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珊默默坐在镜子前,她看着眼前这只美丽的梳妆台,这只梳妆台应该早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它在几十年前就被毁掉了,可是它现在却确确实实地在自己的眼前,手抚摸上去,一种温润的感觉,她苦笑了一下,承辉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肯定很着急,他知不知道他的妻子竟是在镜子里?而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是否现在仍在自己的卧室里,她去了哪里?在镜子里再没见过她!这面镜子只是真实地映照出自己的脸,张静珊环顾四周,一切都显得那么古老,却又这么真实,这里难道真是镜子里的世界么?如果不是,那么这里是哪里呢?宣统二年,难道自己真的穿越到了一百年前?
她感到很无助,一瞬间,她成了另一个女人,成了别人的妻子,她叹了一口气,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少奶奶,你成天这样坐着,容易落下病的。”竹香站在她的身后,她象往常一样端来了一碗熬好的中药,张静珊接过药,但是并没有喝,放在了梳妆台上,“现在是哪一年?”她想证实邹建晨的话。
“什么?”竹香看着她,好象并没有听懂,并没有马上听懂。“少奶奶,你问现在是哪一年?”
“是的。”张静珊盯着竹香的眼睛,她看到竹香的眼里掠过一丝恐惧。
“少奶奶,你还好吗?我搀你到院子里走走,今天天气很好。”竹香不安地看着她,她并没有回答张静珊关于现在是哪一年的问话,而对于竹香的问话,张静珊不置可否,好几天了,一直呆在房中,她也想出门看看,竹香上前轻轻挽起了她的胳膊。
门外阳光耀眼,从黑暗的屋子里走出来,张静珊不由地闭上了眼,又慢慢睁开,她伸展双手,院内的空气真是无比清新,她打量着门外,院子并不大,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路通往一个月门,路两旁各有一棵大树,树荫浓密,这条路……这条路竟然是如此熟悉,她挣脱竹香的手,迳自走向那扇月门,竹香微微一楞,她紧步跟随着张静珊,门外是一个更大的院子,一条相同的青石路曲向左侧,张静珊顺着路走去,转过弯,又是一个月门,门外一堵石照壁,转过照壁,她看见了一扇大门,大门紧闭,侧边开着一扇小门,一条木凳上坐着一个老者,他正倚在墙上打瞌睡,张静珊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老者的脑后竟拖着一条花白的辫子!她呆在了那里,她的脑中只想到四个字,“宣统二年!宣统二年!”竹香轻咳一声,那老者一惊,他急忙站起身来,垂手肃立,“少奶奶。”张静珊茫然不答,她咬了咬嘴唇,移步慢慢走出门外。
大门外两旁蹲着两只石狮,一条青石大路,这栋宅院建在半山上,从山下望去,山下瓦房鳞次,依然可见路人挑担推车而过,张静珊缓缓回过头来,两扇黑漆大门,门上钉着小碗大的铜钉,上悬着一个匾额,两个金字闪闪发亮,“邹宅”,她的头一阵发晕,这竟是她的家,不,不是她的家,而是这所邹宅竟是建在她家的位置上。
张静珊的身子晃了两下,她扶住旁边的石狮,触手冰凉,一切都是真实的,可这真实却令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宣统二年,自己真的来到了一百年前,穿越时光,这只是在电影和电视里的情节,可现在竟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竹香扶住她,她的声音有些惶急:“少奶奶……”张静珊紧紧咬着下唇,眼泪潸然而下,竹香手足无措,她掏出手帕,给张静珊轻轻揩去泪水,张静珊默然抽泣,山道上走来一个男子,看到她们,他紧步跑了过来,“淑惠,你怎么出来了?”竹香叫道:“少爷!”
邹建晨用手扶住张静珊,他道:“淑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哭了?”他的声音焦急,邹建晨摸了摸她的额头,他柔声道:“淑惠,我扶你回房,郎中先生说,你要多休息。”他轻轻挽起她的手,张静珊猛地挣了一下,她推开了他的手,邹建晨愣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看竹香,把手里拎着的两个捆得紧紧的纸包递过去,“你把这药拿去,加两碗半水,温火煎着,我一会扶少奶奶回去。”竹香应了,接药而去。
邹建晨握住张静珊的肩头,他默默看着她,张静珊泪眼朦胧,眼前的男子是如此关切自己,透过泪水,仿佛龙承辉站在她的面前,她喃喃地叫道:“承辉……”,邹建晨的手一抖,他放开了她,退后一步,他问道:“承辉?承辉是谁?”张静珊一惊,他不是承辉,他是邹建晨,她抹了抹眼睛,轻声道:“没有什么。”邹建晨扶住她,声音温柔:“外面风大,我们回去吧。”张静珊叹了一口气,他们慢慢走进侧门。
张静珊脚步摇晃,一切都让她感到不可思议,而这一切竟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邹建晨紧紧搀住她,他们转过照壁,回到了那个大院子,阳光透过叶缝,将地面割得一片斑斓,张静珊垂着头着路,青石路中间分出了一条小道,她抬头,小道的终点是一座小小的亭子,亭上挂着一个小匾,写着“琴韵”两个字,亭子虽小,但飞檐翘角,颇具一番气势,这是院中原来的那个残存的小亭么?张静珊木然一笑,这个如此真实的梦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她慢慢转过头,突然她停住了脚步,那是什么?
小亭旁边种着一棵树,这棵树!这棵树!张静珊急步走到树前,是它!那扭曲的树干,树上结着的一个个淡桔色的小果,看起来是那么熟悉,虽然它现在并不高大,但它确实是那棵种在自家后院的那棵树,张静珊的头脑一阵晕眩,她伏在树干上,这不是梦,也不是镜中的世界,这是一百年前!邹建晨扶住了她,他急道:“淑惠,你怎么啦?”张静珊不答,她喃喃自语:“宣统二年!宣统二年……”她默然推开了他,她绕着树,树干很光滑,并没有刻什么字。
张静珊拾起一块尖石,在邹建晨诧异交杂着不安的注视下,在树干上有力地刻下了“张静珊”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