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有些懊恼地把表姐沈佩含说要介绍一个富商老板给自己的意思告诉了张若明，没想到张若明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阿七觉得他笑得简直莫名其妙，就有一些生气了。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很微妙，似情人非友人。阿七明知道张若明是订了婚的人，给不了她什么结果，却也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女人，听他的话，给他陪伴和全部的爱。张若明也闭口不谈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论过去，也不论未来，好像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这样一份爱，同时也给予阿七关心和照顾，也给了阿七她想要的甜蜜和浪漫。
张若明看到阿七生起了闷气，才止住了大笑，搂住阿七的肩打趣道：“嫁一个扬州富商不好吗？保你衣食无忧。”阿七瞪起了眼睛，想要发作一番，张若明却又严肃了起来，正经地说道：“这个富商也不妨见一见，兴许他和日本人也有瓜葛。”阿七疑惑了，问道：“你就那么想让我跟日本人扯上关系吗？”张若明浅笑着反问道：“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阿七立刻表明真心，但仍然追问着：“可你总要告诉我一些缘由。”
张若明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哀伤地说道：“知道缘由也未见得是好事。你只要相信我不会让你去做坏事，就够了。”
“你是不是……在替重庆政府做事？”阿七并不是完全无知的弱女子，她只是有心而无力。
张若明的手略微颤抖了一下，声音却仍然平静地回答道：“我是在替美国人的银行做事。”
阿七没有再问，她知道如果张若明不打算对她说实情，她就必然问不出来。她其实也并不那样在乎实情，就算是刀山火海她都肯坚定地为了张若明走下去，何况似乎也还没到那一步。她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面对刀山火海的时候会不会退缩，但就在这一刻，她是真心愿意的。
沈佩含在陈司令的府上安排了阿七和扬州富商吴老板的会面。饭桌上倒是沈佩含一直在与吴老板谈笑风生，阿七在一旁只是低头不语。饭后坐在客厅里吃茶，沈佩含特意吴老板和阿七两个人单独相处，自己说上楼去躺一躺，请他们自便。阿七这时不好再沉默了，她也记得张若明特意嘱咐她要打听这个吴老板的生意底细，看是否和日本人有经济上的往来。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慢慢开口道：“听表姐说，吴老板做丝造厂的生意，做得很有名头。”吴老板谦虚道：“不敢当，谋生的饭碗罢了。现在的时局，什么生意都是不好做的。”阿七听他谈到时局，就顺着往下说道：“凭吴老板的本事，自然和新政府也是攀得上关系的呀。还会怕生意不好做吗？”吴老板脸色有些难看了，却还是笑着说道：“吴某的本事有限，做不了多大的买卖，也就是守着祖上一点家业，能守住便是好的了。”阿七听这话似乎吴老板并不太愿意和日本人有什么瓜葛，那他又为什么愿意和表姐来往呢？阿七问出了心中所想：“吴老板是怎么和表姐认识的呢？”
“过去在舞厅和人谈生意，有幸和沈小姐跳过几回舞。沈小姐为人大方有礼，也算是个女中豪杰了。”吴老板谈起沈佩含，话语中竟然带有几分敬佩之意。他似乎还想继续谈一些往事，却见大门一开，陈司令走了进来，于是收住了话头，站起身来。
阿七见他起身，便回头去看，见是陈司令回来了，也站了起来。
陈司令看到阿七似乎有些意外，对阿七招呼道：“之玉来了，怎么没见你表姐陪着？”阿七也向陈司令问了好，解释道：“表姐吃过饭说不太舒服，就上楼去躺一躺。”陈司令又看向吴老板，好像并不认得眼前这人。阿七便介绍道：“这位是吴老板，表姐的旧相识，是……表姐介绍我们认识的。”陈司令点了点头，说道：“坐吧，你们聊，我上去看看佩含。”
陈司令上了楼，走到卧房门前，要开门却犹豫了片刻。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见沈佩含斜靠在床头看杂志，于是边解腰带边问道：“不是说你不舒服吗？”沈佩含立起杂志堵住半张脸偷笑道：“我在给他们两个制造互相了解的机会呢。”陈司令面对穿衣镜站立着，从镜子里看向沈佩含，继续问道：“把之玉介绍给那位吴老板？我看吴老板做得之玉的阿爹了。”沈佩含把手中的杂志往旁边随意一扔，站起身来，走到陈司令身边为他更衣，又解释道：“年纪大一点有什么不好？懂得体贴人的呀。吴老板家里的正妻过世了，只剩下一个妾身子也不怎么好，阿七要是嫁过去，就算是续娶的正房，是要掌家的。我自己的表妹，我还会坑害她不成？”
“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要嫁人了？”陈司令转过身来，抬起头让沈佩含为他解军装外套的扣子。
“她把舞厅的工作辞了嘛，现在舞厅里风气也不好，乱了。辞了也正好，早点嫁个稳妥的人。”
“她不是和张若明好上了吗？还愁没有人养？”陈司令脱下军装外套甩了甩胳膊说道。
沈佩含愣在了那里，皱起了眉头，阿七并没有对她说起此事，看来终究还是没能劝住她。陈司令看了看沈佩含的表情，笑道：“看来你不知情。”沈佩含有些气恼地说道：“怎么劝她就是不听呢。我说为什么把舞厅的工作辞了，又来说要托你到政府里去做事，看来她就是对那个张若明不肯死心。”
“要到政府里做事？”陈司令又感到意外了。
“是啊，可是我说她一个女孩子，又单纯不通什么世故，能去做什么。你都不够……”沈佩含咽下去了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陈司令低头思忖了片刻，他想阿七要到政府里做事的念头，或许就是跟张若明有关，只是不一定像沈佩含以为的那样，是想提高自己的身份来匹配张若明。他对沈佩含笑了笑，说道：“她来，未必不可以。”说罢就又把外套穿好，下楼去了。沈佩含摸不清他话里的意思，还站在那里想，见他下楼，也忙整理了整理，跟着下楼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