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楼惊叫道:“您是前朝世宗孝武皇帝,您怎么在这里。”中年人落寞道:“当年朕听信谗言,误中奸人挑拨,逼死了据儿。朕虽然为据儿平反昭雪,但是据儿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朕,朕的皇后子夫也悬梁自尽。朕日夜思念据儿,便邀请修士打开阴阳两界通道,期望把据儿找回来。但是当时的冥帝百般阻挠,致使据儿最终魂飞魄散。朕一怒之下,便率领大军,杀入冥域,将那冥帝挫骨扬灰。但是朕也因为在冥界时间太长,无法还阳。无奈之下,朕便取而代之,做了这冥界的主宰。”风月楼惊诧莫名,汉武帝虽然逼死了皇太子刘据,但是当年的历史毕竟错综复杂,换作其他人做了汉武帝的位置,恐怕结局也不比汉武帝好多少。更何况汉武帝一生开疆拓土,外事四夷,内削诸侯,第一次大大拓展了华夏百姓的生存空间。最主要的是汉武帝错儿能改,汉武帝误杀了刘据,等到汉武帝知道真相后,毅然认错,并且修建归来望思台,寄托汉武帝对儿子刘据的思念之情。汉武帝晚年的悲剧,以及汉武帝的真情真性,每每思之,总教人扼腕痛惜。
风月楼陪小郡王读书的时候,每每看到记录这个如同太阳一般帝王的史料,总是痛恨自己不能早生百年,不能经历那个男儿铁血的时代,即使在那个时代,仅仅做汉武帝驾前的一个马前卒,也足以心满意足了。风月楼忘记了对飘雪的思念,忘记了对汉武帝的厌恶,激动跪拜道:“小子有眼无珠,不知道您就是前朝孝武皇帝陛下,唐突了天颜,罪该万死。”刘彻拉起风月楼,笑道:“你已经死了,还怎么罪该万死。不过你很像朕的据儿,都是被至亲之人逼迫,流落异地,客死他乡。”刘彻说起刘据身死,又叹了一口气。风月楼道:“那您找到了您儿子了吗,他还好吗?”刘彻落寞道:“没有找到,他的魂魄已经永远消失了。”风月楼年幼,不知道如何安慰汉武帝,只是用小手紧紧的抓住刘彻的手掌。刘彻笑了一下,知道风月楼的意思,心中也是不免感动。就在这时,过来十几个人。十几个人或文雅,或凶恶,或平淡,或怒目,各有姿态,但皆身着黑衣,谦卑的看着刘彻。刘彻道:“小家伙,这些人就是冥界的十殿阎君,四位判官,两位勾魂使。他们是来催朕回去的,你也一道陪我去幽冥殿做客去吧。”风月楼极为崇拜汉武帝,这时得到汉武帝的邀请,如何不喜上眉梢,慌忙答应。
风月楼上了刘彻冥帝的车架。冥帝的车架以黑色为主,辅以白色,四面刻着云雷纹饰。造型质朴,细微处见精致,简约中见大气,拉动冥帝车架的是四头毫无二致的冥兽。众人浩浩荡荡的在忘川之原上奔驰,望不到边际的曼珠沙华与永不移动的血月,是风月楼看到唯一的景色。
风月楼的际遇与刘彻的儿子刘据相像,一路上,刘彻对风月楼特别照顾。若非记载汉武帝历史之人是司马迁,风月楼几乎都要怀疑历史的真实性,汉武帝真的是个杀伐专断、英明神武的皇帝吗。众人过了奈何桥、三生石、生死渡、鬼门关,进了冥域最大的城邦幽都。风月楼发现冥界的城邦,除了颜色单调,偏于暗淡,其它诸如布局、造型、大小,与人世间并无二致。风月楼当即失去了兴趣,便不再四处观看。城中并没有多少人,冷冷清清,偶尔有过路之人,看到冥帝的车架,也是慌忙闪到一边,跪在地上,直等到车架消失不见,才敢站起身。冥界的食物都是寒食,冥帝也不例外,当然冥帝吃的自与其他人天差地别,毕竟是一方主宰,即使是寒食,也是味道鲜美。
刘彻极为疼爱风月楼,整日里与风月楼到处游玩,似乎在风月楼的身上找到了刘据的影子,把对刘据的思念之情尽数转为对风月楼的疼爱,弥补当年逼死刘据的遗憾。而风月楼是**所生,打小就没有见过父亲,没有体会过父爱,刘彻的疼爱刚好弥补了风月楼心灵的空缺。刘彻博学多才,一身文韬武略,风月楼聪明懂事,举一反三。二人虽然年龄相差百余年,但丝毫没有影响日渐融洽的感情,俨然便是一对父子。二人的足迹踏遍了黄泉路、忘川河、奈何桥、三生石、生死渡、鬼门关、阴阳井、孽镜台、孟婆亭,二人嘴上谁都没说,但是心底里已经互相认可了对方。刘彻把风月楼当做儿子一般疼爱,风月楼也是把刘彻当父亲一般尊敬,只是风月楼年幼,尚且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单纯的认为谁对他好,他要对谁好。
却说风月楼这日找到刘彻,刘彻说道:“月楼,我派了十殿阎君、十大阴帅、四位判官去寻找你婆婆的魂魄,这么多日,没有一点消息,恐怕魂魄也已经消散了。”风月楼怔了一下,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风月楼无意中提起他想飘雪婆婆,没想到刘彻竟然调动整个冥域的力量帮他寻找。风月楼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感动刘彻的疼爱,难过飘雪的不知所踪。风月楼知道刘彻已经尽力,刘彻贵为冥帝,能够为他这个不沾亲不带故的毛头小子,如此大费周折,用心可谓良苦。风月楼扑过去抱住刘彻,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却是心中幸福,喜极而泣。刘彻笑呵呵地抹去风月楼脸上的泪水,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如何这般没有志气,学妇道人家哭鼻子。”风月楼哽咽道:“我是小孩子,还不是大丈夫。”刘彻哈哈大笑,似乎因为风月楼的孩子话,心中畅快不已。刘彻忽然问道:“月楼,你一直说朕是前朝孝武皇帝,难道大汉朝灭亡了。”风月楼道:“是的,元始五年,汉平帝驾崩,外戚大司马王莽代天子临朝,做了摄政皇帝。第二年,王莽改年为居摄元年,立年仅两岁的刘婴为皇太子,行周公之事。居摄三年,有《天帝行玺金匮图》与《赤帝行玺某传于黄帝金策书》出现,其上书写:王氏代刘,天命所归;火德已尽,土德当续。王莽说这是高皇帝遗命,不敢推辞,于是便在汉室宗庙加冕称帝,定国号为新。”刘彻听完大怒,冷笑一声,道:“果然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没想到我刘氏子孙如此不争气,竟然让大汉灭亡于如此漏洞百出的伎俩之下。”刘彻满脸怒容,来回渡步。风月楼看见刘彻发怒,也不知如何劝说,着急地立于一边。忽然刘彻回头说道:“月楼,朕本想多与你聚一段时间,看来是不行了。你的肉身被神都修士扔到昆仑山涧,好在昆仑地处西域,到处都是冰川雪谷,前些日子,朕派阴帅日游已经把你的肉身寻找回来,发现肉身并无腐烂。等会儿,朕传你修行法诀,你背熟后,朕送你还阳。你持朕法令,去终南山仙都找灵虚子。灵虚子自然会安排你在仙都修炼,你顺便打探刘氏皇族后人下落。如有可造之材,告诉仙都掌教灵虚子,让他助刘氏后人夺回江山。朕只给你十年时间,若十年之后,天下还没有回到刘氏手中,朕便不顾三界法则,重开生死通道。朕倒是想看看王贼是何许人物,竟敢窃取我大汉天下。朕便与他逐鹿中原,一较高下,岂不快哉。”风月楼听到他还有还阳的希望,登时喜上眉梢,但是听到与刘彻分开,不禁有些恋恋不舍,刘彻如何看不出风月楼的心思,便安慰了风月楼几句。
刘彻带风月楼来到幽冥大殿,递给风月楼三卷竹简,两卷竹简分别名为《长生秘典》《兵法三篇》。刘彻严肃道:“月楼你听好,朕给你两天时间,你把上面的东西全部背会,两天后朕送你还阳。你去了仙都,灵虚子见了朕的法令,自然会传你《周流六虚经》。《周流六虚经》是仙都镇派法诀,其上所载修炼法门,实属集古往今来之大成。《周流六虚经》若修炼有成,则可以神游六虚,法用万物。切记在《周流六虚经》小成以前,切不可修炼《长生秘典》上所载的法术,否则害人害己。”风月楼点头答应。
风月楼回到他的起居室,细细翻阅两卷竹简。《兵法三篇》是汉初三杰韩信所著兵书,其上有张良整理的战例与霍去病的注解。虽然只有上中下三篇,却涵盖了伏战、死战、歼战、城战、巷战、败战、追击战、遭遇战等数十种战争计谋。风月楼看的心惊肉跳,这三人不愧是人杰,所写的文字皆匪夷所思,如同刀尖上跳舞,却又字字珠玑,读之则让人欲罢不能。风月楼虽然曾经做过小郡王的伴读书童,但小郡王读的都是诸子百家与汉朝文人著作,风月楼自然也只读这些书籍。诸子百家都是宣扬经国治世之道,如何能够与这战场厮杀的诡异莫测相比。风月楼沉迷于《兵法三篇》的世界不可自拔,不知不觉已经读完,风月楼又拿起《长生秘典》翻阅。《长生秘典》本是汉武帝晚年笃信长生之术,召集天下能人创出的修行秘法。风月楼看完不禁目瞪口呆,后怕不已。原来《长生秘典》中记载的法术实在骇人听闻,名为仙法,却和魔功没什么区别。《长生秘典》第一篇是嫁接术,嫁接术即是吸取他人生命精气,滋补施法之人,以达到长生目的。便如同快要枯死的树木,接上其它正当繁荣的枝叶,便可焕发生机一般。第二篇名为炉鼎术,炉鼎术则是为嫁接术服务而存在的。嫁接术虽然可以吸取他人生命精气,但是人与人各不相同,他人的生命精气,毕竟不一定能够与施法者彻底融合。施法者若想彻底融合他人的生命精气,便需要把自己的法力当做种子,种入将要吸取的对象体内,而被种入种子之人便变成了种子成长的炉鼎。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改变被种入种子之人的生命精气,等到被种入种子之人的生命精气与施法者相同之时,施法者便可吸取其生命精气。风月楼看的心惊肉跳,若非风月楼敬佩刘彻,刘彻又把他当做亲儿子一般对待,风月楼都有了扔掉《长生秘典》,找刘彻理论的心思。
《长生秘典》记载的也不全是邪恶的法术,比如“身外化身术”是一门身法神通,“慧剑术”是一门剑术神通,“万雷术”是一门引雷神通,“画地为牢术”是一门禁身神通。风月楼读完竹简,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长吁一口气,也同时明白了刘彻为何不让他先学《长生秘典》。《长生秘典》上的法术都需要深厚的法力支撑,但是《长生秘典》上却没有任何修炼法力的法诀。如若强行使用这些法术,不说施法者是否能够承受法术的反噬,就是施展的法术也是没有丝毫威力,到时候就不是施法者鱼肉别人,而是别人宰割施法者了。
两天后,风月楼找到刘彻。刘彻考校过风月楼,发现风月楼已经倒背如流,嘉奖了风月楼几句,便带领风月楼、十殿阎君与勾魂使者,一路来到阴阳井。阴阳井四周,三步一岗,四步一哨,防守的极为严密。风月楼好奇道:“不就是一座石台吗,为何要这么多人守护。”却是秦广王道:“风公子有所不知,这阴阳井其实是生死通道,阴阳大门。当年冥帝陛下便是自这里开始,征战冥域的。”风月楼立即明白过来,刘彻能够自这里冲出来攻打冥域,别人自然也可以。说不准那一天人世间出现一个天才人物,就带着千军万马杀进冥域,刘彻这是防备他人入侵冥域。
阴阳井是一座六面汉白玉高台,如果鸟瞰石台,便可发现阴阳井如同一口井一般。高台分三层,六面皆有台阶,每层台阶有十三阶。阴阳井的顶层耸立着六根五六丈高的汉白玉石柱,石柱上雕刻着云雷纹饰,顶端则是雕刻的石兽,石柱太高,风月楼看不清楚,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样子。高台中间是一面镜子立于高台中心,镜子高有两丈,宽有一丈,也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镜面漆黑一片,丝毫映不出人影。刘彻检查了一遍阴阳井,确认无误后,递给白衣勾魂使一颗丹药,道:“月楼曾经遭到重创,肉身生机已经断绝。你等月楼灵魂进入肉身,便把丹药给月楼服下,为他重续生机。”白衣勾魂使结果丹药,躬身答应。刘彻转身,发现风月楼正两眼红红的看着他,双目中充满了恋恋不舍。刘彻不禁鼻子发酸,二人虽然相处日短,但是极为投脾气,刘彻更是把风月楼当做儿子一般对待,心中也是万分舍不得。刘彻强行忍住内心的波动,微笑道:“月楼,回到阳间,记住朕的话,但也不用事事勉强。若事可为则为之,若事不可为则避之,到时候朕再兴兵讨伐,闹个天翻地覆。不过你若修行有成,一定记住把刘歆那混账东西抓到朕面前,不把他挫骨扬灰,难消朕心头只恨。外贼固然可恨,毕竟还能原谅,但是内贼就不同了,朕最恨的就是这种吃里爬外的混账东西。”风月楼没有说话,心中却是给自己下了决心,一定要帮助刘氏后人夺回汉室江山,把刘歆交给刘彻处理。刘歆本是汉室皇族后裔,但是却帮助王莽篡夺了大汉政权,而他也做了王莽的国师。刘彻是大汉世宗孝武皇帝,自然十分痛恨刘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