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
坐在摆有母亲遗像的案前,读书写字心里才感到踏实,一抬头,就能看见母亲眼中那份永远不变的牵挂。母亲离开我已半年之久了。半年也只是弹指光阴,而对我们则是一场死别。在无数个梦里,母亲依旧守护着我。我知道,我是母亲心里最重的牵挂。
记得那个夏天,刚进六月就劈头盖脸的热了起来,让人感到无处躲藏。我去市里买回了一台电风扇。颇不顺利,本来在商场调试得好好的,一回到家里,就发现有一个钮按不下去,我只得立即去换。抱着电风扇坐在返回的车里,已是下午了,感觉焦渴异常。盘算着回家煮点绿豆汤,想母亲恐怕还没吃饭,愈发让我心急火燎。
待我拐到楼前的小路上时,母亲早已等在楼头了。
“就知道你得渴”。一进家门,母亲就端过来一碗早已凉好的绿豆汤。絮絮地说:“这大热的天——哎!我的孩儿……”我注意到母亲的手微微地抖着。其实,母亲已被诊为癌症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我只告诉母亲有些贫血,需要静养,不许干活,要坚持吃中药。但我时时能感觉到癌细胞正肆虐地吞食着母亲的健康,死亡的阴影正一点点地笼罩着母亲。而我却无力逆转。很硬朗,很刚强的母亲一天天地衰弱了,而我却无力逆转。母亲被我反复地告诫过,不许干活。可母亲还是坚持给我煮了绿豆汤,坚持下楼接我。想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喝母亲煮的绿豆汤了。眼睛不觉被泪水打湿了,我赶紧背过身去。
许多东西,都是在失去时或即将失去时,才弥感珍贵。
在那些轰轰烈烈的感情从喧嚣走向平淡,走向虚无时,回过头来,才发觉只有母亲的爱是平淡而厚重伟大的。也正是因为它的俯拾即是,无所不在,也才最容易被忽略,而被视为一种当然。
好几年的住校生活里,我很少会想到母亲,很少会想家。觉得自己是一只飞出樊笼的鸟,很自由很自在,只是在生病感冒时,才会想到母亲,想到母亲做的胡辣汤。
那段时间我上班很远,母亲总是严格地计算着时问,只要到点了,我还没有回家,就肯定去车站接我。我已向母亲认真地解释过,冬天路滑,晚一会儿回家正常。母亲尽管口上称是,还是照接不误。记得有一回,我本来到家了,却发现母亲没在家。我只得又返回车站,看母亲还定定地站在雪地里,看着车来的方向。这样的事发生过几回。当时我甚至有点愠怒地想:简直是多此一举!现在想来,我一刻不在母亲身边,母亲就会一刻不安宁。因为母亲的心是在我身上的。
近几年的坷坎际遇,如果没有母亲的鼓励是难以想象的。母亲一面支持我进修,一面给我讲那些最朴素的人世的沉浮。我知道母亲一直在给我提一份精神。
你可能会失去尘世中所有的位置,但在母亲的心中,你永远都有一个最重要的位置。
从外面回来,推开家门,还是很习惯地喊一声:“妈!”很习惯地想起母亲怎样合上《圣经》,之后就很慈祥地笑着,把老花镜拉下一半,从镜子的上沿看我。母亲不愿隔着镜片看我,她希望能看得更真切。
现在,只能透过照片,去感受母亲的牵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