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下楼,瞧见掌柜随同店小二打着哈欠,有一下没一下的翻账簿,略歉意,掏出一荷包递银两过去,掌柜连连摆手,“镇南王已经给过了!”
她听此木然收回,店小二递给她伞,她也不接,直直晃出了酒楼……
雪下得极大,大有吞并了这山河的气势,刮在她脸上简直生疼,可此时她完全顾不到这些痛,唇瓣微启,低低吟出了将也方才诵的那诗词,“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反复念,心底越发的疼,她岂能不了解他身不由己,当年苏匡知道的是关于将也的身世秘密,作为原离国太子,他担任着复国的重担与仇恨。
其实他复姓宇文,单名也。
当年,攻打离国城池的男人是叫将护,他领兵进了皇城,碰见了躲在橱柜里的宇文也,当时他那么小,只有四岁半,可是他固执的说,记得事情所有的事情,一夕间,皇城被破,父皇割颅,母妃受辱,宫人们上下乱作一团,那是一场血光之灾。
将护当时举起了手中大刀,这亡朝余孽岂能留,可是望着那瘦小的身体,倔强的目光,他狠不下心,将护也有个儿子,刚好四岁,只是生产时因为难产,自小体弱多病,便送到万佛寺受佛光的加持,希望好起来。
万佛寺方丈说,他一生杀人如麻,因此上次是报应在了他家人身上,爱妻难产而亡,病魔缠上了他独子,将护愧疚,恨不得要给儿子最好的,所以,那一瞬,他忽然觉得他若杀了这小男孩,上苍是会夺去他儿子性命的,鬼使神差,他悄悄将他带回府,反正四岁的孩子又会知道什么呢?
他儿子才叫将也,将护把宇文也送到万佛寺给儿子作伴,陪他念书戏耍。
而,那时的皇帝是穆征,正值壮年,他一摇身从一个蛮夷小国坐上了离国皇帝的位置,并把离国所有土地与蛮夷划到一起,他浩浩荡荡的住进了离国皇城,殊不知,也是那日四岁的宇文也泪湿了脸颊。
将护本以为自己是进入离国皇城的第一人,上阵打仗,战功赫赫,自然便是那开国元勋,这也算为武将争了一口气,可是第一日上朝,便惹了不痛快。
前朝离国的一名小小侍郎,竟然站到丞相之位,皇帝穆征说:“宇文爱卿,智勇双全,能弃暗投明,在紧要关头送来密函又大开城门,朕才得以坐上这龙椅,所以特赐他丞相之位,一显殊荣。”
卑鄙的宇文上,其实是宇文也父氏的亲脉,因为入官多年,只得一个小小的侍郎之位,所以联合后宫丽妃,里应外合窃取了军情送去了穆征。
这丽妃后来做了穆征的贵妃,宇文上更为了讨皇帝又欠喜,特改了性命,为上忠,寓意为对穆征忠心不二。
而真正上了战场的将护,却没有加官进爵,穆征只是赐了他五百黄金,一座宅院便了事。
自古以来,文武二官,文是智者,武是草莽,所有待遇断不能与文官相比,每每上朝时朝位尊卑明显,何况武将战功不素便会被皇帝有意消弱势力,变着法夺取军权,一切不过是怕武将拥兵为王,不可收拾。
将护一生尽忠职守,为穆征战戈戎马,到头连个荣耀也得不到,还受到这样的差别待遇,他当日一回府便气的病倒了。
将护这一病,便中风瘫在了榻上,因此,也不能忍受颠沛去探望远在万里之地的儿子将也了,每年一次,他便指派家丁去看望他。
第二年,家丁探望回来时说:“小公子带话说,宇文也不幸溺河身亡,他闲来无聊,所以希望父亲再派个人过去陪他!”
将护爱子如命,只能感叹,那前朝太子命薄,还是没能逃脱死劫。
他第二日便让属下挑了一名小男孩萧别送去万佛寺,萧别去的那日,正巧将也身体不适,所以没有见那些家丁,他隔着帘子说:“你们都回去吧!我这几日身体不适,不适合吹风见光。”
明明六岁多的少年,萧别隔着帘子,听到这话时,心里却不住的颤,他在想这样老成的又冰冷的声音,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少年。
如愿,他见到了!
家丁刚走,他扯开了帘子,萧别慌忙去关窗户,他想说:‘小公子不是不能吹风吗?’将也摆摆手阻止了他。
少年淡漠的盯着他,眼神犀利的让他无处可逃,心里一片渗然,他开口,“我就是将也!”
“是!”萧别回答。
此来的六年,萧别一只陪着将也,似乎公子和传闻中不一样呢?光就一点足可打破所有传言,公子身体康健的很。
那日夏季,将护生命终于是垂危,那时将军府差不多已经没落,他差遣家丁上了万佛寺唤将也。
于是,将也匆匆赶来了,此时的少年早就不是儿时那幼雏,他容貌大变,双目如炬,病榻上的将护欢喜的去拉自己儿子的手,却在半空僵住,他双目显出震惊,咿呀两声,忽然大力的咳血,头一歪,死了。
归来的将也,身体康健,带着萧别参加了武举,赢得皇上信任,领兵作战!
十几岁,便屡立战功,无人怀疑什么,所有父亲的同僚见了他都道,“他继承了父亲的英勇,不愧是将门世家,简直青出于蓝胜于蓝!”
可,只有将也心里明白,真正的将也早就被他推下了万佛寺那后院湍急的河流中。
当年,他过去伴读的是一个动不动就会咳晕过去的小男孩,瘦瘦弱弱的,以药为生,当时四岁的他心里便有了计划,否则,父皇母后的血海之仇如何去报?
可他若直接杀了真真的将也,难保人们不会对他的容貌有所怀疑。
所以,他假装落水,他知道真真的将也因为从小体弱,不能享受到同龄人的乐趣,自己过去他异常的高兴,那么他若死了,将也定会要求将护在拍人过来,因此他设计了一切,将也就真的捎口信回去,说宇文也已经死了,并求父亲再派一个玩伴过来。
宇文也当晚从河流中奋力游出,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倒下,今日的一切都是拜将护,宇文上,穆征所赐,他潜进了病秧子将也得房内,把软枕盖到他脸上,将也像个困死的小兽一样挣扎,可是没用,他本来就是病躯奈何挣的过被仇恨蒙了心的宇文也。