崔亮说道。这情况也太可怕了,这么大个人绕着帐篷撒了一圈米粉,居然没有人看见。后怕之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敷衍了东侵晓。三年前,旺财不想解释类似的情况时,也用这个词汇应付了他。怎么刹那间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刚刚皮肤像是被金属针毡裹了一下,冰凉,微痒……这历时短暂的感觉太熟悉了,是闪电般快速传过身躯的害怕情绪,又刹那捉不住。

然而即使这事情令人后怕,也不需要这样吧?难道此前忙毕业论文熬夜,精神绷得太紧了,接着习惯了精神紧张?崔亮又看了看那些粉末,觉得刚刚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也快速消失得难以理解。

崔亮想这些粉末是糯米粉,是糯米粉才更合理一些。杨恭禄想说的也应该是糯米粉,在这光线下,面粉和米粉不会有什么差别。杨恭禄大概是从驱邪的角度认为这些粉末是糯米粉的,只是回答东侵晓时说了一半的答案,米粉。

糯米粉在驱邪中与尸体有关,所以那个神棍感兴趣的是棺材。

崔亮看了看杨恭禄紧张的表情,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敷衍东侵晓了,讲太多,估计杨恭禄会更紧张。

……

虚惊过后,大家还是开始准备晚饭,他们去跟民工借了一个锅,一个煤炉,又借了盆盛些水把菜洗干净。等单之秋回来,他们就这样随便涮熟了吃。食材还是很丰富的,可以款待客人,便叫上了两位民警,虽然不太信任他们的能力,但既然要一起工作,那就相处愉快点吧。

东侵晓习惯了晚睡,倒作息比较麻烦,提议自己值前半夜。崔亮怎样都无所谓,他本来就属于睡得少那类人,一天六个小时就太充足了。他们就叫他值前半夜吧,因为其他人劳累了一天,怕到时顶不住困意。

工地缺乏娱乐,没到十一点,单之秋和杨恭禄就睡熟了。崔亮和东侵晓点了蚊香在室外聊天,桌子上倒了两杯打火锅时喝剩的橙汁。东侵晓摇着小扇子赶蚊子,郊区少云的天空布满夏季的星辰。

“在宿舍时,我和你都不招蚊子。”东侵晓说。

“所以这对于蚊子来说是一个痛苦的选择,只能勉强自己在我们之间选一个咬。”

“我觉得它们咬我更多。”

“告诉你一个好事……我发现的。”

“说。”

“杨恭禄很招蚊子……”

“找他一起看夜一定很安全。”

这个墓葬那么小,又有民警,其实他们原本完全可以睡大觉,只是这两位民警和张宝玉都让人不放心。

“崔亮,你相信有僵尸吗?”东侵晓看了看天上的星辰,已经可以看见明亮的夏夜女王,天琴座α星,夏天真的来了。

“不相信。”

对方回答得理所当然,东侵晓皱了下眉,反问道:“你是广东人吗?”据说广东人很少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就算不迷信,对鬼神之事都比较宽容,一般不会斩钉截铁地否定它们。

“有一半的血统不是。”

“另一半血统该不会来自唯物主义的中心,天子脚下北京皇城吧……”

“你想多了。”

看夜其实很无聊,那么漫长,他们便聊得有一搭没一搭的。

“给你讲个僵尸的故事。”东侵晓说。

“这不好吧?厕所离这里很远的。”

“反正你又不迷信,怕什么?关于打旱魃的……”

“其实打旱魃并不一定要不腐烂的尸体。”崔亮插话道,“就是没肉的白骨,乡民们也可以打得很愉快的。”

在明清的山东一带,民众每遇大旱的年份,就会遵循一些奇怪的方法寻找墓葬铺棺曝尸,他们认为有死人变成僵尸作祟才导致了大旱。这就是打旱魃。然而,打旱魃这习俗也是从上古的巫觋活动演变过来的。在先秦时期,中原各地都有暴晒权贵躯体以求雨的做法,这里的权贵通常是祭司和国王。隐晦在历史的真相背后,其实还有更野蛮的做法,焚烧活人以求雨,在原始社会烧的可能是部落首领,到了先秦烧的是巫觋,后来烧的是形体畸形有缺陷的人。

古书记载,旱魃最早只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怪物,有时候也是神明,却都提及它会造成大旱,而这些巫术活动是求雨的。所以在史书里,这些巫术活动经常与旱魃联系在一起。到了明朝,山东遗存的上古求雨巫术就变成了剖棺曝尸。也似乎同一时期,旱魃才被归类到僵尸的行列。

“恩,清朝末年,不是有许多外国人跑来我们这里强迫我们修铁路么?接着走私文物和盗墓的活动都变得很多,那时候不是偶尔会挖出一些干尸、腊尸、鞣尸什么的么?”

“恩,他们称之为中国木乃伊。”

“有一年在四川的一片墓葬挖出了许多不腐烂的尸体,款式很多,品种丰富,但时运不佳,那一年四川大旱,盗墓贼想,与其卖给外国人,还不如卖给乡民们用来打旱魃,也算是积阴德……”

“你这个故事编得太粗糙了。”崔亮打断道。

“于是形成了一条买卖旱魃的产业链……”东侵晓认真地说。

“别讲得好像是真的那样。”

“崔亮,张宝玉认为棺材里的是僵尸吧?”

“他大概这样认为,所以我们不能让他来。远远看到,都要把他赶走。”

一个明代墓葬,深埋地下五米;位于客家村落,采取的却是不同于当地习俗的丧葬方式;简朴的墓葬却有丰富的随葬品,瓷器精美。这墓葬的奇特之处,虽然细看起来都没有任何联系,却都是极其地有意思的。随着研究的深入,一切都会得到合理的解释。

于私心而言,这般考古的趣味,怎能让一个神汉坏了兴致?不过,有一件事情崔亮还是有些在意,当他知道对方的目标时,刹那激起的情绪,那一刹那太唐突,触电般,敏感得如同涟漪轻颤……想起那情绪,他便直望了前方,视线涣散进黑暗里,虚幻无物。那害怕的感觉,他居然有些念想,太复杂了,手指伸到脸前又放下,连思考的小动作也只做了半个就停止。东侵晓的一句话语,他又不动声色地和对方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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