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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唱戏的戏台就搭在贺家湾那棵风水树——老黄葛树下。老黄葛树一棵树便是一座森林。它那巨大的树干就仿佛一座塔,从塔身又伸出去十多股黄桶般粗的巨枝,再从巨枝上分出去许多水桶似的枝丫,连最小的枝丫也比人的胳膊粗。枝丫与枝丫交织在一起,向四周舒展开去,犹如一把硕大的阳伞,将周围几亩大的原学校的操场全都遮住了,不论是阳光还是雨水都不能穿过它那厚厚的枝叶。这儿还是一代一代贺家湾人的天然乐园,因而把戏台搭建在这里,也是完全应该的。

贺家湾村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贺端阳,原想召集在家的村民筑一个土台子,或把贺世国准备建房的水泥预制板和砖借来,搭一个水泥预制板的舞台。可村会计贺劲松一算账,无论是筑土台子还是搭水泥预制板的舞台,成本都较高。好在村小学还有一百多张学生课桌,贺端阳找人从中选出了几十张好的,又叫人到乡场上的日杂店去买了半圈三号铁丝回来,将每张课桌的腿都像城里修房子搭脚手架一样,用铁丝捆起来,再用钢丝钳拧紧,这样几十张课桌就被连成了一个整体。把台子搭好以后,端阳又安排人到山上去砍了几棵笔直的松树回来,也用铁丝绑在舞台两边,上面又横着绑一根竹竿,作为剧团挂幕布用。完了以后,端阳和贺劲松又挨家挨户动员每户村民家里拿一张篾笆子或晒簟出来,绑在舞台的左右两侧和后面,一方面防止湾里那些小把戏窜上舞台,影响了演员的演出。另一方面,也为了保护演员的个人隐私。演员总是需要换装的,没个遮护那怎么行。一切布置就绪,端阳专门叫人去了一趟剧团,让他们来一个人看看行不行?剧团果然派了一个人来。这人五十多岁的样子,据说就是专门负责布置舞台的。他到台上使劲跳了跳,又抱住两边的柱子摇了摇。跳完摇完后,才对端阳说:“其他还行,只是这台子上一点东西都没有铺,演员在这硬木板板上翻筋斗,要是伤了筋、动了骨怎么办?”端阳一听便盯着那人问:“你说怎么办?”那人说:“上面得铺地毯!”端阳说:“地毯?铺地毯得花多少钱?”那人把舞台看了一眼,说:“不多,如果你们不买太好的,只买一般的,两三千块就可以花下来了。”端阳一听叫了起来:“两三千块还不多呀?我们请你们唱戏的钱,都是想方设法才凑起来的,哪还有买地毯的钱?”那人看着端阳不紧不慢地说:“反正演员不能在这硬木板板上翻筋斗,如果出了事哪个负责?”端阳有些泄了气,说:“没办法了,你们只好不演了。”那人一听,想了半天又道:“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将团里的地毯带来,不过你们要付租金,一天两百元,演完过后我们带走就是。”端阳一听这话,看了看贺劲松,见贺劲松有同意之意,便说:“那好,我们租你们的。但我们要租三天!”那人说:“三天六百元,演完后你们要安排人送来。”端阳说:“送来不成问题,但租金你们要少点,我们是连租三天。”那人一听这话,就马上过来拍着端阳的肩膀说:“老弟,不能少了。跟老弟说句实在话吧,剧团改了制,完全靠市场生存。可现在有几个人看戏了?我们就指望着过年这几天挣点稀饭钱呢!兄弟,新年大节的,就算给老弟下话了,你全当可怜我们这些艺人,两百块钱就不要讲价钱了,好不好?”端阳听了那人这话,心里有些不好受起来,便打肿脸充胖子地说:“好,只要你们认真演,两百块钱算不得啥,就当我们村上给大家的红包了!”那人听后欣喜万分地说:“放心,我们一定演好!人再穷也不能砸了自己的牌子,是不是?”可说完又说,“兄弟,地毯借给你们,如果有损坏,你们可要赔偿哟!”端阳说:“我们又不偷你们一块,怎么能有损坏?”那人说:“我主要是指不要把烟头丢在上面,免得烧坏了。”端阳说:“这个容易,我不让人在台上吸烟就是了!”于是当下达成了协议。

剧团果然说话算话,在拉道具来的时候,把几大卷地毯也拉来了。可铺到台子上一看,却让端阳笑出了声。原来这地毯也不知是猴年马月的玩意儿了!上面不但早被烟头烧得满天星一般,而且还有几个大洞,那显然是耗子在上面辛勤劳动后留下的成果。破且不说,而且还十分脏,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像是很多年也没洗过了。端阳一看便笑着对剧团的人说:“都像是从垃圾场捡回来的了,还叫我们不要损坏!”又说,“你们把上面的洞洞眼眼数清了,写在纸上,如果有新的烧坏的痕迹,我们就赔。”剧团里的人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也笑着说:“我们话要那么说嘛!”

不管是世普还是端阳,都没想到村民们看戏的热情会这样高。初一这天天还没亮,就有大人一边起来到井边挑第一桶泉水,贺家湾的人叫作“挑银水”,一边催促小把戏们起床,把凳子端到戏台下面占位子。有人占了位子,却又害怕一转身别人把他的板凳又挪开了,于是干脆迎着早晨的寒风,坐在板凳上不走了。待到家里汤圆煮好时,要么给他(她)端来,要么叫家里人吃了又来换他(她)。端阳一大早便来到了黄葛树下。还在昨天下午,端阳便从村小学端来几把原来学生坐的凳子,也用铁丝把凳脚都紧紧绑扎在一起。但他还是担心被人给端走了,又在地下砸了几个很深的木楔子,然后又把凳脚固定在木楔子上。这几根凳子是端阳专门为世普、立德、东川等三个出钱请戏班子的退休回乡老人和自己与劲松几个人准备的。大成没有出钱,所以端阳事先并没有给他准备凳子,但后来一想又有些不好,于是也为他准备了一把,他愿意来坐就来坐,不愿意来坐就算了。可端阳早晨一来,便看见凳子前面早又摆了两排板凳,而且又全是那种在八仙桌上吃饭用的高板凳。端阳一见,便挥手赶道:“搬开,搬开,哪个叫你们搭在这前面的,啊?”

可那些好不容易才占到前面位子的小把戏们,却似乎并不惧怕端阳,反而看着端阳振振有词地说:“讨口子占岩洞——先来后到,这是我们占到的,凭啥赶我们走?”端阳怒了,又说:“你们也不看看,这排板凳是给哪个搭的?是给贺校长——你们该叫爷爷了——他们搭的!莫得他们出钱,你们看屁的戏呀?赶快搬到后面去,要不然今天就不演了!”那些占位子的孩子们一听,这才哗的一声,端了板凳往后面跑去,又相互争夺起地方来。

端阳向村民预告的是上午十点钟戏正式开演,可九点钟不到,操场上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有人一来,见没有什么好位子了,便往黄葛树上爬。这时世普和佳兰也来了,端阳急忙迎了过去,说:“老叔,兰婶,板凳已经给你们搭好了,你们到前面坐。”世普朝场上的观众看了一眼,便对端阳说:“不是说农村很多人都出去打工了,没多少人在家里了吗,怎么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人?”端阳一听这话,便说:“老叔,我们先前把人估计少了!没想到和村里沾亲带故的人都来了!这还不说,不沾亲的人也来了,这十里八村的人都集中在一起,那还不把场子挤爆?”世普见路上还有牵起线线的人在来,便说:“那要想法把秩序维持好呢!”说着,世普一下回忆起了大集体时代看演出看电影时,那些不安分的小伙子们做的那些小动作,于是又补充说,“特别是要防备那些年轻娃儿故意捣乱!”说完,一眼看见了爬到黄葛树上的人,脸便一下沉了下来,说,“怎么爬到那上面去了,啊,滚下来了怎么办?”端阳一听,便说:“老叔说得极是,我去把他们喊下来!”说着就跑了过去。

可是端阳去喊了半天,那些人就是不下来。世普一见,便亲自走过去对那些人说:“怎么不听招呼呢,啊?那上面是你们看戏的地方吗,啊?要是脚蹲麻了滚下来,摔出个好歹的怎么办?”那些人听了还笑嘻嘻对世普说:“不会的,老叔,我们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还有人说:“老叔,在这上头看得最清楚!”世普一见他们不正经的样子,便火了,说:“你们哪个不下来,今天唱戏的钱便由他出!”这些人一听,便纷纷从树上爬了下来。

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有人更爬到对面学校原来教室的人字形屋脊上。这屋脊更不安全。“普九”时为了赶进度和节约材料,这屋顶所用的木料大多是当地速生的桉树,木质疏松,木头也容易坏。更重要的是自从“普九”验收过后,屋顶就一直没有维修过,许多木头说不定早已朽了,要是更多的人爬上去,屋顶塌下来是要造成伤亡事故的。世普立即让人去开了广播,让端阳去喊话。可端阳去喊了半天,不但没人从屋顶下来,还有人在继续往上爬。世普不得不亲自去喊。他说:“你们下不下来?不下来就通知剧团,今天不演了!”

这时,演员们在贺劲松家里吃过饭,已经在台上幕布后面化装了。站在操场的人一听世普这话,生怕不演了,便同仇敌忾地冲房顶的人叫了起来:“下来!不下来是狗娘养的!”有的甚至骂了起来。房顶上的人终于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下来了。这儿世普又让端阳安排了几个人,分别在黄葛树和学校院墙两边值勤。世普安排完了以后,才对端阳说:“让剧团早点开演吧,不必等到十点钟了!”说完又感慨了一声,接着说,“看来这农村文化生活真该好好抓一抓了!”端阳听了这话也说:“就是呀,老叔!像这样二三十年才唱回戏,就是看稀奇,人们也不愿意放过嘛!”说完,见立德、东川也来了,便把他们都安排坐下,自己才到台上催促演员开场去了。

不一时,锣鼓果然就响了起来,接着云板也敲了起来,唢呐也吹了起来。舞台上的锣鼓一响起来后,下面便安静了下来。一阵悠悠扬扬的吹奏和紧锣密鼓的敲打过后,大幕便徐徐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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