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铮戴上口罩，也递给了张大美一个。尸体的臭味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可以联想一下，夏天在油柏路上被车撞死的小动物，假如不及时清理，两天下来就让行人避之不及，何况人类尸体这么大的体积，而且腐烂的死尸会散发出一些刺激人呕吐的气体。
平时有些人看到高度腐烂的尸体突然呕吐和眩晕，可能并不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本来这类尸体就会产生各种对人体有害的气体。活人对这类气体还是很敏感的。
贺铮面无表情地套上一次性手套，掏出一个金属喷雾瓶，蹲下去照着尸身裸露的皮肤喷了一圈，雾状的水汽掺着细细的液滴飘落在死尸油亮的皮肤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他又打着手电简单地检查了一遍，不过他最后还是放弃了碰触它们的打算，立马站了起来，脱下一次性手套揣回口袋里，毕竟气味太刺激，而且他可不情愿离那具鼓胀的死尸太近，万一那肚皮突然炸开了，到时候尸液飞溅，可不是好受的。
“测不到尸毒。”贺铮眉头紧锁，因为那味道让他很不适。
“恩。”张大美点了点头。
他一直只是在旁边打量着，他的手电筒又照了在前方，甬道走到这里的曲率变化又大了，这里的墙壁更加地弯曲，刚刚的视野里还可以看到八九米，现在最远只看到五六米了，而眼前的地是平的，横七竖八地倒着十来具尸骸，或躺着，或靠着，或坐着，或是散架的，这些尸骸虽然依然是裸露的骨架，但是尸身上明显还有肌腱和肉，所以得以有完整的形态，除了一具是裸的，其余裹着衣物。
虽然它们没有那三具肿胀的尸体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而那三具尸体的形态，学术上叫做“巨人观”，尸体死后被细菌分解，皮肤底下充满了细菌呼吸产生的气体，整个尸身尤其是胸腔和腹部便像气球一样肿胀起来，有些尸体还会炸裂开，另两具尸体就是炸裂开的形态，肠与内脏流了一地。
现在整条甬道的地面都是秽液和尸油……
张大美一直都留意到了一点，一路过来的骸骨、尸骸，以及巨人观的三具尸身，他们身上的织物，假如没有毁坏到难以辨认的，那布料基本都是现代的，机器纺织，人工合成纤维。
无人的峡谷。
该来的人最后没有来。
古老的大型军事八卦阵。
夜幕降临之后漫山遍野都是白骨。
甬道里出现了其它类型的尸骸，尸骸上的衣物却是现代的……
张大美感到困惑，这情形意味着什么？
“大美，我们走进了另一个第九层。”贺铮说道。
“恩。”张大美又点了点头。
这点张大美早就发现了，进入第九层之后，曲率的变化一直都是一样的，石阶与平台依然富有规律地交替着出现，甬道还是呈现出一个有规律外扩的螺旋圈，一直旋转而下。这和萨沙他们描述的第九层不一致，萨沙描述的第九层大部分路段是没有台阶的，只是坡道，而且路段高低不平，萨沙当时说，第九层的做工很敷衍，没有了前面八层那种可以说得上精致的几何规律。
他们现在进入的第九层，几何规律堪称精致。
味道太熏人，贺铮不自觉又退开了两步，他又说出了一个疑惑：“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它们和晚上的白骨都是法阵造成的吗？”
“小贺，这件衬衫是近二十年之内才有的款式，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它们身上的衣物是现代的。”张大美说道。
此前，他和赵三才认为夜晚的白骨和阵法有关，夜晚的白骨总是太阳下山后出现，天亮又消失。如今是白天，甬道里先是出现了类似的白骨，所以他们直觉地认为与阵法有关，接着却看到了各个阶段的人类尸体，从刑侦学的角度考虑，这些尸体都是现代人的。而眼前这具巨人观的尸体身上的衬衫，款式太过时髦。
于是这些尸骸还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与法阵有关吗？
它们难道不是真的死人吗？
那么，死去的是谁？
“恩。”贺铮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又说，“大美，昨天白天气温的最高值是十摄氏度，晚上下半夜出现了零下三度，今天白天的气温一直没有过十度的。这个地道里的温度估计就一直维持在三四度左右。”
“细菌不活跃。”
“没错。尸体要腐烂到这种程度恐怕需要两个月。但现在才三月，前两个月还是冬天，这里的气温估计更低，细菌连活性都没有。”
“你的看法是形成不了巨人观？”这三具巨人观的尸体身上明显没有食腐的昆虫，从刑侦的角度去考虑的话，它们没有被摆放在户外过久，还没吸引到昆虫过来产卵，应该是死后就藏在这里了，看尸体渗出的尸油布满了地面，也是能判断出它是在这里腐烂的。
“那倒也不绝对。”贺铮说道，“我比较在意的是这里为什么这么多死尸？我们这两天就老是在和尸体打交道……”
除却夜晚里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白骨不提，他们这两天先是在木塔上找到了两具尸变初期的男尸，男尸的身份看起来像户外探险者，接着今天早上张大美和宇文浩总共发现了五具村民的尸体，现在他们在第九层看到的死尸数量都数不过来了。
“我还想过去看一下。小贺，你怎么打算？”张大美说道。
“走。”贺铮低低地说了一声，这里的气味太难闻，待着不动让他感到难受。
此刻甬道里的尸身是很密集的，所以张大美才礼貌地询问了一下，然而他这样问只是出于表示自己有团队精神，并不是在问对方意见，无论如何，张大美是会继续探查的。
他们迈过尸体，才前进了十多米，又见到了几具巨人观的尸身，而其他尸体也不再是白骨化阶段的，全部都是有肉有内脏，高度腐烂的，地面上流满尸油和秽液，没有一点能落脚的地方……
他们踩着这些秽液继续往前走，仿佛进入了古城地下几千年来都没有清理过的排污系统，整个人浸在了浓烈得让人呼吸不畅的刺激性臭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