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川主菩萨来到庙里,这才发现庙门外,一群行尸走肉的鬼魂正东倒西歪的飘来飘去。个个面无表情,但神色平静,那是一种无欲无求的绝望神情。
“走吧,他们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能放下一切尘事欲望,在这里安静的等待阳寿尽去,然后去地府接受审判轮回。也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一不小心就被阳间差使给收了。”
川主菩萨一本正经的端坐正中,整个空气都严肃了起来,我不由自主的拜跪在地。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然后说说你这一生的对错吧。”
我心想你不是都知道吗?
“在下李鸣,生于清水镇,死于异乡广东,享年三十三岁……”
一开口便说不下去,我这一生,这短暂的一生,又该如保去总结呢?我幸福吗?我快乐吗?我的一生有价值吗?我是个好人吗?好像真的很难说清。
没有无忧无虑的童年,从懂事起,我便是家里不可所缺的劳动力之一,我的责任就是养好家里的一条牛及两头猪。对于几岁的我来说,这个担子确实有些重。天一亮,在别家的孩子还在床上睡懒觉的时候,无论天晴下雨我都自觉的出门去割草。回来扒两口冷饭,然后自己去庙里的学校读书,中午课间休息还得回来喂猪。放学了,先去地里收割一些喂猪的菜,然后回家等父母回来一起吃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上初中,离家较远,这种状况才改变了一些。
可从此后,无论走到哪里,只要看到绿绿的青草,我都会感慨,这要是小时候有这么好的草,割去喂我家的牛该有多好呀。为此,不知道被多少女孩嘲笑,说我天生就是农民的命。
我幸福吗?从小,强势的老妈和不走寻常路的老爸,经常火光电石的吵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在我家没少上演。
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里,邻居家欢声笑语,我们家刀光剑影。为了一点点小事,闹的不可开交,我准备溜出门去求救。老爸大喝一声:“今天谁敢出门,我就先杀了谁。”吓的我大气不敢出,等他们闹够了,都睡了,我还独自偷偷的在哭泣。
那时候心里就在想,这么合不来,为什么不离婚呢?那时候的离婚率还很低,不是人人都敢去尝试的,可小小年纪的我却一直盼着他们能离婚。还好,老了后,他们不太吵的动了,感情变的深不可测。老妈成了温柔的小女人,老爸仍然是个任性的小老头,或许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吧。
就这样我从苦不堪言,到苦中作乐,从躲在门背后偷偷的哭,到坐在一旁自己给自己打赌最后谁会赢。
这样的家庭环境让我非常害怕婚姻,正因为这种害怕,导致我和李思雨几次去领结婚证,我都打了退堂鼓。
所幸,后来遇到唐菲儿,她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感染了我。加上两边父母的催婚,我们都还没想好,老家的父母们已经把婚礼都快准备好了。只好一不做二不休把婚给结了。真正让我觉得幸福,还是唐菲儿怀孕后,我能真切的感觉那个小生命在跳动着,成长着,这让我开始反观生命的意义。
所以,我曾幸福过,只是这幸福来得太晚,太短暂。
我想是人都有他的价值吧,起码我曾是我父母的希望,是老婆孩子的依靠。只是自命不凡的我,从小都觉得我肯定会成为一个人物,肯定会干出一番事业出人头地。而这一切都在向我所想的方向在发展中,虽然过程真的很艰苦。可惜,再也不会有那一天了,再也等不到我想要的功成名就。
我想我算不上是好人吧,小时候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可笑的虚荣心,好几次偷偷拿家里的鸡蛋和米去卖钱。换来的钱或回请那些平时照顾我的同学,或请我喜欢的女孩吃两根冰棍。其实现在想想也不是什么大错。这其中被老妈抓到过几次,可每次老妈都只是嘱咐下次不要这样了,最后还是让我带走了那些东西。每次老妈都眼含泪水,小时候以为是她不舍得那些东西,长大以后明白那是不舍得我小小年纪为了生活而费尽心思。
也曾为了生活欺骗过善良的小姑娘,也曾背叛过所谓的爱情,谎言对于我来说更是小菜一碟,经常说的比真话还顺溜。
可要说伤天害理的事,我还真没有做过,平时我连鸡都不敢杀,从小就是被欺负的份,除了有时候生气扔东西骂员工外,我还真没欺负过什么人,起码算不上十恶不赦。
我就这样低着头,喋喋不休的说了很久很久,从小说到大,我能想到的都说了。等我抬头一看,川主菩萨双目微闭,好像睡着了,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就这些了?没有了?”
“没有了,我能想到的都说了。”
原来没睡着,我抬头挺胸,等候宣判。
“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其实你这一生的对与错都记录在案。人呀,最可悲的就是无心的伤害,往往自己觉得不重要的事,才是最伤害别人的事,算是给你的提示吧。”
“没事了,这三年里你随时可以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但我得提醒你,离开这里,你就等于失去了保护。阳间有很多阴阳两界的差使,他们有能力帮活着的人化解一些苦难,也有能力收了你这样的孤魂野鬼。这都不可怕,因为他们是正义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般都不会做坏事,就算碰到你,也只是把你赶回我这里。就怕遇到一些歪门邪道的人,利用你去做些伤天害理的事,那就麻烦了,甚至有可能打散你的魂魄,那你就真的永不超生了,谁也救不了你。”
“有这种事,你们也不管呀?任由这些坏人猖狂?”我简直很无语,什么世道,不会连阴间的官也和阳间的官一样贪污腐败吧。
“一切都是劫数,不管是人间还是阴间,在别人没有犯罪之前,我们总不能认定他就是罪犯吧?当然,如果真的发生了,自然会有人管的。阴间是公平的,有因就有果,但是对发生了的伤害,同样无法挽回。”
川主菩萨无视我的一脸茫然,看样子是准备收工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嘱咐我没事不要离开这里,只要在这附近,就没有人会伤害到我。嘱咐完,转眼间,不见人影了,只有一尊雕像笑眯眯的望着我,仿佛试图抚平我翻江倒海的内心。
可此刻的我,又怎么能平静地下来呢?无论会遇到多难险的事,我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下父母,放下唐菲儿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还有刚才川主菩萨所说的什么“无心伤害”,难道我真的在无意之间做了什么伤害到别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