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您叫我？”竹香站在后堂门口。
邹母正和邹建晨的二姐谈着话，听到竹香的话，她转着看着竹香：“进来吧，我有几句话要问你。”“是，老太太。”竹香跨过门槛，稍微向前走了两步，站住了，恢复了那种垂手俯头的样子，这是个很懂着大家规矩的婢女，邹母有点满意地看着她：“你少奶奶今儿好些了没有？”竹香态度恭敬，她道：“回老太太的话，少奶奶的病感觉好些了，昨天还到院子里去走了走。”
“那就好，记得按时辰给少奶奶吃药……”邹母沉思了一下，道：“你去吧！”竹香应了一声，她并未退步出门，而是站在原地没动，邹母皱了皱眉，她道：“你还有什么事？”竹香欲言又止：“老太太，少奶奶的病……”竹香嚅嗫的说，邹母温言道：“你有什么就说罢，是不是少奶奶的病有了变化？”竹香抬起头来：“少奶奶她……她现在谁也不认识了，连少爷她也不认识了，昨天她还问我现在是那一年，她什么都忘记了，而且……而且少奶奶现在说话的腔调和原来不一样了。”
“嗯？！”邹母和二姐对视了一眼。
“老太太和姑太太别见怪，昨儿里我偷偷从窗缝向里看，”竹香的声音有点颤抖，“我看到少奶奶在摸镜子，我感觉……感觉少奶奶的样子好象……好象是想钻到镜子里去……”
两个女人又对视一眼，过了好一会，邹母道：“竹香，你去吧。”竹香转身出外，“回来！”二姐叫道，她盯着竹香的脸，竹香不安地垂着头，二姐笑了一声，道：“你少奶奶的病，先别跟少爷提起，更不能和外人闲言闲语，知道么？”竹香应道：“是。”二姐摆了摆手，“那好，你去罢。”
打发走竹香，两个女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这事，你做得对，先别告诉建晨，不过也先别告诉你爹，”邹母打破沉默，“特别是建晨，这孩子从小就心实，又和淑惠的感情很好，如果他知道了……唉！早就说过镜子不能对着床，会把人的魂灵儿摄走，建晨就是不听！”邹母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娘，我看淑惠这病来得不善，”二姐道，她的声音和竹香一样带着颤抖，“淑惠她会不会……会不会……是中了什么邪！”邹母看了女儿一眼，两个女人互相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恐惧。
“邹福！”邹母突然叫道。
一个男仆出现在门口。
“你去给你姑老爷请安，”邹母说，“把别人送老爷的清明茶带两包去，随便告诉你姑老爷，说我这两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要留你姑奶奶住几天。”邹福垂手答应了，转身待走，邹母又道：“告诉你姑老爷，我只是小恙，不用挂念，更不用费心看望。”
邹福答应着去了，邹母看着女儿，“走，我们去看看淑惠。”
竹香正蹲在房门外扇着炉火，她不停偷眼向着房门内望去，看上去神情不安，小院里弥漫一股浓浓的药味，二姐从月洞门边探头，她低声叫道：“竹香，竹香。”竹香抬头，她站起身道：“二姑奶奶……”二姐伸指按在唇上，示意竹香别作声，她冲着竹香招了招手，竹香回头看了看房内，轻步走过来，“姑奶奶，您有什么事吗？啊，老太太也来了……”邹母站在月门外，她看着竹香，问道：“你少爷呢？”竹香道：“少爷在客房睡觉。”“少爷在客房睡觉？”邹母不解地问道，竹香道：“自从少奶奶病了以后，她不让少爷进房歇息，这段时间少爷都睡在客房。”邹母点了点头，她又道：“你少奶奶这会子在做什么？她睡了？”竹香道：“没有，少奶奶在照……照镜子！”两个女人心一凛，又互相对看了一眼，隔了一会，二姐道：“竹香，你搀着老太太去凉亭里坐一下，我去看看少奶奶。”
二姐蹑手蹑脚走上台阶，她探头在房门外看了看，“淑惠”正坐在梳妆台前，二姐不由地心里一阵发凉，她四顾看看，侧面的窗子支着，她轻步挪过去，趴着窗框，“淑惠”双手支颐，呆呆地看着镜子，良久一动不动，二姐看了一阵觉得无趣，正想转身离开，“淑惠”突然身子一动，二姐一惊，急忙缩头，隔了一会才慢慢探头，只见“淑惠”俯身向前，她伸手摸了摸镜面，又伸手摸了摸嘴角，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身子颓然坐下，二姐正看得莫明其妙，却听“淑惠”喃喃地道：“怎么样才能进去呢？”二姐心里一凛，竹香说得不错，少奶奶说话的腔调和原来大不一样了，她不敢再看，慢慢轻步退下台阶，一直出了月门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邹母正坐在亭里，竹香侍立一旁，看到她出来，邹母道：“你看到了什么？”二姐定了定神，她笑道：“没有什么，竹香，你去看少奶奶的药煎好了没。”竹香道：“是。”二姐扶起邹母，“娘，咱们回房去吧，这石头凳上凉。”
二姐扶着邹母走回后堂，邹母坐在椅上，二姐倒了一碗茶，递给她，叫道：“妈。”邹母拿着茶碗，喝了一口，她看着二姐，道：“你在建晨房里看到了什么？”二姐情绪稳定下来，她说了她看到的“淑惠”的情形，邹母沉吟道：“你看淑惠这病……”二姐道：“淑惠不是病了，她确实中了邪，她是被鬼附了身！”二姐声音颤抖，但是语气坚定。
邹母喃喃道：“被鬼附了身……被鬼附了身……”她抬头看着二姐，二姐一脸惊惧，邹母道：“你叫二门邹禄明儿一大早去城外白云观请董道爷，就说家里沾了邪气，请他来望望，来了就带进内堂，别有啥避讳。”顿了一顿，邹母又道：“偷偷带进去，千万得瞒着你爹和建晨。”二女儿点头应了。
“唉……”邹母长长叹了一口气，“建晨可是家里的独子，邹家长房唯一的香火，邹家是造了什么孽，出了这种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