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黑子以为回家后月鸾会大闹一场,想跟着回到家,讪讪地进了卧室,做好了挨骂跪搓板的准备。
没想到月鸾什么也没说,回家后炒了鸡蛋,放上虾皮,切上黄瓜给儿子做了素水饺,哄睡了孩子,就放在外间小床上,哒哒哒地踩起了缝纫机,一宿到天亮,没进卧屋问候一声。
路黑子就觉得受了冷落。
接连几天,月鸾都在拼命干活,累了就在外间的小床上歪一会。
结了婚的男生大多变成了奇怪的动物,近了嫌絮烦,远了喊冷血,不远不近说什么审美疲劳。反正再漂亮迷人的女生,结了婚都变成了他老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黄脸婆。
外面风景独好,对面的女孩都是伊人。在水一方,雾里看花飘飘渺渺:窈窕淑女君子逑,风骚性感小子喜;环肥燕瘦皆有趣,远观近睹总相宜。
渐渐地,月鸾沉默无语成了常态,心里眼里只有活,家里到处堆满了衣料、布头,卧室的柜子里,也放着别人的新衣服。
路黑子不愿回家了,整日泡在车仙子那儿,与一帮小兄弟喝酒打牌耍小钱。
月美风闻了车仙子和黑子的事,回家告诉了苏太太。苏太太前思后想:小夫妻的事还是不掺乎为好!就告诫月美:“别听人家瞎嚼舌头,小夫妻刚在一起过日子,勺子哪有不碰锅沿的。我相信黑子不是那样的人,回去告诉月鸾,别光知道干活,要多疼疼黑子,没事陪着逛逛街,看看电影。年纪轻轻别老气横秋的!”
月美回城上班时,苏太太捎了一件青呢大衣给黑子:“告诉月鸾,跟黑子商量商量,把孩子先送回来吧,我给看着。”
月美把青呢大衣和母亲的话捎到,路黑子高兴的说:“还是丈母娘懂事,知道疼女婿,得了,星期天我开车送她们娘俩回去住上几天。”
周末到了,路黑子从厂部借了吉普车,把月鸾母子送回了梁家湾。
这一周梁银丰和月美都没回来,苏太太招呼黑子:“住下吧,你反正开着车不耽误事,周一一早再回去上班不迟!”
黑子看看月鸾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留了下来。
苏太太赶紧张罗包饺子。路黑子喜欢吃葫芦馅的饺子,说每次吃都能想起他娘来。黑子五岁上死了娘,对娘的唯一印象就是,娘临死那天在家里包葫芦馅的饺子,说是爹爹的生日。没料想还乡团进了村,把路家给灭了门。
苏太太手脚利索,黑子只看见她进进出出几次,去生产队里买了葫芦韭菜,去供销社买了猪肉,刚听见剁馅声呢,热腾腾的饺子就端了上来,还有一碗酸酸辣辣的蒜泥。黑子不喜欢香油的味道,苏太太记得,每次都单独给他调一碗蒜泥。热气氤氲中,黑子的眼眶湿了,他哽咽着对苏太太喊了声:“娘!”眼泪就流出了。
月鸾在旁边递过手绢,路黑子含着眼泪憨憨一笑:“月鸾,我错了!你就原谅了我吧!”
苏太太接话说:“两口子过日子,分什么对错。黑子自小没娘可怜,月鸾你要多疼疼他才是!”转过话头对黑子说:“月鸾这孩子心软嘴硬,你是男人,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也是看你干活辛苦,整日价一身泥一身土的,比那种地的还受累。她多做几件衣服,多挣几个钱,你们家日子就宽裕些,也能帮衬到你。”
月鸾的眼里也有星光在闪烁了,黑子把手绢递还给她:“你放心,我不会再犯混了!”
苏太太笑着说:“看看,光顾说话了,饺子都凉了,快趁热吃吧!”
晚上,苏太太把孩子接了过去:“早晚我得帮你们带孩子,今晚就抱过来搂着吧,你们小两口说说话!”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给屋子了铺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月鸾坐在床上,胳膊肘支在窗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脸上泛着圣洁的光辉。
黑子看着月鸾,竟有些呆住了:“月鸾,你猜你像谁?”
月鸾不明所以,回头看向黑子。黑子略显神秘地说:“我怎看你像月宫里的嫦娥呢?”
月鸾绷着脸儿,朝黑子啐了一口。黑子趁势扳过她的身子,抱在怀里亲热起来。
月亮羞得躲进了云层,屋子里瞬间幽暗下来,偶尔有春光乍现,惊了蛐蛐儿的美梦。一只胆大的领叫了一声,屋里屋外院里院外的蛐蛐们应声唱和,带动了整个梁家湾的秋虫儿阵营,此起披伏地欢叫起来,田野交响音乐会开始了,无数新的生命在美妙的音乐中孕育生长。
天亮了,月鸾和黑子商量:“孩子太小,母亲一个人看不了,我在家住些日子吧,你周末没事就回来看看我们,等孩子习惯了,我就把他留在这里,一个人回去。”
黑子宠溺地捏捏月鸾的脸腮:“听老婆的没错,我回去等着。你要快些抽身回去,咱们重新来过二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