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一线牵,多么可爱美丽的名字,仿佛一首诗句,低诉千古以来爱情的传说。
然而,江湖中人的眼里,它不再是可爱,美丽,而是死亡,恐惧。
它不是诗句,更不是传说。
它是武器,可怕的武器,足可以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武器。
它源于唐门,相传有二百多年,是在它手底下的英雄早已无法说清,真正见到它的人早已不在人间。
他是谜,永远无法破解的谜。
他的当代主人便是唐痴儿,一袭白衣,谈笑自如,袖手载酒,走天涯。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唯一知道的是他源于唐门,身负绝学,武功深不可测,出招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无败绩。
今日他的敌人是云孤城座下的四大高手,东风雨,号称“风雨神刀侠”,一路风雨四十九式,打败天下,罕逢敌手。
东方雨,性情孤僻,沉默寡言,处事果断,擅长应变,不战则已,一战惊人。
他一生出手十九次,均无败绩。
可见,他也绝非一般武林中人。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然而,是谁呢?
他们相持着,各自站在庭院的一端。
谁也没有说话,眼里充满着火花,那是仇恨,一种无言的仇恨。
仇恨可以令人振奋,但绝不是冲动,而是冷静,一种无法言说的冷静。
相距咫尺,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
然而那又如何呢!
杀气已经笼起,就仿佛漫起天地间的浓雾,充沛的每一个角落,根本不容任何人闯入。
一只不知名的虫儿刚触到唐痴儿的肩头,便被充沛的真气震落在地,一命呜呼了。
相持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眼睛始终没有转动,然而鼻尖已经隐约可见有汗珠渗出,此刻他们的心情不用说,也可以体会得到。
倏地,枝头惊起无数鸦雀,漫天乱飞,发出秫人的声音,笼罩着沉寂的夜空。
与此同时,东风雨出招了。
他的刀很快,没有人看清是如何抽出的,更无论刀的走势,但却可以清楚地领悟到刀的威力,很强大。
他的刀游展若练,清逾疾电,“呛”的一声,幻化成无数彩虹,闪电般落下。
他的出手很快,完全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达臻到了若无若有的境界,令人满目生花,根本无法抵御。
唐痴儿笑而无语,然而眼角了杀机却越敛越浓,衣袖青抖,手中荡起一道赤红的彩綢,飞舞在天地间,仿佛龙在天,虎在云,绽开无数寒光,急扑向对方。
她的手清抖着,看不见任何变化,然而彩绸却起了莫名奇妙的,变化很缓,很慢,就宛如天边的浮云,飘渺,轻灵,更胜似溪涧的流水,缠绵,畅快,迎着凄冷的月光,急泻而下。
伴着彩绸的变化,他的身体同样变化,就仿佛一场舞,应和某种奇异的韵律,很神秘,很凄美。
快刀斩落的一瞬间,彩绸破空而起。
他的快刀很急,很准,所攻部位俱是人体要处,一击致命,可见对方绝非善类。
然而他的彩綢却很缓,很轻,就宛如掠湖的清风,所攻的部位俱是无关紧要,招式美丽却无伤伤人。
两者相撞,溅起无数火花,短促却充满辉煌,令人眼花缭乱。
这一战的结局呢!
“强非强,弱非弱,强亦弱,弱亦强。”这句话流传了千百年的江湖谚语,很少有人真正的理解,然而此次东方雨终于明白了。
他的快刀被唐痴儿的千里一线牵缠住,匆忙间,横刀欲劫,身体旋转,似破空震出。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惊奇地发现所有的破绽都在对方的控制之下,原本无关紧要的攻击,都变成了致命的痛击,很疾剧,很自然,就仿佛高山流水般,根本不容揣度。
东方雨惊呆了,手中的快刀不禁凝滞了,竟无法随着身体变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变化?
没有变化。
所有的一切都已停止,空气都凝结了。
没有变化,是最佳的变化。
一时间,唐痴儿竟不知如何应变,皓腕轻抖,彩绸敛起,飘身退出数丈。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此乃唐痴儿临敌的原则。
月光下,唐痴儿,东方雨都沉静地站着,眼底充满了奇异,重新审视着对方。
“你为何不落招?”
“落招,我可以吗?”
“为什么?”
“我的招式完全是克制你的变化,你越是痛击,我就越可以克制你。然而你一旦没有变化,就根本无法克制你,相反自己的破绽展露无遗,身处险境,‘以变致变’,难道如此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东方雨闻言,不禁一声冷笑,心忖:“唐痴儿啊,唐痴儿,不愧为江湖奇才,真是叫人无法揣度。”
“因此,你后退。”
“是的,一击不中,全身而退。是我临敌的原则。”
说完,唐痴儿脸上展露出神秘的笑容,深神地凝注着对方。
他的眼波,就仿佛大海的浪花,朝阳的露珠,神秘而美丽,充满千般爱,万般情,无限痴迷,无限缠绵,凝注着对方。
他的笑,很凄美,宛若冰山间绽开了洁白的雪莲,凄美,脱俗,令人神驰。
为何临敌时,他笑了。
没有人知道。
然而东方雨清楚地知道对方的笑绝非善意,其后定隐藏着杀机,,可是却偏又无法拒绝对方的笑,她的笑已经将他融化,很自然地将防备放弃,取而代之的是深情的凝望。
临敌应战,岂可无有杀机。
东方雨一直在笑,笑的很痴醉,很深情。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中了唐痴儿的埋伏,唐痴儿的‘摄魂眼,天媚笑’,早已将他的心智迷失。
唐痴儿的脸上笑容越来越浓,完全浓化不开。
然而,又有几人真正理解那笑容背后的杀机呢?
唐痴儿一直在笑,笑的很神秘,很凄美。
与此同时,他的手缓缓伸出,不知何时掌中竟多了样武器,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更无论他的名字。
唐痴儿叫它“情人刺”,无论谁一旦触到它都可以触发感情,即便是心肠如铁石,罪恶漫天地的人也不例外。
它伤人于无形,死者脸上永远没有痛苦,永远展露着笑容,就宛若情人的热吻,拥抱。
它薄若蝉翼,柔若青丝,有影无踪,有形无质,其快如电。伤人时,就像情人的热吻,拥抱,因此有人称它为“情人刺。”
然而,试问天下几人真正见过“情人刺”的又有几个人呢?
至少,东方雨见到了,然而,他是不是清楚自己即将死在“情人刺”下。
唐痴儿用手轻轻地拭过情人刺,逼人的寒气,忽地袭上心头。月光下,情人刺绽露出灿烂的光泽,就宛若情人的醉笑,凄凉而美丽,胜过夜空最亮的星光。
剑光映着苍白的脸,杀机淹没了一切。
唐痴儿手缓缓伸出,情人刺同样缓缓攻落,,很凄美,情人般的拥抱。
他攻击的落点是对方的胸膛,情人刺正在一步一步将敌人导向死亡。
唐痴儿的心底充满莫名的刺激,兴奋,眼前一片红幕飞天落下,顷刻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情人刺已经刺破了敌人的衣衫,只需用力,唐痴儿所期待的一切都将出现。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唐痴儿惊奇的发现眼前的衣服很空,风吹过,东方雨竟不知去向。唐痴儿不禁大惊失色,可怕的恐惧袭上心头,很深,很冷,身至骨髓,冷至肝胆。
就在这时候,唐痴儿听到身后传来阵阵阴诡的笑声,宛若鹰啼九霄,盘旋而下,穿云裂石,隔空传至,隐有“狮子吼”的功力。
伴着笑声,东方雨一飘身,如雪般自枝头飘下,很轻,很薄。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快刀疾泻而下,一泓秋水,碧寒凄冷,刺入肌骨。
他的脸充满着笑,讥笑,冷笑,嘲笑,一时间根本无法分清。
笑声中,他的快刀落下了。
他的变化很简单,落雨一点,很疾,如掠风闪电,疾封对方的后背四处大穴。
没人看见他是如何飘下的,更没有看清快刀是如何落下的,更无论抵御啦!
唐痴儿不愧为唐痴儿,临危不惧,转身,抖手,振腕,缠刀,四个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浮云流水,轻灵飘渺,夭娇简洁,一气呵成。
这一击看似平淡,没有任何变化,唯有一快,快得令人无法感觉到他在攻击,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它的“快”。
东方雨根本没有看清对方的变化,但觉眼前一花,无数花雨绽现光芒,急泻而下。
东方雨一声冷笑,刀声嘶然,如影幻起,峰回路转,一路疾撞,卷起漫天的杀机,将对方笼在纵横交错的刀光中。
他的快刀永远是那么快,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然而他的身形却很慢,样子甚至有些笨拙,仿佛完全不相协调。
唐痴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凝注着对方,经历了无数次生离死别,凭借多年积习的经验与教训,他可以深深地感觉到对方威力的强大。
一闪,所有的攻击都消失了。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唐痴儿的情人刺激泻而下,亮若情人的眸子,充满灿烂般的阳光,一片浮云笼在心头。
他的攻击看不出任何威力,但却是绝对有效的,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将对方的攻击卷入其中,就宛若贝壳卷入海浪。
攻击是温柔的,如春风,似秋水,消失了。
东方雨无力抗拒,随着红幕升起,鲜血若花雨般洒下,灿烂耀眼,若流星般一逝而落,消失在苍穹下。
他的心弦不禁一阵,眉梢骤起,表情痛楚扭曲,欲以快刀挑开这片红幕,搅碎它,然而他的手却无法灵活挥洒,反应迟缓,动作拙笨,根本无法抵御。
血雨消失了,他却觉得喉咙发干,满嘴苦涩,一种莫名的疲倦袭上心头,很浓,很重。
“叮”的一声,东方雨手中的快刀脱手而落,如椎般钉在地上。
他的肩头早已被鲜血染红,如泉般涌入,落满刀锷,顺着刀身缓缓流下,映着月光,别有一种无言的凄美。
唐痴儿没有攻击,静静地凝注着对方。
他依然站在原处,样子很悠闲,居然拿着铜鉴照面,仿佛根本不曾出招。
东方雨不禁怒气冲撞,叱道:“你为何不趁机杀死我?”
“一击即中,全身而退,是我临敌的原则。”
“你为何可以避开我的‘剑雨一点’?”
“其实,道理很简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根本不曾用‘搜魂眼.天媚笑’的绝技,自然不可能迷失阁下的心智,阁下的将计就计,岂不就是我的将计就计,不然阁下又岂可自投罗网呢?”
“难道你不怕死?”
“死,谁不怕?但为了成功,又岂可不冒险。越是危险的攻击,它的成功率越高,你明白吗?”
“我败了。”
说完,东方雨的眼底流露出无限寂寞,长叹了口气,凝望苍穹,无语。
“你败了,败在胆识上。”
“诚然,如君所言,我不是技不如人,是胆识不如人。然而有一句话我却不得不说‘成败虽定,生死未决。’”
“你觉得我们之间有必要吗?”
“高手相逢,放手一搏,岂不是人生快事?”
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呢?
剑。
话的尽头是剑,搏命的剑。
月光下,没有风,战者在。
月无声,星无语。
月岂可无声,星岂可无语。
无声又何妨?无声胜有声。
无语又何妨?无语胜千言。
人呢?
人已经笑了,笑的很特别。
别人笑的时候,有的是眼睛先笑,有的是嘴先笑,然而唐痴儿却很特别。
她笑的时候眉毛先笑,眉毛轻轻的敛起,然而脸上展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很美,很真。
微笑中,唐痴儿手中的千里一线牵青抖而起,有九种鞭法十三种变化,或挑,或拽,或卷,或缠,挟起漫天的枯叶,悄无声息地疾步向东方雨。
东方雨一声怒斥,快刀劈风,一路卷起尘沙,绝情般洒下。
他的快刀摧起满枝的枯叶,如花雨般绽碎洒落,凄美,艳绝。
他的刀完全融入了自己的生命,早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根本不容忽视,他的一举一动,无一不是生命的跳跃,充满生机,灵性,疾攻向对方。
唐痴儿依然在笑,手里的彩绸抖起无数的彩环,如绽开的梅花,亦凄绝,亦艳美,若无若有,似真亦假,无声无息的疾封对方的脖子。
他的动作很缓慢,可是东方雨却偏又无处可避,鞭鞘距离他的咽喉不及两寸,可以清楚地领略到袭人的鞭风,凄寒彻骨。
“啪”的一声,长鞭已卷上了。
不是卷住东方雨的脖子,而是他手中的快刀,为何明明卷住了对方的脖子,却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快刀。
好一记偷梁换柱,试问天下几人可以做到,又有几人可以破解。
唐痴儿的脸很苍白,笑容有些僵直。
东方雨一声冷笑,蓦地一振腕,内蓄先天无极罡气,借物传力,欲断对方的彩绸,利用的正是“迎风一斩”。
彩绸缠住刀身,发出金属般相撞声,此起彼伏,如大海波涛,起伏不定。
与此同时,苍穹间溅起美丽的火花,灿烂而耀眼,充满无限的刺激与辉煌,若一逝而落的流星,消逝在天地间。
东方雨的快刀缠住了彩綢,一拽,竟无力截住彩绸,却原来唐痴儿的彩绸乃上古奇兵,雪山千年天蚕丝经历数十道工序和汇天下名泉织成,令人仰慕。
见此情景,东方雨不禁一颤,抽刀纵身,欲封住对方前胸诸穴。
然而,东方雨的刀却被千里一线牵死死地缠住,根本不容间隙。
唐痴儿的情人刺已经攻下,完全摒弃了所有的繁华反复的招式,变得简单扼要,他的每招每式都是绝对有效的。
她的变化很单纯,朴实,平淡,没有灿烂的鲜花,更没有辉煌的夕阳,但却容纳着武学得精华,临敌的胆识,战者的智慧,世人能容纳的武学极限,完全蕴涵在此平淡的一击里。
东方雨没有反击,残秋寒夜,他已经感觉到汗珠自鼻尖渗出。
刀锋朝着唐痴儿,却没有动。
然而凄冷的刀锋越来越重。
他满目妖异,凝注着对方。
这一击是必杀的,绝不给自己留余地。
这一击是最有效的,同样也是最具威力的。
这一击已经是最后的一击,决定胜负的一击。
没有人可以阻挡,事实上也无人可以阻挡。
浓雾漫记,凄风瑟瑟,天地间一片萧杀。
东方雨一直在退,不停的退,没有犹豫,没有畏惧,退到了角落。
死角。
退到无路可退,一切无可挽回。
唐痴儿一声怒斥,手里的千里一线牵抖起,仿佛起舞天地间的灵蛇,斗转星移,纵横交错,轻掠重拨,时缓亦疾,配合某种奇异玄妙的步法,产生无比强大的威力,如浪潮般疾扑向对方。
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
绝境逢生,是人类的一种本能。
东方雨没有畏惧,脚尖轻点,顺着树干,振臂横飞,宛若横空冲起的长鹰,疾风逾电,挟起无数的尘沙,飞舞在天地间。
千里一线牵落空,东方雨合身反扑。
他的变化很快,快得令人不可思议,利用的是江湖失传百年的绝技“大漠合身猛扑术”,自上而下,力贯千钧,异常巨大,疾扑向对方。
快刀随着身体的变化而变化,此乃是武学的一种境界,令人神驰。
刀光一闪,消失啦!
消失的一刹那,唐痴儿心静如水,不闻道声,不见刀光,手中的彩绸舞的异样凄美,天地间纵横交错,根本不容间隙。
他的招式很轻灵,高山流水般,如泻地水银,无孔不入,即藏有无懈可击的守势,又有致命取胜的先机,可谓武学一绝。
东方雨见此情景,一记风雨同路,刀行天地,绞碎沉寂,寒光缭乱,护住自己的要处。
唐痴儿笑了,笑声中充满阴诡,神秘,令人不知所措,一时间竟乱了章法。
他的手指轻点了一下彩綢上的珍珠,很轻,很轻,样子是那么的谨慎与小心,就仿佛拨亮欲灭的灯火,充满光明,充满希望。
原本苍白如雪,薄若蝉翼的千里一线牵,发生了变化,无数寒光洒下,如花雨般,灿烂耀眼,充满刺激,惊心动魄,一时间竟将对方完全笼罩在其中。
“暴雨梨花针。”
说完这句话,东方雨根本无法抵御。
千里一线牵,真正的威力在于七七四十九枚暴雨梨花针。
两者相距咫尺,暴推力异常强大,加以准确的部位,绝命的速度,根本无人可以闪避。
东方雨也不能例外。
东方雨不禁眉头一皱,表情痛苦,一种莫名的刺痛袭上心头,就仿佛憔悴的老人见到了多年离别的亲人,那滋味,不言而喻。
唐痴儿的暗器上浸满了剧毒,种针的一刹那,东方雨便感觉到了。
他的脸僵直,没有表情,鲜血顺着鼻孔涌落,很冷,疲倦的不想说话。
他勉强地站着,但终因剧毒归心而无力的倒下了,倒在一片苍茫的夜色里。
倒下的一刹那,飞舞的刀竟自空中抛下,“呛”的一声,刀竟一折两段。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难道江湖中人的命运真的是如此吗?
寂寞的夜,西风卷起漫天枯叶,仿佛人类的命运,漂泊荡漾,最终无奈的落下了,恰巧落在死者的脸上,刚好遮住了他的视线,别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凄美。
月光下,人站着,深深的叹息,仿佛源于心底深处的颤栗“人类为何拼杀呢?”
问天,天无语。
问地,地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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