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对着少女,竞相落泪。轩梦柯可不止一次地看到过炎斌流泪,但只有这一次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就好像从身前的少女找到了自己一般。对炎斌来说,第一次见到身前的女子哭的如此,但此时却是没有任何的想法,脑海里充斥的,只是自己之前的满满回忆。
轩梦柯缓缓挺直了腰杆,抬起手轻轻地擦去眼角边的泪水,用手背再轻轻抹去脸上留下的泪痕,将眼睛微微眯起,看向炎斌,说道:“先去洗洗吧,衣服在这间房间里的衣柜里就有,那些都是我在你这个年纪时穿过的衣服,你自己挑吧。”说完便是直接从炎斌身边走过,再没说一句话,随后便能听到走下楼梯发出的彭彭声。
炎斌听到后,也是不禁低头看看自己此时的样子,原本看起来高贵的衣裙早已破碎不堪,身上处处有着血迹,很多地方的皮肤都很脏。也是待到听到轩梦柯下楼的声音后,静静地走到那窗户前,掠过蓝色窗帘看着窗外的一切。用手细细触摸着窗帘上有些湿的地方,不知不觉中,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在窗外,有着一个面积不大的湖,湖边有着许多树,在树与树的交纵间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处小亭子,与其他地方一样的是,这里一样没有阳光能照到,给这个本来应该很美妙的地方降低了一丝分量,但也许是因为湖水,这里的能见度,亮度却是比其他地方要高出许多。
炎斌就看着这些,默默地流着泪。待得微风拂过,吹起轻轻窗帘,吹得湖边的树枝,使树与树相互拍打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音,湖面也是被吹起了一阵阵的波澜,在慢慢向外扩散开去,窗边少女的发丝稍稍向后浮起,显露出少女此时湿润又显得刚毅的脸庞,却是带着梨花带雨的面容。
能看到,一滴又一滴的泪水顺着炎斌的脸颊滴落,最终落在那天蓝色的窗帘上,又使那一块的布料被染了色。
此时炎斌的内心,已无面前的好似美好的风景,只是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只是在心中细细回想着从前在家在学校发生的一切一切。
刚刚轩梦柯的举动与泪水,炎斌却是能真正体会到其中的意义,那是只有已经离开,已经失去好似永远无法再次得到,却又回忆起之前的种种美好的那种无法释怀的感觉,是无奈与痛惜汇聚凝成的泪。
记忆凝成画面,画面引动出泪水,泪水,又激起里一个人内心的愁绪,再次引动泪水!
默默从怀中摸出长笛,缓缓地将其举起,泪眼微微眯起,默默凝聚着眼前的精致长笛,心中涌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情怀。抓着长笛的手愈来愈用力,好似要把长笛硬生生给握碎一般。
可,又如何能握得断?
渐渐地,细腻的手颤抖地无声地停止了这种无所谓的被叫做挣扎的信念,停止了来到新世界的第一次为了内心的渴望,无法守护的挣扎!
另一只手却是渐渐地伸上,托起长笛的另一端,将其缓缓靠进嘴边,不再将头靠向任何一处,将泪眼闭上,只用上心去细细思念着从前,连即将要吹动的嘴与要起伏的手指也是随着心而动。
待得心一定,一幅幅令人思媚的画面涌现,一滴滴泪水夺眶而出。一曲之前炎斌从来没规划过的没听过的曲子就如此响起。
一曲出,外界的风很奇妙地停止了它的轨迹,一瞬间变得万籁俱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倾听着炎斌所奏。
一曲出,却是和着心中所思,脑中所想,一个个音符中承载的是对往事,对不可逆转的往事的种种感情,无法言喻的感情。
一曲出,倾泻出所有的无穷无尽地感情,却是显得默默无声。
在这时刻,交织的只有泪,与念!
不知是等到口喉再次干涸,再吹不出气来,还是因为积攒的泪水太多,完全浸湿了长笛与手臂。
不管如何,最终,炎斌停下来了。
缓缓地将手放下,像是无力般下垂,手中的长笛却也是直接掉在地上,发出“彭登”的声音。炎斌抬起头,睁开眼,看向窗外,此时的风早已再次升腾,再次将树枝吹得沙沙作响,也再次刮进屋里,将炎斌的一头长发吹起,显露出少女此时的面容,却是显得疲惫,迷茫。
呆了一会,炎斌后退几步,轻轻蹲下,手向前伸出,又缩回,却是再次伸出,抓住那刚刚掉落的长笛,将其收好,又缓缓站起,眼神中充斥着一种未知的神采,说是神采,却是看不出任何的精神在其中。
转过身,缓缓走到那个衣柜前,打开,向其中凝视,有着许多五颜六色的衣服,只是,炎斌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一件此时自己能够接纳的女孩子的衣服。
无声的叹息,一个人也无法言语些什么,抱怨些什么,此时的这种无力感,孤独感完全充斥着炎斌的内心,其程度甚至超过了之前的那种思念的感情。果然,人还是只会向前看,只能看到现在!
无力!
只得闭上眼,用上最老套的方法,随意地摸索才出一套衣服。虽是有再多的不愿,但也只能这样。
无力!
走去房间,看到空荡荡的走廊,楼下偶尔会有一丝声响。无心去理睬,缓缓走向浴室,仍然的面无一丝表情,可却是不能从中看出轩梦柯的影子,在炎斌身上找不到寒意,外人能感受到的,只是低沉的没有一丝意志的思想。
走进浴室,里头是一处大大的木桶,各类用品都很齐全,在与门相对的墙上还有一面刚好盖过那面墙的镜子。木桶里的水好冒着热气。
不用任何说明,炎斌就知道这一切肯定是轩梦柯早已做好的,毕竟现在的这个地方的洗澡水是要用烧的。看着那桶里冒着热气的水,炎斌呆呆地站着,脑海里充斥的都是刚刚轩梦柯从楼下提水上来一趟街一趟可能出现的场景,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在浮现。
炎斌不知道还有,就在轩梦柯提第一桶水的时候到过房间中,想让炎斌自己去做这些事情,毕竟自己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佣人,只是看到那时炎斌的状态,听到那曲笛声,心生悲意,眼泪再一次涌出,不想让那个软弱的小丫头看到如此的自己,也不想打扰那个软弱的小丫头的抒情落泪之作。只是默默站在门口,默默地听,默默地跟着流泪。
褪去全身上下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全身都裸露出来,通过那面大镜子炎斌能清晰地看到如今的自己,被人叫做小丫头的自己。
镜中的人身后的长发就像披着一块很脏很丑的头巾,虽然长得精致可是无法从脸上看到任何一丝的气色,那原来白皙的皮肤此时看起来也是黯淡无比,显得无比的惨白。
此时镜中的人就是自己吗?
这是此时炎斌内心中还存留的唯一的意识。
眼前那从镜子中看到的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狼狈不堪的小姑娘就是自己!
身子看起来很瘦弱,个子也不高,还未发育的身段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诱人,唯一值得欣赏的也只有那精致的面容与白皙的皮肤,虽然它们现在没有一丝光彩。
虽然之前的种种一直都在预示着这个事实,但现在真正明了还是感到那么的不知所措与震惊,还掺杂着心中猛然涌起的对自己的怀疑以及那全然的不愿接受。
不再留心看镜中的人,缓缓迈开步伐,步入那大木桶,缓缓爬进去,完全没有任何声响将身子浸泡在水中,细细地感受到来自全身各处的疲惫,能感受到的,是那来自身体上的放松。只是,精神上,更加的紧绷着,好不松弛地思考着些什么,却是连自己都不明了在想要思考些什么,只是不愿停下,好似在思考着些什么!
静静地,周围的无比的寂静,在一滴水滴入一桶水所发生的声音时,给打破了。接下来的,是一直不断地持续着这样的声音,越来越频繁。
细细看去,这些水滴从少女的脸颊被流出,一滴一滴汇入大洋之中。每一滴水的注入,都会不可避免地使温度弱上几分,在一圈圈涟漪的产生中,热气在慢慢变少,直到这水的温度不再变化,完全成为了水滴的温度。
炎斌再一次流泪了,也许,今天这一天炎斌流的泪会是他这一生中最多的。这无数的泪水,带来了无穷无尽地伤,也带走了完完全全的喜,当带来的与带走的相结合,最后剩下的,只是那对往日的热切留恋却又无法追寻,对明日的迷茫困惑却又不得不前行。
当一个男子流泪了,那一定是太苦了太累了,内心有迷了,遇到坎了,过不去了,不知道怎么过去了,想起身后的美好了,但是回头一看,身后又是一个坎,而且这个坎,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如此,带着对过去对未来的念与迷,深深迷茫着,却又无处可发泄,最后只得凝成泪水,从最软弱的地方倾泻出来。
炎斌流泪了,觉得孤独,觉得不知如何前行,又迷恋于过去,无法面对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不加思考,不敢面对,却执着于得到问题的答案,这就是炎斌在没有思考却又好似思考的问题。
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