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成趁着酒劲和月色回家去了,茶几上一片狼藉,作为一个单身汉,高远声对于这种凌乱已经习惯了,相反是龙承辉看不过去了,他把炉子和锅收进厨房,洗了碗,然后倒在沙发上,就在这浓浓的火锅味与酒味交杂的环境中睡去了,高远声却没有睡,他坐在床头,桌上排放着那两张照片,他凝视着照片上那两张熟悉的面孔,他已经知道,他看到的不是真实的,照片上的邹建晨和顾淑惠其实跟龙承辉和张静珊并无一点相似之处,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顾淑惠,这个冤死的灵魂一直跟随着龙承辉,她就在这屋子里,是她带给龙承辉那个重复的梦,是她让他们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两张照片,她影响了他们的思想。
高远声靠在床头,他点燃了一支烟,他的心里隐隐感到害怕,他知道在这屋子里有一只鬼,她是从那面镜子里出来的,她紧随着龙承辉,并影响着一切和龙承辉靠近或是接触的人,她为什么来,肯定是为了报复,一百年前她是为了邹建晨娶妾而气愤自缢的,按理说邹建晨确实对不起她,现在她来报复了,如何才能制止她呢?还有,龙承辉难道真的就是邹建晨的后世?她等了这么多年,为什么非要镜子到了龙承辉的手里她才出现呢?鬼难道真的只能附在什么东西上吗?不对,镜子现在在龙承辉的家里,但是顾淑惠,现在她已经挣脱了镜子的束缚,高远声敢肯定她这时和龙承辉在一起!或许她正注视着在沙发上沉睡的龙承辉!
高远声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把照片放回箱子里,现在想弄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是不可能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现在的一切的关键还是镜子,顾淑惠是从镜子里出来的,也许能想办法让她回到那面镜子里!那面镜子曾经被认为是邪物,邹家为此还请了道士为镜子作了法!这是邹老人生前说过的,他一直没把这句话当作什么,这些迷信活动在那个年代十分常见,可是在这夜里想到这件事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也许就是因为那一次的道士作法,将顾淑惠的鬼魂封进了镜子,可她为什么又能从镜子里出来呢?高远声将手枕在头下,隐约听到龙承辉在外屋嘟囔着什么,这家伙,倒还能安心睡觉,高远声苦笑了一下,他翻了一个身,正准备睡去,突然他听到龙承辉似乎说了一句什么,高远声的睡意一下子无影无踪了,他很清晰地听见龙承辉说的是,“淑惠,你来了。”
淑惠?顾淑惠,她来了?这句话令高远声心跳不已,难道龙承辉看到了她,他翻身下床,轻轻走到门口向外屋望去,他看见龙承辉正仰睡在沙发上,而他的旁边果真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站在月光里,就象一缕烟似的飘浮不定,又象一个梦似的无法捉摸,她穿着鲜红的短袄长裙,脑后梳着发髻,一把梳子插在发髻里,她的脸正对着高远声,弯弯的眉,大大的眼,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可是她的眼里却透出一种强烈的怨恨,这是顾淑惠,这是照片上真正的顾淑惠,高远声猜得没错,她一直跟着龙承辉,龙承辉永远也摆脱不了她。
顾淑惠慢慢从头上拔出梳子,她的头发一下子散了开来,在朦胧的月色下透出一种难言的诡异,高远声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他看见她慢慢举起了梳子,发白的指节,鲜红的指甲,尖尖的梳子柄,女人咬了咬嘴唇,她将梳子使劲刺了下去……
“不!”高远声终于叫出声来,他醒了,原来只是一个梦,窗外透进阳光,天已经亮了,高远声猛地翻身坐起,一定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否则这个梦肯定会成为现实,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应该马上去做一件事,不过这件事不能告诉龙承辉,因为顾淑惠一直和他在一起。
没有叫醒龙承辉,高远声出了门,在街口他叫住了一辆出租车。
门开了,门内站着的依然是小容,高远声拦住她正准备出口的话,他道:“小容,你还记得当初我拿那面镜子来的时候,包着镜子的那块黄布吗?”小容一脸诧异,高远声盯着她的脸,他在心里祈祷那块黄布千万别被她扔掉,小容道:“那块布在工具间里,脏兮兮扔在石桌上也没有管。”高远声舒了一口气,他道:“太好了,小容,请你把那块布拿给我好吗?”
高远声坐上还等着他的出租车,他迫不及待地打了那块黄布,车开了,小容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叫道:“叫表姐夫回家,表姐病着,他还在外面……”高远声随口应承,他打量着手里的布,这是一块粗糙结实的布,那些他曾经看作的污痕其实是一条条墨迹,弯弯曲曲的似没有一点规律,但是他在黄布的一端看到了一行歪歪扭扭的红字,“理静真人董斌封妖敕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他猜得不错,这块看上去污秽不堪的黄布正是当年在邹家捉鬼的道士所用的符,正是因为它,顾淑惠的怨魂才一直被封在那面镜子里,现在这块布在他的手里,他要用它把顾淑惠再次封进镜子,并且永远不会再让她出来!
高远声兴冲冲地回到家,龙承辉正坐在沙发上发呆,高远声抖开了黄布,透过窗户的一道淡黄阳光里刹时荡漾起无数的灰尘,龙承辉倒还没有忘记这块布,他道:“你怎么把它拿来了?”高远声将布披在龙承辉的肩头,他的动作夸张,就象皇帝将黄马褂恩赐给他的臣子,他道:“你什么也别问,这块布,也许可以了结这一切!”
龙承辉莫明的笑了,高远声的耳边却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声音轻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怨,这难道就是顾淑惠的声音?他转头四顾,并没有看见什么,他出了一会神,站起身打开那个藤条箱子,看着照片上的女人,她确实很美,那种柔弱依人的美,她不是张静珊,她是顾淑惠!
那只怨灵已经离开了龙承辉,那块黄布果然是避邪的,可是对于一个积怨了一百年的鬼魂,她一定并未走远,要完全解决这件事,就得靠这块黄布,要靠它去捉住顾淑惠,然后让她永远消失!
他看着龙承辉,道:“你应该回家了。”“回家?”龙承辉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高远声点了点头,他道:“你必须回去,你没有别的选择,有些事总得面对,线索已经全断了,现在只有按何书成的说法,亲自去问她,问卧室里的那个女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高远声盯着龙承辉惶恐的脸,他接着道:“你躲到哪里也没有用,邹建晨的日记上写着,顾淑惠是穿着成亲当天的吉服自缢的!”龙承辉不解地看着他,高远声慢慢地道:“从小就听老人说过,穿着红衣服自杀的女人是不想坠入轮回,因为她宁愿变作厉鬼留在阳世间复仇!不顾一切地复仇!”
“还有,你不了结这件事,张静珊就永远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