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儿的来了又去把云裳从喜抛进了忧。既然奔儿能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它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她与奔儿是亲人,他们有着人畜相隔的缘分未尽。奔儿一次次的舍命相救早就超越了人类情感的极限。她要找到它,它在,她才安心。
奔儿离开的第二天,云裳扮成太监,开始了每天的寻找。她交代宝珠宝莲:任何人提及她,只说不知道,她回来后自会解释。她怕皇上治她们的罪,至于自己,他要治罪就治吧,顶多入冷宫。冷宫有什么不好?至少没有身不由己的灵肉折磨。何况冷宫清静无扰,她正好做她自己?只要找到奔儿,受什么罪都无所谓。
奇怪的是,这些日子,皇上也不来蕙心宫了!
云裳窃喜:若是永远不来,倒也省心省力!她既不问原因,更不想知道原因。每天黄昏,她回到蕙心宫,吃点饭,洗漱一下,倒下就睡,一睡就到天明。如果不是对奔儿的寻找一直无果,她真的非常开心。
但是,奔儿始终杳无踪影。她找遍了延春宫的角角落落,然而,每天的结果都一样:徒劳无功。
云裳暗想:还是出延春宫找吧!于是,第十天早晨,趁着太监们进出最为频繁的时刻,她悄悄溜出了妃嫔们居住的延春宫,一路往北,走走停停,遇人就问:“请问,您见过一只毛发冗长而光亮的野狼吗?”
路人纷纷摇头:“京城这么热闹,岂会有野狼出没?公公不是说笑话吧?”
云裳懒得解释,继续按计划寻找。懵懵懂懂地,对京城不熟悉的她竟然闯入了皇城的禁地——大内。
大内是皇权集中的中心,这里是皇帝主持国事、治理天下的权力中心,自然重兵把守、监控严密。
云裳意识到自己撞入禁地时,已经被一群侍卫拦住了。
“找谁?”
“不找谁,出去办事的。”
“办事?腰牌呢?”
云裳一惊:腰牌?坏了,这可怎么办?她的大脑急速运转着,有了,她信口而言:“皇上让我送信。我走得急,腰牌忘带了。”
看着这个眉目清秀、气度不凡的小太监,侍卫们忍不住笑了:撒谎不打草稿呀!给皇上送信的小太监早跟我们混熟了,还想蒙我们?不过,他们存心逗逗面前这个小太监:“送信给谁呀?”
情急之下,云裳想起了司马南方,随口道:“司马南方。”心想,如果他们押我到南方身边,岂不成全了我?好久不见南方,正挂念着呢!
侍卫们哈哈大笑起来:“尽说胡话!信呢?我们看看!”
云裳正色道:“你们敢看?皇上可不跟你们开玩笑?”
“我们看下皇上的玺印就好!”
“对不起,是口谕,没有玺印!要不,你们找皇上对证去?当然,你们也可以找司马总管对证?”
侍卫们被云裳的气势搞晕了:小太监口气这么大,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他们正手足无措、不知怎办时,身披铁甲、腰挂宝剑的司马南方碰巧经过,身边簇拥着一群禁卫军。
侍卫们以为找到了揭穿谎言的机会,向司马南方汇报道:“司马总管,这里有一个小太监说送皇上的口谕给你。”
司马南方来到云裳的面前。云裳一扬脸,明亮流转的双眼正好碰到司马南方的眼睛,在目光交接的一刹那,司马南方惊呆了:云裳?一时心慌的他竟不知如何开口。
虽然云裳早就认出了司马南方,但是她也有点始料不及。情急之下,她故意理直气壮地告起状来:“司马总管,皇上让我送一份口谕给你,可是这些侍卫偏不相信。”
云裳的话提醒了司马南方,他镇定下心情,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士兵:“我认识,他的确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新来的。”
侍卫的目光里含有一点不信:“可是他拿不出腰牌。”
司马南方听后,故意板着脸孔面向了云裳:“公公,腰牌呢?”
旁边的另一位侍卫抢先开了口:“他说忘带了。”
司马南方一脸的公事公办:“念你初来乍到,我又恰好认识,这次就算了,以后一定要记得带腰牌。”
侍卫们看看云裳,朝这个清秀可爱的小太监做了个鬼脸。
云裳故意红脸低头,装出一脸的无知样。
司马南方居高临下地冲云裳看着:“小太监,口谕呢?”
云裳看着司马南方:“司马总管,皇上反复叮嘱这是密谕,不可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司马南方点点头:“好吧,跟我来!”说着他安排了一下身边的禁卫军,带着云裳穿过皇城的正门,经过一座座阁台楼阁,来到了皇城的中心------太液池。
太液池位于皇城的轴心,四周布置着象征皇权的三大宫殿-----大内、隆福宫、兴圣宫。自古以来,蒙古人游牧为生。他们一匹烈马、一壶老酒,驰骋草原,牧牛、牧羊、淘生活。他们的蒙古包流云一般,在季节变换里不断拆装。但是无论如何迁徙,他们的蒙古包永远都傍水而起,“逐水而居”是他们的生存法则。
太液池正符合了蒙人骨子里对于水的渴望。即便在偌大的京城,他们依然需要这样一泓清水来确保心底深处的安宁。
太液池就是一个大大的人工湖,湖四周树木环抱。明镜似的湖面上倒映着蓝天白云和葱翠的树木,在流金般的阳光里瑰丽多彩。
司马南方和云裳到达太液池时,正值未时,辣刺刺的阳光渐渐少了热度。司马南方和云裳绕湖行走在树木的荫凉里,开阔的湖面上偶尔袭来一阵清风,凉凉地拂在脸上,清清爽爽的。
“云裳,你怎么闯到大内了?这里警备森严,对可疑之人一律格杀勿论!若不是遇到我,你今天就太危险了。”
“南方,十天前,奔儿突然找我了。”
“噢?”司马南方的口气很震惊,“奔儿出现了?它怎么样?”
“它和以前一样,没有一点改变,但是它来了没多久就又走了。”
“又走了?既然来了为何又走?”
“我也不知道,可能它怕连累我吧!它走后,我一直在寻找,可是找遍了整个延春宫,也不见它的踪影。我觉得它可能已经出了延春宫,所以就出宫寻找了,谁知竟然闯到了皇上所在的大内。”
“傻孩子,既然奔儿走了,你就让它走好了。它想你时还会回来的。京城这么大,你去哪里找一只野狼?别说找了,想想都觉得疯狂。”
“南方,奔儿与我自小相伴,形影不离。你说我能不管它吗?”
司马南方笑了:“云裳,你管得了吗?我记得你也说过,无论奔儿发生什么,只要它在,就一定会设法找到你。它现在找到你了,知道你过得还不错,它就又离开了,很正常啊!何必如此纠结?说不定奔儿就在不愿让你知道的地方,悄悄地看着你、守护着你呢!”
一席话说得云裳无以应对。是啊,奔儿有灵性,它离开了还会回来,自己最放不下的其实是自己内心的宁静。
默默地走了一程,司马南方问云裳:“云裳,宫中生活还好吧?”
云裳苦涩摇头:“南方,与自己不爱却不得费心侍候的人睡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不好?尽力维护尽力保命而已。”
“前几天我遇到末生了。他现在独自住在天落珠宝行,真把那里当成家了!幸好,他朋友多,事情多,倒也不感寂寞。他告诉我,过段时间要去大通城一趟。”
“去大通城干什么?”
“他没讲,估计是些江湖之事吧!云裳,还记得《无极剑法》吗?”
云裳漠不关心地点点头:“记得!不就一本书么?纵使它让人赢得整个江湖,整个江湖还是会生生息息,风雨不断的。”
“话虽这样说,可若把《无极剑法》用于正道,它就可以弃恶扬善,还江湖一个朗朗晴天呢!”
“南方,我已把《无极剑法》托付于你,你想怎么处理都行,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我明白!所以,我已经自作主张把它交给了末生。”
“为什么给他?”
“云裳,他是最合适的人选。第一,他人在江湖;第二,他一身正气;第三,他是我们的挚友。”
“也好。”
…………
两人沿着太液池的湖畔走了一半时,来到一个飞檐红柱的凉亭边。凉亭依柱摆了两张木椅,木椅用铁链吊着,在离地不到一米的高处悬着。
云裳拉着司马南方坐了上去,承重了的木椅立刻晃悠了起来。南方伸脚一蹬,木椅借力上扬,悬空摆了起来。云裳抓住椅把上的铁链,在木椅的游来荡去里放声大笑,南方也开心地笑出声来……
“大胆!”正玩得开心的两个人突然听到了惊雷般的一声怒吼。
司马南方立刻听出来人是谁,脸色顿时煞白。他用脚一勾,迅速稳住木椅,拉着云裳跪到了来人的面前。
来人正是忽必烈。原来,江公公带着宝珠宝莲到皇上面前后,她俩向他讲述了云裳最近的反常。
忽必烈怒不可遏:“不过宠了她几天,就无法无天了!趁朕不在,竟敢每天擅自一人出行,而且还早出晚归,她到底在干什么?”
宝珠宝莲吓得面无人色:“皇上,我们真的不知道啊!兰妃是主子,我们当奴才的哪敢问她?”
暴怒之下的忽必烈一脚踢翻宝珠宝莲,怒气冲冲地对着江公公吼叫:“小恒子,派几个太监守着蕙心宫,贱人一回来就带来见朕。”
江公公战战兢兢地做了安排后,朝忽必烈卑微地低下了头:“皇上,天热人烦,我们找个阴凉处散散心吧!”
忽必烈也不言语,只顾一个人在前面走。江公公朝身后的小太监示意一下,他们跟着江公公一道紧追忽必烈的脚步。
忽必烈心乱如麻:几十年来,兰妃是第一个让他动了真心的女人,他爱她爱到了骨子里,若不是战事紧迫,他恨不得天天与她黏糊到一起。想不到这个女人也是个得寸进尺的东西,刚刚宠了两天就狂妄得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本是智慧无双的国君,然而,此刻的他就像个失恋的小男孩一般,烦烦躁躁,怒气冲冲!
忽必烈漫无目的地走出延春宫,途经大明殿,走过一座座亭台楼阁,来到了波光闪闪的太液池。太液池秀丽的风景和湖面不时吹来的凉风慢慢平息了他心底的愤怒。
江公公偷偷瞥一眼忽必烈的脸庞,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谢天谢地,皇上总算平静了下来。
一行人闷闷地走着。皇上不开口,太监自然不敢讲话。他们默默地走了好一会,太阳已经西斜,阳光酷热不再,凉凉的湖风吹干了他们汗汗的脸庞。
突然,一阵开心的笑声卷入耳帘。他们沿着笑声找过去,所有的人都傻了眼:笑声来自一座凉亭,凉亭里有一对男女,这对男女正在荡秋千,最糟的是:那女的正是兰妃。
太监们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们偷偷瞧一眼忽必烈:天啊,皇上的脸色已经气成了酱紫色!
“大胆”两个字刚出口,忽必烈的身子已经冲进了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