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黑子请了假、粉刷房屋,购买家具,置办结婚用品,梁银丰找人算了个好日子,噼里啪啦放了几挂鞭炮,左邻右舍分了喜糖,请村长和书记喝了场大酒。
路黑子开着吉普车,高高兴兴来梁家湾,接走了梁月鸾。
月鸾与黑子结婚了!
月鸾走了,梁家小院似乎空寂了下来。平日里,梁银丰在城里上班,那两个男孩都到了上学年龄,梁银丰把私生子梁前送进了寄宿学校,王槐也把他和月姝的儿子王思殊接回去了。月美在大华服装厂上班,他们通常一个月才回来一次。
一月后,月鸾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路大春。
两月后的一天,孩子满月,月鸾抱着孩子回娘家“挪窝”,路黑子开车把她娘儿俩送回来,六天刚到,立马回来把月鸾接走了。
文子翔回来了!
文子翔回了文家河,见过父亲,说说了这一段的工作情况,父亲非常高兴,嘱咐道:“你现在是公家人了,以后要好好工作,团结同志,别惦记家里,别惦记我,一切以工作为重。出门在外,待人接物要大方,同事间婚配嫁娶要记得随礼,别太小家子气!城里时兴礼尚往来!还要学着长心眼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与人交往要注意分寸,不远不近最好,十分红心留三分,交出七分做好人!警惕那些当面笑面婆,背后虎狼心的人!常与同好争天下,不与傻瓜共短长。只要你干成了一番事业,什么样的女人都聚上前来,到时你可要挑仔细喽!别像从前一样,闭着眼睛摸瞎眼碰,抓到什么就是什么!”
子翔恭恭敬敬听着,心想父亲今日是怎的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好似有所指呢!
父亲教悔了一番后,对子翔说“去看看你文大娘,没事就早点回城吧!”
子翔到文大娘屋里坐了一会,看看无甚事,就起身到梁家湾去,他想早点见到月鸾。
子翔到了梁家门口,看见大门上贴了囍字,心下嘀咕:“梁家哪来的喜事呢?”
两扇门板上各有一个囍字,看样子似贴了一两个月的光景,文子翔站在门口端详,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月美那丫头,为了庆祝子强参军贴的?梁老爷子怎么会由着她呢?”
子翔在门口徘徊了一会,推推门,没开,里面插着门栓,于是拍响了铜门环,苏太太在西屋应了一声,好一阵子才出来开门。
苏太太昨日看见李呦呦回来休假,估摸着今日子翔定会找上门来,就找出月鸾留下的包袱,准备交还给子翔。
包袱放在炕桌上,苏太太手里抚摸着包袱,想起结婚那天的事:一大早,路黑子的车就来了,梁银丰陪着在堂屋里喝茶,月鸾在西屋跟母亲告别。
月鸾红着眼圈,把这个包袱交给母亲:“妈!我走了!你以后要多保重!我会常回来看你的!这个包袱是子翔给我的,里面有一只玉羽觞,那是他们家的传家宝。我如今和路黑子结了婚,不能给他家保管这个宝物了,你替我还了吧!”
苏太太接过来,也是百感交集:“唉!这宝物讲究缘份,你既然与子翔有缘无份,还是还了的好!”
月鸾临出门时叮嘱母亲:“这只玉羽觞,就是月姝姐姐和梁爹爹惦记的那只。我也知道月璃姐姐就是因为这个,遭人嫉妒,受辱受气。你仔细收好,还是别让梁爹爹知道为好!免得另生枝节。”
苏太太点点头,放在了炕桌后的衣箱底下。告诉月鸾:“放心吧,我一定替你交还给子翔!你也保重,我不知你为何选了路黑子,既然选择了他,就跟他好好过日子,相夫教子。赶明儿求了他叔叔,在华丰厂找个临时工干吧,找机会转了正,也带孩子们跳出农门。母亲没用,这么多年让你受苦受累了!”
月鸾回身拥住母亲:“母亲,这是我的命,我不抱怨,您也别自责了。”
月鸾给母亲擦干眼泪,就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上了路黑子迎亲的吉普车。车门关上的一霎那,苏太太看见月鸾满脸的泪水。
月鸾婚后第三天,王槐来接走了孩子,梁银丰也决定把孩子送到城里上学,苏太太给他收拾好随身衣物被褥,想着毕竟母子一场,真要走了,心里有些舍不得,就出门去了供销社。
出门饺子回门面,这孩子愿意吃肉,她准备给孩子包一顿纯肉核饺子吃。
梁银丰检查了小包裹,生怕落下什么东西,到学校里使用起来不便。检查过后,发现只带了一条小毛毯。这孩子有尿床的习惯,一紧张就尿床,虽说现在好了些,备不住上学去了陌生地方,老毛病会再犯的。
梁银丰记得他买回来两条,后面都让苏太太缝上了油布,还是都带上用吧,万一尿了床也有个替换。
梁银丰去苏太太屋里,翻箱倒柜的找那条毛毯。最后在炕桌后的箱子里找到了。同时翻出来的,还有月鸾留下的小包袱。
梁银丰翻找毛毯时,无意中碰了一下这个包袱,有些硬。“是什么东西呢?”梁银丰看着这个包袱有些眼熟,就拿出来摆在炕桌上,打开了它。
原来包袱里包了一个红色锦匣!梁银丰好奇的打开它,里面是几层黄色绸布,他把黄色绸布一层层打开:一只玉羽觞赫然入目!
梁银丰惊骇的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心脏砰砰直掉:“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宝贝原来藏在家里!”
梁银丰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咒骂:“这老娘们,竟然和我耍心眼!手里藏着价值连城的宝贝,不哼不哈,整日跟我装穷卖傻,还是打轻了!这老娘们就不值得可伶!”
梁银丰眼睛里冒着绿光,坐在炕沿上,手里把玩着宝物,嘴里嘟囔着:“是我的怎么也飞不了,这不,你东躲西藏,终于还是落在我手里了!”
苏太太买了猪肉回家,梁钱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球,苏太太问他:“你爹爹在屋里吗!”
梁钱点点头,手指着西屋的方向:“在那个屋里呐!”
苏太太心里咯噔一下,疾步进屋,正巧看到梁银丰在贪婪地端详那只玉羽觞。
苏太太一把抢过,手脚麻利地包起来装在盒里,三两下爬上炕放到了箱子里,咔嚓一下拧上了锁头。
梁银丰回过神来,啪一巴掌打了上去:“找死啊!藏着宝物带进棺材啊!”
苏太太捂着脸挪到炕边,坐定了,神情坚毅:“这是子翔家的,你动不得!”
梁银丰一愣,随即狂笑出声:“啊哈哈哈!骗三岁小孩子呐,这不是你们老慕容家的宝贝吗!”
苏太太镇静地回答:“是否老慕容家的宝贝,只是传说,无法考证!至于怎么去了文子翔家,我不知道!你看清楚了,这是另一只,不是月璃的陪嫁!这只是子翔的,他送给月鸾做定情信物。如今月鸾嫁给了路黑子,这信物月鸾要退还,我仅仅是传个话递过去,从我手里转个场,你不能昧着良心扣下它!
“月鸾日后还要追问的,子翔回来也会来索取的,我劝你还是别动它的心思,这东西不属于梁家!”
多少年了,梁银丰终于再次领教,苏太太少有的沉着冷静,一时间竟被她的气势给震住了!
少顷,梁银丰反应过来,不甘心地嘟囔道:“怪不得看这个包袱皮眼熟,那文子翔前两次来提亲都抱着它,我还以为是几件衣服呢!你看看,这死小子也不说清楚,害得我有眼无珠!”
说完一边懊恼地拍着脑门,一边怏怏地出去了。苏太太听的大门“砰”的一声,估计是没好气摔了门出去,找胡三姑去了!
两人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苏太太是顾不得了,只盼着子翔早点来,把宝物拿回去,她也好了了心事!
苏太太开了门,把子翔迎进来,领他到了西屋坐下,先递了一杯茶,随即把包袱递给他:“子翔,我不知你和月鸾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月鸾两个月前已经嫁给了路黑子,如今孩子已经满月,前几日刚回来熬了满月。她让我把这包袱还给你。”
子翔惊骇的站了起来:“月鸾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这么快就嫁了?!还有了孩子?!这算怎么回事嘛?!拿我当什么了?!”
苏太太平静地说:“坐下说话吧!别大喊大叫的,你生怕邻居不知道吗?”
子翔已经带着哭声喊叫:“害怕什么?知道什么?月鸾已经嫁给了别人,我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吗?!”
苏太太拽子翔坐下:“月鸾生了个男孩!你敢说你不是孩子他爹?月鸾再次与黑子来往只有四五个月,五个月能生出儿子么?孩子是你的!这是铁定的事实!但你能出门承认吗?”
子翔更加惊骇,他瞪大眼睛:“我的儿子?!既然是我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既然是我的,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苏太太摇摇他的肩膀:“你醒醒吧,事已至此,你好好想想,月鸾为什么不告诉你?他是为了保护你,为了你的前程!”
子翔苦笑道:“为了我的前程,她抛弃我,嫁给别人,让别的男人当我孩子的爹?”
苏太太耐心劝导:“你先别激动,听我说!这事不怪月鸾!她知道时估摸已经有五六个月了,不能流产,只能生下来,我是替她洗衣服时,无意中看到了病历,猜出了大概情况!你一直没回家,她去城里找你,就是想跟你说,可你太忙了,又是转正的节骨眼上,她不想耽误你,所以独自承受着。最后一次进城看戏,都快要生了,又听密雪尔说你要下乡,准备提干!月鸾担心拖你后腿,没敢说。
“孩子生下来总得有个爹啊,月鸾不想委屈了孩子,路黑子知道了,主动要求当孩子的爹!黑子义气啊!”
子翔怎么离开的梁家,自己都不记得了!他踉踉跄跄跑到南坝崖边,面对幽深的潭水,放声嚎哭!
悲怆的哭声穿透了树林,惊起了一群鹭鸟,盘旋到水面上,盘旋在子翔身边。
李呦呦被子翔狼一样的嚎哭声唬住,站在子翔身后,许久未敢发声。
子翔失魂落魄般从梁家出来,正碰上呦呦。呦呦喊了两声,子翔似中了魔怔般疯跑,眼前耳边已无他物异声。呦呦不放心,跟着他跑到了南坝崖。
子翔喊哑了嗓子,嚎尽了力气,伏在南坝崖边低头呜咽,呦呦才走上前去。她扶起子翔坐下,心疼地抱在怀里,眼泪也哗哗直流,她有些怨恨月鸾:“怎么可以让爱她的人如此受伤呢!”
同时心下悲戚万分:“可怜的子翔!知不知道我爱你爱得有多辛苦!从前的日子,你的眼里只有月鸾,我的眼里只有你!你们在一起欢笑的时候,可曾听见我躲在暗处的哭泣?自此以后,不知能否看见呦呦,接受呦呦的深情厚意?”
胡三姑从文家河回来,走到南坝崖,正巧看到了这一幕,心下窃喜:“呦呦和子翔,可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呐!”
胡三姑回到梁家湾,在家门前的后窗喊了几声,没想到梁银丰从后湾过来了:“喊什么?像叫猫子似的!我在后湾钓毛蟹子呢!本想多钓些,让你**叫的心烦意乱的,只钓到了十几只!诺!分你一半,回家酱爆了,给呦呦吃!”
两人手忙脚乱地分完毛蟹,梁银丰面向胡三姑,没耐烦地道:“快说吧!文二爷什么态度?”
胡三姑眉飞色舞:“文二爷说了,现在讲究自由恋爱,婚姻自主!孩子的事由孩子自己说了算,他绝不干涉!”
梁银丰皱皱眉头:“这叫什么话?说了等于没说!”
胡三姑笑逐颜开地说:“你别心急嘛!你猜我刚才回来看到了什么?”
梁银丰阴沉着脸:“想说就快说!不想说快回家做饭去!一把年纪了卖什么关子?!”
胡三姑喜滋滋地说:“两个人抱在一起呢!在南坝崖边,子翔抱着呦呦在哭呐!看来有戏!以前啊,有那月鸾在前边挡着,子翔没看见呦呦的好!现在月鸾嫁了,前边没有障碍了!四乡八里的,哪还有比呦呦更好的姑娘?那呦呦和他不就是天下绝配吗?他不娶呦呦还能娶谁?”
梁银丰虽恼怒月鸾对他的隐瞒,特别是那只玉羽觞的事!但呦呦虽是自己血脉,若平心而论,必须一较短长的话,呦呦是比不上月鸾的。
梁银丰恨恨地说:“天下小白脸儿没有好东西!何况是文家的种!刚知道月鸾嫁了,就巴巴地抱起了呦呦,可真是一刻也不得闲呐!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只要一日不结婚,你就得盯紧了,说不定从哪儿冒出只骚狐狸,把到嘴边的肉给叼了去!”
胡三姑紧张起来:“那你也不能闲着,得帮我在城里盯紧了,别让骚狐狸近了身!你放心,呦呦不似那月鸾,满肚子主意!呦呦听话,血缘里管着,自然和你亲!那只玉羽觞一到手,我立马给你送过去!你就擎等着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